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局跌落：欠款2亿，员工讨薪
一家新中式烘焙品牌的生死局。
来源 | 豹变(ID:baobiannews)
作者 | 宋子豪 编辑 | 刘杨
一家网红新消费品牌，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完成了从无到有、估值20亿、布局十个城市、濒临倒闭的全部过程。
3月30日，新中式烘焙品牌双子星之一的虎头局，被员工曝出欠款多达两亿，拖欠四个半月的薪水，一年内陆续裁员1000多人。虎头局相关人士就此事对《第一财经》回应称，倒闭信息肯定不实，目前正在努力恢复中，包括资金链等。
而就在两年前，据“晚点LatePost”2021年4月报道，有数位投资人表示，彼时仅有4家门店的虎头局估值高达20亿元，很多机构想投资都投不进去。
另一方面，虎头局也因为自身的网红属性，被质疑不是面向消费者的生意，而是炒作概念、只求融资面向投资人的生意。甚至提到虎头局，有人调侃其“撑不过虎年，只是虎年限定款”。目前来看，虎头局虽然撑过了虎年，能否撑过兔年的春天还是个疑问。
当消费投资的风口过去，虎头局身陷生死局时，牵涉其中的打工人能否拿到自己被欠的薪水，也许是更值得关注的问题。
多名虎头局员工表示，“虎口讨薪”并不容易。
01
总部对峙，虎口讨薪
3月30日，自称是前互联网产品经理、虎头局员工的网友Jason在抖音爆料，从长沙起步的国潮网红点心虎头局渣打饼行，马上要倒闭了。
据该员工爆料，从2022年4月开始，虎头局的资金就出现了问题，2022年4月至今共裁员1000多人。并且从2022年11月至2023年3月，累计拖欠部分员工工资4个半月。到现在，虎头局拖欠的供应商货款、房租、贷款、工资，累计可能高达2个亿。
3月31日上午，供应商和拿不到工资的员工们聚集在虎头局位于上海绿谷广场的总部办公室，与虎头局创始人之一的胡亭“对峙”。办公室内电脑等设备均已搬空，仅剩员工的部分个人用品。
当天在现场的虎头局总部员工小安告诉《豹变》，3月31日上午她碰到胡亭，当时胡亭被前来讨要货款的供应商、讨薪的员工以及前来采访记者围在一张转椅上，一脸云淡风轻。
胡亭表示让员工和供应商等等看，如果情况好的话，明年能付。
小安说，截止到今年3月，她已经被拖欠了4个半月的工资。胡亭所谓的“等等看，情况好来年能付”，在她看来已经没有可信度，“就是画了个长期的大饼”。
有同事问为什么不破产清算，胡亭回答，破产清算也得一年半载，大家还是要等到明年。很多员工和供应商都选择了起诉，小安认为这样至少能知道钱款去哪了。
她还表示，自己知道胡亭之前给个别供应商签了个人担保，付了一点点货款。这个月付不出钱后，胡亭跟供应商摊牌：“你去告吧，你不告别人也会告。”
4月1日晚上9点，Jason在社交平台又放出了很多新的细节——比如，到了2023年3月，虎头局上海总部不到100人，对留下来的员工实行排班机制；虎头局还曾经通过执行上海最低工资标准2590元，变相裁员。
而从2022年7月开始，虎头局以OKR薪资激励为由，员工降薪25%以上，并表示钱会在季度或年度补给大家，但OKR制度在3个月之后并没有兑现，工资却已经降了。
拖欠工资方面，从2022年10月开始，延迟半个月发放工资，11月开始，干脆直接不发工资了。由于门店员工还在发工资，所以大家在线下门店买东西看不出异常。今年2月开始，门店员工的工资也开始拖欠了。
Jason认为，虎头局的管理人员早就知道经营不佳，因此采取了一些手段来稳住员工。
《豹变》接触的几位虎头局前员工也表示，其实公司经营不善早有征兆，但是公司总有办法拖着员工。
02
资金链断裂早有征兆
虎头局的店面员工莉莉告诉《豹变》，公司的动荡其实早有苗头：“从去年7月开始，店面就不能安排满勤的工时，一天的上班时间只有四个小时。有同事比我坚持得久，到后期发展到上一天班休息两天，而且不断在裁员。”
莉莉觉得那时候就是空耗，已经能看出公司没钱了，“去年9月时店里已经断货了，什么原料都没有买，发工资推迟了半个月。”随后，莉莉选择了离职。
小安表示，身为总部员工，她其实也察觉到了一些情况，现在很后悔在当时资金出现问题的时候，没有坚决辞职。
“虎头局开店分别赶上深圳、上海、北京的疫情，但开店计划一直还在执行。后来资金跟不上，有十多家建好的店，还没开业就直接关了。”小安说。
虎头局在发展前期快速建立了网红品牌地位，融资比较容易。在2021年1月获得红杉中国、IDG资本、挑战者资本的Pre-A投资，当年7月又获得5000万美元的融资，投资机构包括Tiger Global、Management、纪源资本等。
2023年1月，在市场已经传出虎头局欠薪、撤店的情况下，虎头局方面仍然宣布获得了数千万元融资。
这也是许多员工在拖欠几个月工资还能留下的原因，听到虎头局近期又有融资，总觉得还有希望。
另一方面这也是虎头局持续扩张的原因，创立不到三年时间，在十个城市开了80多家店。
2022年11月22日上午，虎头局渣打饼行曾在其微信公众号发布文章，谈及缩减开店的主张，但就在当天，这篇文章又被删除。
据媒体报道，这篇文章讲到虎头局在3年内分别在十座城市开了80多家店，但因为营商环境不确定，导致面临巨大的资金压力，因此决定缩减店面，将更多精力集中在运营高效的门店上，并且会开放加盟。
虽然看到了公司的困境，但有部分员工依然没选择离职，小安表示，这是因为虎头局去年9月的时候拿出一份文件让大家签字，同意延迟发工资，但当时有没有签名的人，都默认从15号延迟到28号了。“工资被套牢了，那时候也不好找工作。”
小安还说，除了怕拿不到之前的工资，还有一个原因是，9月是OKR评定的节点，很多人想再观望一下。
据悉，虎头局从2022年开始执行OKR制度，将员工薪资与业绩目标的完成度挂钩。
虎头局长沙分公司员工张希告诉《豹变》：“OKR的具体评定标准在飞书上有个表格，不过公司已经把我的飞书停了，我只记得，只要不评上最后一个等级，其他等级都会加工资。但在执行OKR制度之前，公司说要薪资对齐，降了一部分人的工资。”
小安等一些员工也想看看评定OKR等级之后，会不会涨工资，但后来这项制度并没有兑现，反而让留下的员工被欠的工资越来越多，离职的沉没成本越来越大。
张希说：“我们只是填了每个部门的目标和完成目标的具体措施和时间，就没有后续了，后面也没评等级，他们就只字不提了，说好的十三薪也是这样。”
03
就算被接盘，也未必能拿到钱
有媒体报道称，虎头局有些城市的门店已经被收购，比如武汉分公司已经独立于总部运营，员工的薪资也在正常发放。在企查查虎头局近18家相关分公司中，武汉万物有样餐饮管理有限公司已在1月7日注销。
一位曾经是武汉虎头局的员工kiki告诉《豹变》，她知道有些武汉门店已经成为独立门店了，3月确实没有拖欠工资。
Kiki表示，此前武汉分公司资金链断裂的时候，武汉的门店连物料也没有了。最开始工资晚五天发，接着晚半个月、一个月。随后武汉陆续关了几家店，到二月有人接盘之后，门店才恢复正常。
类似有加盟商入驻的城市还有长沙。有长沙网友发文称，以为碰到了重开的虎头局，其实已经被“夺舍”了，最后支付显示的收款方是焦焦熊餐饮公司。
许多人认为，找到接盘方是员工获得薪资的最有可能的办法，但与公司供应链总监有过接触的张希却不这么认为，他甚至说：“对自己拿回工资，已经不抱希望了。”
张希从虎头局的供应链总监那里得知，加盟商注资之后，这笔钱是专款专用的。也就是说，即使有人接盘，但是打到虎头局账户的资金里，买物料的钱只能买物料，付租金的钱只能付租金。
如果加盟商接管了原来门店的员工，加盟商会负责接管之后的工资发放，但之前的欠薪，加盟商没有义务补足。
因此，对于被欠薪的员工，就算有了加盟商注资，这笔欠薪也很可能没人补发。
其次，加盟商即使发工资也是给门店的员工发，像张希这种总部和分公司的人，加盟商也不会管。用张希的话说，这四个半月白干了。
对于被欠薪的员工来说，现在最大的希望是虎头局融资以后继续运作。
有关今年1月虎头获得的融资，张希表示：“我看新闻是这样写的，但是我和供应链总监吃饭，她说根本没融到资，我现在也不知道真假了。”
像张希这样已经放弃讨薪希望的员工，现在最大的诉求就是让胡亭等人公开虎头局的钱款去向。
去年疫情期间，在接受“晚点LatePost”采访时，胡亭承认，面对资本，自己没有控制好规模和节奏，显得不够冷静。但她依然看好自己的生意，认为“不管经济如何变化，人们总是需要一份十多元、包装好看、充入芝士和奶油的快乐”。
只不过，在继续带给人们这种快乐之前，虎头局还有更多的问题需要解决。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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