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烧个香拜个佛,有些媒体就喜欢出来逼逼赖赖的,批评那些年轻人:“不上课,不上进,只上香......奋斗才应是年轻人的底色......”我仔细想了想,再过几年如果我儿子也去烧香,我会生气吗?肯定不会啊,万一他是去求佛祖保佑他妈长命百岁呢。这跟他奋不奋斗有什么关系?和底色不底色又有什么瓜葛?
且不说上学、上班和上香并不冲突,就算有的年轻人确实没有上班或上学,自有一定的原因。也许不上学是因为考研没考上,也许不上班是因为工作没找到......但烧香没有门槛,既不设分数线也不要求996,像这样不制造焦虑的地方,换你你不喜欢去啊?而且去烧香拜佛的都是同道中人,都是对生活有向往、有欲望、有梦想、有善意的年轻人,他们有着共同的兴趣爱好:财神殿前长跪不起,婚姻殿前理都不理。但是反过来想想,这样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们在香火中结缘的几率很高啊,比在人民广场相亲角那种纯物质的爱情废墟里认识要强多了吧,说不定这才是新时代月老工作的快捷方式。烧香拜佛也不分年龄段,老年人可以,中年人可以,年轻人自然也可以了。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有可能是一扇打开新世界的大门。我儿子小升初那年我被朋友引领着去“拜太岁”,到那一看好家伙,那场面,好像全上海的家长都在,我是最后一个来的......别说小升初和中高考了,就连每学期的期末考试前夕,也有不少中年老母在庙观里“请福牌”。我年轻的时候会觉得这些人为何如此小题大做,现在我只想说:“下次去能不能带上我?”幸亏中年妇女不在那些媒体的关注视线内,不然他们也可能会批评“中年妇女不自信,只迷信”。可我们并没耽误加班、纳税和鸡娃,当然,更没耽误脱发、发福和结节。烧香不就图个情绪价值么,这年头上哪儿能轻松地、几乎免费地索取情绪价值?找谁能快速地、不用付出过多代价就可以帮我解除焦虑?我们也不是提倡封建迷信,但毕竟有的时候为了精神需求和身心健康,咱也不能仅靠“走近科学”啊。
你跟娃讲科学,娃有可能让你走近医学。你跟老公讲科学,老公有可能让你走近哲学。总之,科学解决不了的事,我们总是要想办法解决的,那就是走近玄学。而且,很难说烧香拜佛就没有一点科学依据吗?现在有些玄学已经可以被称为“科学玄学”了,比如:掌管学习成绩的神仙都已经细分科目了,语数外史地生,甚至还有体育。理综菩萨手里捧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督促你刷题,计算机菩萨端着pad引领你开拓创新......所以,别再说年轻人烧香拜佛是“不务正业”,是“不思进取”,是“幼稚不成熟”,根据我的经验总结,只有思想成熟到一定程度,才会借助玄学的力量。我们年轻的时候也想着单打独斗拼搏奋斗来着,到了一定岁数才明白很多事不是自己说了算的,这才有了折中的活法。这恰恰说明,这届年轻人很成熟啊,他们不学坏、不违法,而是从本质(灵魂)上先救赎自己。如果这算不上是一种很fashion的生活方式,那么不如我们大人先反思一下:到底是什么让焦虑群体的平均年龄变小了。现在从小学生到中学生再到大学生,都开始“在做题和作弊间选择了作法”,“在求人和求己间选择了求佛”。如果现在的学生们能过上我们小时候那种压力小、内卷少的日子,他们还会对三拜九叩如此上瘾吗?
前几年我看过清华博士徐腾一次演讲叫《他奶奶的庙》。地大物博的神州大地上,有人的地方就有香火。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还是健康,有事还是没事,精神寄托是谁也少不了的。
幸运的人在生活里找到了寄托,而大部分普通人最容易找寄托且低成本获得精神财富的地方就是庙观。我以前以为乡村应该是香火最旺的地方,人们可以根据需要随时建一个神仙像出来。现在才发现,其实物质越发达、科技越进步、文化越多元,大家的精神寄托需求也越强烈,这是个必然规律。有钱有势的“上流社会”供奉仁波切都不见媒体去指指点点,普通的人们烧香拜佛怎么就成了“不奋斗”的代名词呢。从前乡村遍布“奶奶的庙”,他们的子子孙孙来到了大城市,然后在那里寻找新一轮的精神慰藉。每一代都在变,唯有无处安放的灵魂没变,寻求安定和踏实的愿望没变,年轻人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上演《他孙子的庙》。一个俗世成年人,可能还没有钱,也可能还没有成就,但绝不可能没有欲望啊。
生活总是有各种糟粕去不掉,心里的垃圾扫也扫不干净,怎么把那些连科学都解释不了的一地鸡毛化为清新的晨露,滋养我们干裂的灵魂,难道靠心灵鸡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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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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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有《了不起的中年妇女》《了不起的中国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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