这部400分钟新作,试图还原中国时代变迁的锚点
前言:“我们要在剧中找寻未变的宿命的东西和与人物相关的停滞,场景上可以外化理解为一些时代变迁中的锚点,让它们不轻易消失,让它们贯穿,产生跨越时间的关联。”
3月4日,剧集《平原上的摩西》在中国电影资料馆艺术影院的“马拉松”6集连映落下帷幕。此前,该剧集已入围2023年第73届柏林国际电影节电视剧单元,成为该单元创立九年来首部入围的华语作品。
从原著小说到剧集成片,《平原上的摩西》都是一部难得的作者属性浓厚的网剧。如何在视觉上呈现并丰满“时代如风吹拂,人在当中摇摆”的母题,是影视改编中的关键着力点。导筒此次专访《平原上的摩西》美术指导兰志强,从电影视觉艺术的角度,一同与观众延续这场无法忘怀的未尽之约。
《平原上的摩西》在中国电影资料馆进行完整放映
个人介绍:兰志强,美术指导,毕业于山东工艺美术学院影视美术专业、北京电影学院编导专业。2019-2021年任FIRST 青年电影展训练营美术顾问。《暴裂无声》(美术指导)获 2018 年第 13 届华语青年影像论坛年度新锐美术师提名,《蓝色列车》(美术指导)入围 2020 年第 24届塔林黑夜国际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第4届平遥国际电影藏龙单元,《东北虎》(美术造型指导)获 2021 年第 24 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奖,《不要再见啊,鱼花塘》(艺术指导)入围 2021 年第 74 届洛迦诺国际电影节当代影人竞赛单元,《再见乐园》(美术指导)获第 26 届釜山国际电影节新浪潮大奖。
专访正文
导筒:是在什么阶段正式进入团队?从美术角度,是如果理解小说及剧本的?
兰志强:从《蓝色列车》起,我开始跟大磊导演合作,他的作品都会邀请我在剧本阶段就进入,往往开始探讨的都不是美术相关的问题,更多从人物、时代、自身经历等方面去聊感受。
摩西这个项目,一开始还没有进行剧本改编,等于是我们从看小说进入的。小说本身张力极强,双雪涛、大磊和我又是同龄人,书写的那些时代正是我们共同经历过的,我一看就非常有感触,很兴奋,强烈得希望把那些文字里的人物世界呈现出来。后来大磊和肖睿、郭涛等编剧在小说基础上进行了改编,他们也是同龄人,融入了很多他们生命里的经历和体验,完成了从文学向剧作的一个转化。
大磊导演的创作一直立足于他真实记忆中的情绪关联,有时候那种记忆是极其具体的,制片人齐康也洞察到这一点,提议将原本东北的故事背景搬到内蒙,这个决定让后来的创作更加自然流露,在时间比较有限的情况下,避除掉了符号化的寻找。后来看成片,呼市甚至北方很多地区成长起来的人,都会有一种熟悉亲近的真实感,这一点跟一开始的这个决定是分不开的。
不管是小说还是剧本,很引人思考的点是那些时代变迁中的变与未变,这也是我一开始就确立的一个美术的着力点。结尾这些剧中人,经过了几十年,仿佛谁也没有逃脱某种宿命,造成这种宿命的原因到底是什么,这很值得我们在剧中进行求索和探讨。变的部分是很容易理解的,尤其是我们成长的这三四十年,很多事物都在快速的被更替,承载记忆的那些环境都在消失。相反的,我们要在剧中找寻未变的宿命的东西和与人物相关的停滞,场景上可以外化理解为一些时代变迁中的锚点,让它们不轻易消失,让它们贯穿,产生跨越时间的关联。蒋不凡、赵小东、庄树和傅老爷子、傅东心、李斐这两组人物本身就是变与未变的映照群像。而庄德增和李守廉,又好像有各自处理困惑的方式,但他们又在时代中发生着潜移默化的改变。
导筒:舍弃包头选定呼市,有什么原因吗?包头的工业城市标签其实更重。
兰志强:拍摄地初定在内蒙,大磊导演在改编剧本时,开始把一些场景直接与他记忆里呼市的具体环境对位了。那是他成长的城市,拥有很多具体的记忆。但是初次勘景时,我们跟着他去试图找寻那些记忆里的环境,几乎没有什么留存了,改变之大令他非常惋惜。从他拍摄《八月》之后,我们每年都会因为一些项目在呼市拍摄一段时间,眼看着那些他熟悉的记忆里的环境一点点消失,这也从现实层面对应了文本的时代剧变。
记忆里的环境都消失了,我们只能扩大范围去寻找那些过去时代的遗存。我们迅速派出两组人对包头和呼市进行主场景的寻找,大概十几天,我们排除掉了包头作为拍摄地的可能。两方面原因,一是现实层面,它没有解决我们需要的最主要的几个场景,反而呼市经过我们与外联的努力,找到了符合基础要求的主场景,至少有了改造的条件。另一方面,还是因为大磊导演,他进行的很多改编,都跟他的记忆相关,所以呼市对他来说更容易找到记忆中的情绪和味道。他的家庭背景是内蒙电影制片厂,有文艺气息的环境是他更喜欢放入进去的,这种呼市会比较多一点,包括歌舞团、京剧团和话剧团等。
实地勘景图与剧集场景图的对比:
确定了拍摄城市后,我们需要解决的场景问题依然很多,我们就彻底对这个城市逐条街道进行探索。集中的时候,每天分兵三路,回来各自用不同颜色在一张大地图上涂抹自己走过的区域,既能一目了然进度和方位,也方便划分每天的任务区域,防止走重了。后来我在看成片时回溯这个过程,突然觉得这个过程本身就是在寻找记忆锚点的过程。整个筹备过程大概两个多月,勘景是始终在进行的。
导筒:剧集里的内蒙古夏天很有南方夏天的感觉,特别是绿色的呈现,在色彩上有什么讲究?
兰志强:绿色在摩西的影像上主要有两个来源,一是来自于植被,二是来自于环境装饰。环境装饰色是对那个时代的一种印象和提炼,植被除了季节对应,更重要的是暗合了我们对于整个时代变迁的主观感受。影片中的几个时代节点分别是八十年代集体主义时代的尾声、九十年代中的下岗潮和千禧年后的社会大转型。在我理解,这是一个集体主义时代、理想主义时代渐渐远去的过程。我们从寒冬走出,经历春夏秋,又进入一个寒冬。季节上的变化我个人觉得是符合我们这代人对时代的一种感受的。尤其是北方,寒假又短又冷,但是暑假不一样了,充满了很多美好的回忆,《八月》中也有体现。从我个人体验来说,已经工作很多年,有时候在夏天午后半梦半醒中,还都会有一种恍惚感,感觉回到了那时的童年,我想这可能也是某种集体记忆吧。
导筒:这些年现实+犯罪的影视作品不少,为了不落入窠臼,当初和导演是怎么确立美术风格的?
兰志强:我觉得默契的创作不会刻意聊到风格,风格是渐渐产生的,不是预设。创作中我们更多是从情绪、人物、时代、主题出发,去找某种切入点。《摩西》更多是讲大时代变迁中人物的困惑和命运,我们必须既聚焦于时代又聚焦于个人。
我跟导演都喜欢收集和翻看老照片,创作中会找真实照片去提炼,唤醒记忆里需要的东西,不会去选别人咀嚼过的东西,每个文本对时代的观察有各自不同的角度,这个很难有现成的东西去参照。呼市有个只有周末开的旧货市场,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我在那里面找了很多90年代的老照片旧杂志,包括一些工厂自己做的杂志,很完整、真实地记录了那个时代的一些东西。如果一定要说风格建立的基础,那这些图片资料就是直接来源。
导筒:时代变迁的美术展示,是如何处理的?
兰志强:理想的创作是默契的互动,好像不太会那么刻意得沟通某种象征意味。基于创作共识,我喜欢在场景里放入一些我设想的东西,让其他主创到现场后能有意外的感受或惊喜,这样会有新鲜的刺激,大家始终保持鲜活的创作状态,而不是去完成一种既定目标。大家很少聊到一个具体的镜头怎么拍,更多的是在前期进行大的氛围、空间关系以及人物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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