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行走—— 香茗如人生

公众号新闻

2023-03-15 10:03

千峰待逋客，香茗复丛生。
采摘知深处，烟霞羡独行。
……

——《送陆鸿渐山人采茶回》
作者：皇甫曾，公元八世纪

中国四川坐标北纬30°06′60”，东经103°03′57”
建于明代的五德寺成为了一位武术家和几位年迈的采茶者的家

我们一行人吃力地爬上陡峭的小山，同行人杨文斗拿着一把宝剑跟在后面。

灯芯绒般的茶树的树篱布满了整座山丘。在大约3000年前，为了愉悦饮茶者的味蕾，这些茶树被越种越多。杨文斗手里的那把宝剑是余成章的，余伯是一位武术家，也是诗人，他的诗多到数不胜数。

“我每天起床后就会写上几首诗。”他在山顶的寺庙里娓娓道来。

这座寺庙名为“五德”。余伯总是用最普通不过的纸笔作诗，完成的一页页诗作叠放在昏暗偏僻的角落里，他说加起来估计有小几百斤的重量。

余成章一天的安排包括习武、写诗和采茶

“我昨晚梦到你了，”余伯第二天早上对我说：“在梦里你碰到了一位80岁的老太太，所以我写了首诗。”

他把诗大声地念了出来。那是一首传统风格的五言或七言绝句，描绘了南方的天空彩云飘飘，采茶女们唱着歌弯腰采摘的场景。说实话，我一知半解。随后他又换上了一套黄颜色的练功服，开始了武术表演。

我该如何评价余伯的招式呢？

余伯已经70多岁了。他曾经名震一方，是四川西部城市雅安最厉害的功夫大师，桃李数千。打到第20个招式时，他开始出汗了；到第30个时，我听到了他的喘息声，却能感到他全身涌动的能量。随着余伯的双脚在寺院的青砖上来回移动，我还听到了他哼出的曲调，抑扬顿挫，似有若无。望着他，我顿时感到一种消失已久的力量，如同鹅卵石历经河水打磨后保留的那份坚韧，反复冲刷却坚定如初。

余伯的家人住在雅安，已成年的儿子对父亲的生活方式不以为然，也不常来山顶看望。余伯说起儿子，略带一丝苦笑。

余伯说：“我的经验是，在孩子7岁前千万不要逼他们练武术，他们会抗拒。”

一旁的采茶人杨守音被余伯的表演逗乐了。

守音出生在隔壁的村子，直到小学二年级前都在那里生活。她也放过猪，20岁时结婚生子，现在以采茶为业。

“这就是我的人生。”守音笑着说。

十年前，40多岁的守音为了更好的生活开始了北漂，在北京一家自来水厂打工。2013年，雅安发生了大地震，守音立即辞去工作，回到老家帮助重建倒塌的五德寺。这座山顶的寺院距今至少有400年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明朝。五德寺很偏远，必须穿过无边无尽的茶树林，步行才能到达。上世纪60年代曾被毁坏，大地震之后，守音参与它的再次修复。

经验老道的采茶人杨守音正在茶园山顶的五德寺祈福

“冥冥中我注定要回到这里，”守音说：“我听到一种声音在勉励我。”

然而，村里人对重建并不热情。守音花了数年的时间说服大家。有些人还是只捐了一元钱，但也有不少人主动帮忙运砖。

“大家都很信任她！”余伯说。

每天天还没亮，我就看到守音从硬板床上爬起来，在主殿里点上八支蜡烛照亮黑黢黢的寺庙，然后跟着手机一起吟诵经文。等到太阳升起时，成片的茶树篱上挂满了晶莹的露珠，茶农们开始忙碌。守音也在那里，寒意中脸颊冻得通红，却干劲十足。她每天约有150块的收入。

“我的心愿是这辈子不做任何不好的事，”杨守音坚定地说：“只做善事。”

“偶尔做一件还好啦。”余伯开玩笑说。

雅安地区出产的茶叶是中国历史最悠久的茶叶之一
摄影：迈克尔·娅玛施塔

饮茶这件事多半起源于中国。

雅安这边盛产绿茶和黄茶，也有价格不菲的白茶。五德寺周围种植的大多是红茶，沏上后茶汤呈琥珀色。

公元8世纪，儒僧陆羽在《茶经》中写道：“ 其日有雨不采，晴有云不采。晴采之。”陆羽系统地列出了加工新鲜茶叶所需的六个步骤，并详细列出了研磨和酿造所需的24种工具。即便把水煮沸也被视为一种精确化和高度美学化的体验：“其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

五德寺里这些上了年纪的人偏安一隅，也未必精通茶道。粗糙的双手捧着纸杯喝茶，却默默打下了我们这个世纪的文化根基，他们不拘小节有他们的道理。

“我们都老了。”郑家淑承认道，她上了年纪却风采依然，正在用桦木生火做着斋饭：“年轻人都进城了，如果你在这里见到一个年轻的面孔，那是件稀奇的事。”

郑家淑采了一辈子茶她总是采摘顶级好茶需要的最嫩的新叶

她每天早上都会扛着一个大藤筐，没身齐腰高的茶树丛中，任由灰白的发丝飞舞在微风中。余伯在她身旁劳作，不到腰酸背疼不停歇。他们只采摘最幼嫩的亮黄色上等芽叶。鸟儿的歌声，斜阳的余晖，和茶叶上的泥土芬芳交织在一起。

我的好友杨文斗，就是那位把余伯的宝剑带上山的人，第二天向我挥手告别。我目送他消失在绿浪中，彼此心中充满依依不舍之情。此情此景，如同五德寺，难道不是啜饮一盏人生“别离之茶”的最好的地方？我们整理行囊，继续出发。

项目介绍

探险家、徒步旅行家、作家和文化使者保罗·萨洛佩科（Paul Salopek）计划历时十余年、跨越三十余个国家、纵横两万四千英里，以徒步行走的方式回溯历史、讲述故事，了解最原始的人类如何繁衍延绵至世界各地。他从非洲的埃塞俄比亚出发，将一直走到美洲最南端的火地岛，自2013年起已是他行走路上的第八年。

“永远的行走”计划目前来到了中国。保罗将用十几个月的时间从南至北横跨华夏，并联手SMG拍摄一部纪录片，在国家地理频道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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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q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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