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嫁热潮难扭转出生率下降趋势，美国人为什么不愿意生孩子了？

先是相爱，再是结婚，然后就有了小宝宝？ 

据业内人士估计，今年将成为美国的婚嫁大年，说“我愿意”的情侣比往年多了25%左右。对于婚庆行业来说，在经历了两年与疫情相关的限制和停滞后，该行业急需这股热潮来恢复元气，相关服务的供应商和场地几个月、甚至几年前就已被预定一空。

在美国生育率连续多年下降之际，始于2021年底的这股婚嫁热潮引发了这一趋势有望扭转的预期，但最新数据和对人口统计学专家的采访显示，当新人们办完婚礼后，结婚人数的激增不太可能转化为更高的生育率。虽然2021年出生率略有上升，但仍徘徊在历史低点附近，远低于解决人口减少这一问题所需的水平。

出生率下降背后的因素非常复杂，涉及多个方面，包括婚姻观念的改变、年轻夫妇对未来的担忧加剧、新出现的经济压力以及对不生孩子的生活方式的接受度提高等。 

生育率下降给经济带来的风险则非常显而易见。人口下降的国家面临人口老龄化的问题，这会导致经济增长放缓，加大政府预算压力。生育率下降还会导致消费支出下降，而消费支出是经济增长最大的推动力。

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人口统计学家兼经济学家罗纳德·李(Ronald Lee)认为，如果就业人口增幅每年下降一个百分点，美国GDP增幅就可能下降一个百分点。根据无党派研究机构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ational Bureau of Economic Research)的初步预测，2010年至2020年间，由于人口老龄化，美国的年GDP增幅下降了1.2个百分点。研究人员估计，从2020年到2030年，年GDP增幅可能会下降0.6个百分点。

美国总生育率徘徊在历史低点

在一些国家，这种趋势是造成长期经济滞胀（即失业率和通胀率都很高）的原因之一。日本经济“失去的三十年”在很大程度上就是由于人口迅速老龄化导致生育率大幅下降。这一趋势一旦固定下来就很难扭转。在同样面临生育率下降的中国，政府在2016年改变了独生子女政策，号召夫妻多生孩子，到目前为止似乎收效甚微。

对生育率下降的担忧由来已久。过去几十年，发达国家的出生率一直在下降，但在劳动力市场供应吃紧之际，人口老龄化对美国的影响从未像现在这么严重。 

咨询公司均富(Grant Thornton)人力资本服务负责人蒂姆·格洛瓦(Tim Glowa)说：“美国的劳动人口正在变老，如果他们都开始离开劳动力市场，劳动力短缺可能比疫情和‘大辞职潮’造成的短缺更严重。”

疫情增加不确定性，婚嫁热潮并不等于结婚率上升

自2008-2009年经济衰退结束以来，美国的生育率就一直在下降，2020年达到了历史最低水平，每1000个育龄女性只生了56个孩子，相比之下，二战结束五年后，每1000个育龄女性生了106.2个孩子，20世纪80年代这一数字一直在65个到69个之间波动。 

现在的预期是，女性一生会生下的孩子的平均数为1.66个，比2020年的1.64个略有增加。但这两个比率都远低于替代水平生育率，即为了维持人口规模不变所需要的生育率，这一数字为2.1个。马里兰大学人口统计学家菲利普·科恩(Phillip Cohen)称，2021年生育率的上升可能不足以弥补前两年的下降。 

从历史来看，美国的生育率一直高于日本等国家，而且源源不断进入美国的移民抵消了人口增幅下降带来的大部分负面影响。但均富首席经济学家黛安·斯旺克(Diane Swonk)指出，疫情期间几乎没有移民进入美国，暴露出人口减少的问题。她说：“考虑到目前的状况，生育率越来越难以赶上。”

科恩指出，不确定性似乎是阻碍夫妻生育孩子的一个重要因素，当人们觉得未来太不可预测时，他们不愿做出长期承诺。除了对经济衰退的担忧、通胀飙升、气候变化和政治不稳定等因素外，疫情加剧了这种不确定性。

30岁的安托万内特·布朗宁(Antoinette Browning)很早就知道自己不想生孩子。安托万内特有妊娠并发症的家族史，身高只有5英尺（约1.5米）的她身材娇小，害怕怀孕对自己来说可能会很危险。当布朗宁认识后来成为她丈夫的31岁的杰斯·布朗宁(Jase Browning)时，她惊喜地发现杰斯一点都不介意不要孩子，这是他在20多岁参军时就开始考虑的决定。 

布朗宁夫妇不要孩子的决定不仅仅是考虑到怀孕的风险，和其他许多夫妇一样，孩子会给他们的生活方式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以及他们的生活方式和个性会如何影响孩子也是二人考虑的问题之一。 

安托万内特说：“所有人都对我说，‘你会成为一个很棒的妈妈’，但我觉得这是没人说得准的，你可以希望我当一个好妈妈，也可以真的这么相信，但没人真的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我不愿意冒这个险。 

已经显著推高了婚庆行业的物价的这股婚嫁热潮可能并不是因为美国的结婚率提高了，而是因为一些人在疫情最严重时期取消或推迟了婚礼。

24岁的玛丽亚·文尼科夫(Maria Vennikov)和25岁马克斯·道奇(Max Dodge)从2018年开始约会，2020年底两人搬进了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的一套公寓，并计划结婚，但他们直到2022年2月才订婚。

玛丽亚·文尼科夫和马克斯·道奇在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的公寓里翻阅婚礼杂志，为10月份的婚礼做准备 

文尼科夫说：“我们想等手头更宽裕、疫情结束的时候，这样就可以举行一场我们想要的、不受疫情约束的婚礼。” 

文尼科夫和道奇目前计划在10月份举办一场100人参加的婚礼，他们要在供应商涨价前赶紧预定。文尼科夫估计婚礼预算已经从大约2万美元上升到了略低于3.5万美元。

受疫情影响，原本希望在2020年举行婚礼的夫妇中，有一半把婚礼推迟到了2021年和2022年。婚礼策划网站The Knot的高级总监劳伦·古德森(Lauren Goodson)估计，这让美国今年计划举行的婚礼总数达到260万。根据行业组织Wedding Report的数据，这一数字高于2021年的190万，也高于210万的年均水平。但行业专家预计，到了2023年及接下来几年，这一数字将下降到疫情前的水平。 

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的数据显示，2020年美国结婚率创下历史新低，每1000人中只有5.1对夫妻，低于2019年的6.1对。2019年的结婚率与2000年水平相距甚远（当时每1000人中有8.2对夫妻），比1946年达到的16.4对的峰值更低。 

玛丽亚·文尼科夫的订婚戒指 

制约结婚率和生育率的现实因素

马里兰大学的科恩指出，在某种程度上，婚姻已经从人生的“必修课”变成了“选修课”。近年来，未婚同居伴侣的数量激增，从很多方面来说这是好事，比如说离婚率下降了。不过，家庭研究所(Institute for Family Studies)研究员莱曼·斯通(Lyman Stone)指出，对于研究人口变化的人口统计学家来说，婚姻趋势是关键，因为人们在结婚后生孩子的可能性更大。

文尼科夫说：“我们之前就打算先结婚再要孩子。”她和道奇都是独生子，希望结婚后多要几个孩子。

结婚率和生育率受到许多现实因素的制约。专家估计，在美国，把一个孩子抚养到成年要花费近25万美元，不包括上大学的费用，这对64%的美国人来说是一个令人生畏的数字。与其他发达国家不一样的是，美国仍然是唯一一个不保证公民带薪休假的发达国家，这一现实让一些经济条件更好的人也望而却步。  

玛丽亚·文尼科夫在弗吉尼亚州里士满的Blue Sage Bridal店里挑选婚纱 

这就造成了一个两难局面，为了抚养孩子而请假可能会危及职业发展，这是越来越多受过大学教育的女性的首要担忧，她们会在自己感觉稳定之后才生育。研究人员认为，从长远来看，晚育与要孩子数量减少有关，而且会增加妇女和婴儿的健康风险。

这正是23岁的蒂亚拉(Tiarra)和32岁的乔纳森(Jonathan)担心的问题，这对最近订婚的夫妇住在加州，蒂亚拉即将完成自己在法学院第三年的学业。二人在接受采访时要求隐去自己的姓氏。 

蒂亚拉说：“作为一名即将从事法律工作并成为律师的女性，我知道有了孩子会影响我的职业生涯，这不是‘会不会影响’的问题，而是‘会有多大影响’的问题。”

蒂亚拉认为他们至少在六年内不会尝试要第一个孩子，而且他们仍不确定是否会再要一个孩子。她说，是否多要几个孩子取决于几个因素，包括二人的经济状况、未来雇主是否提供远程工作选项和育儿假等等。

鼓励结婚生子的福利政策还不够

要想让出生率赶上来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扭转出生率的下降趋势了将需要更长时间。立法者首先需要就行动方案达成一致，但如果移民数量没有显著增加，就算相关政策是成功的，其效力也得等数年后才能显现。美国已经为打算结婚生子的人提供了一些帮助，比如儿童税收抵免、取消了联名报税（要交的税比单独报税要高）要求、以及夫妻为子女教育储蓄的税收优惠策略。 

然而，这些措施仍远不及其他发达国家提供的支持。联邦政府不提供任何报税服务或直接帮助来让夫妻应对生完孩子后的头几年照顾孩子带来的财务上的冲击，这类花费可能会和按揭还款或大学学费一样高。在许多生活成本较高的地区，一个婴儿每年的日托费用轻易就会超过2万美元，到了1到3岁时花费仅略有下降而已。 

25岁的TikTok网红乔伊·马隆扎(Joy Malonza)经常向自己的近5万名粉丝发布视频，探讨自己对不要孩子这个问题的看法。她说：“我们所拥有的社会保障不够多。”马隆扎认为，改善人们获得健康保健和生殖健康保健的途径、为新生儿父母提供资金援助以及应对气候变化是增加社会保障的一些方式。

乔伊·马隆扎

考虑到两党之间的政治僵局，以及共和党和部分民主党人对在通胀高企的情况下推出新的大型政府计划的广泛反对，这些措施不太可能很快获得通过。

而且是否应该这样做还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因为目前还不清楚这些措施在其他发达国家的实施效果如何。几十年来，欧洲和亚洲许多国家都在努力扭转生育率下降的局面，取得了不同程度的成功。韩国拿出数十亿美元的现金补贴和孕产妇支持措施，但2021年韩国的出生率却降到了历史最低水平。北欧区域研究所(Nordregio)的数据显示，与韩国的情况形成对比的是，疫情让挪威迎来了近十年来第一个出生率上升的年头，因为年轻夫妇对社会保障很有信心。 

关注趋势，寻找长期赢家

从投资的角度来说，投资者面临的挑战是如何做好准备应对这些长期趋势，尤其是在大量行业会受到人口结构变化影响的情况下。投资者应该关注那些无论这些趋势如何变化都能从中受益的公司。 

高档连锁百货店Nordstrom (JWN)专卖特别场合穿戴的服装和配饰，疫情过后，不管是婚礼还是其他被搁置的社交活动的需求都有望恢复到更正常的水平。Nordstrom 是《巴伦周刊》2022年度十大选股之一，从该公司表现强劲的假日季销售和最近公布的财报来看，《巴伦周刊》看涨该股的立场得到了验证。 

Nordstrom之前称，预计消费者对高档商品的需求将保持强劲，该公司因此上调了全年业绩预期。Nordstrom有望因婚礼宾客的消费增多而获得提振，该公司还预计，这一势头在夏季购物高峰后也会持续下去。Nordstrom的预期市盈率约为8倍，对于一家高档百货店来说很便宜。 

正如《巴伦周刊》在之前的报道中指出的那样，飙升的住房成本迫使许多年轻的潜在购房者彻底放弃买房，这意味着人们可能会在更长时间里选择租房，不管他们是否正在存钱打算未来在郊区买独栋房还是在城里买一套小公寓。 

26岁的德斯蒂尼·帕塞拉(Destiny Pacella)说：“之前打算买房时，我们并不想买公寓，但当时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她最近和未婚夫尼古拉斯·德里斯科尔(Nicholas Driscoll)在弗吉尼亚州里士满市中心租了一套新装修的公寓，他们其实想买独栋房，但迫于不断上涨的房价只能先租房住。

德斯蒂尼·帕塞拉和尼古拉斯·德里斯科尔

NEIRG Wealth Management总裁尼克·贾库马基斯(Nick Giacoumakis)指出，公寓式房地产投资信托(REIT)有望在短期内受益。他说，过去在房地产市场火热的时期公寓式REIT的表现都不错，最近该市场比过去还要火热。

AvalonBay Communities (AVB)和Equity Residential (EQR)是贾库马基斯投资组合中的两只REIT，二者股价与营运现金流之比都在21倍左右，与各自长期平均水平一致，股息收益率超过3%。 

塔吉特(TGT)是Smead Capital Management首席投资官比尔·斯米德(Bill Smead)的首选股之一。他说：“这些新妈妈和前几代人的最大区别是，很多是受过大学教育、推迟生育的女性，这意味着她们的收入更高，孩子祖父母的净资产也更高。” 

安托万内特·布朗宁在西弗吉尼亚州惠灵的家庭办公室里

此外，塔吉特的销售目标更倾向于富有的消费者，无论他们是购买婴儿用品的新父母，还是没有孩子花钱大方的消费者。在近期的抛售之后，塔吉特的预期市盈率还不到14倍，股价也远低于5年平均水平，这对愿意长期持有这只股票的投资者来说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

虽然婚庆市场一片红火，但对于投资者来说，投资这一热潮并不是件容易的事。由于今年市场整体表现不佳，投资者可能会像初为父母的人那样面临一个又一个不眠之夜。密切关注趋势，买入长期赢家的股票是帮助投资者拥有婴儿般睡眠的一种方法。

文 | 塞布丽娜·埃斯科瓦尔(Sabrina Escobar)、特蕾莎·里瓦斯(Teresa Rivas)

编辑 | 郭力群

版权声明：

《巴伦周刊》(barronschina)原创文章，未经许可，不得转载。英文版见2022年6月3日报道“The Wedding Boom Is Hiding a Troubling Trend for the Econom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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