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险恶,远比隐藏在迷雾中的怪兽更险恶
文 | 王重阳lp
首先说明一点:
很少写外语片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懒得打一串外国人名,日韩尚可,欧美是真的恼火。可我又不甘心像有些UP主那样写“注意看,这个男人叫小帅……”也不愿违和的管克里斯托弗叫“满仓”,把纽约叫“新乡”。但我觉得这种心理障碍在遇到一些较为不错的电影时可以适度调整一下。
尤其是我深爱的恐怖题材。
斯蒂芬金,写恐怖小说的大家。他的行文风格在于“暗示”——用只言片语串联前后容易被隐藏的细节。或许因为只看得懂译文版的原因,或许对于一些文中的精妙难以通贯理解,所以每每深感遗憾。后来看周德东和蔡骏才找回了一些中式恐怖的氛围。
这两年随着《爱死机》的成功,国内同好对于“克苏鲁”的痴迷膜拜又开始泛起,常在网上见到追根溯源的讲解,于是再度被听来复杂的洋名字给绕晕了。
于是这才恨恨地想:
你也就知道个斯蒂芬金,也就知道个“迷雾”。
概因恐怖和“克苏鲁”在他的那场“迷雾”中都有了,可相比于生生给“克苏鲁”们按上家谱族系,少时的我爱琢磨下一次出场的又是长得如何别致的小宝贝,如今的我可能对于主人公深深的绝望感同身受。
1
喜欢《迷雾》还有一层原因:
它简单,上来就让观众看到一群人因为一场神秘突兀又恐怖的大雾陷于超市中,人们的视野里时常会见到雾中出现的各类造型别致的怪物。把这种视觉刺激往前移十分钟,主人公一家人还在享受蓝天白云晴空万里,超市里的人如往常一样生活,男主还要忍受家庭琐事。
一群普通人的日常中只有一段情节:
士兵们要休假,一名宪兵走进来告诉他们取消休假,有重大事件发生。阿兵哥不爽,纷纷抱怨。
这些也只是让男主多看了两眼并不在意。
倘若把电影转换成文字,便如上文所述——
斯蒂芬金是懂暗示的。
基地、军人、临时取消、重大事项。
被淹没在纷杂的人声中,唯有男主的那一眼可以让作为读者和观众的我看到想来,这一切似乎并不简单。
我很喜欢类似这种“突如其来”的情节安排,尤其是当突发事件降临到小人物头上时,那种足以乱真的氛围感让人想要紧随其后看到后续如何。
果然,改变超市内所有人的一场浓雾仿佛有了生命一样涌现出来,隐约间远方还有呼喝与尖叫,惊惧、惶恐和不安的情绪如浓雾一样在超市里的众人中蔓延开来……
神作之所以封神,可能在于编剧和导演费尽心机营造一种氛围,让观众直到影片结束的最后一刻才能感知到他们想要表达的主题,即便只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在男主跪地悲苦大吼前的那整整一个小时,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只是单纯地在享受恐怖和观摩怪物。
依然同上,《迷雾》简单,它在讲一群人深陷克苏鲁式的怪物重重包围后的挣扎与反抗,甚至还有妥协和膜拜。
但它又不简单,因为“恐怖”的含义在《迷雾》中是叠加多重的,暂时的幸存者们恐惧的何止是怪物呢?还有末世中同类的自相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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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应该还有一层解释:
打不过就加入。
这种心态在电影中有充分的展示。
人们不是没有想过反抗,甚至为此付出了几条人命,有的人出去探路被忽然冒头的怪物切走,有的人去其他地方找补给被铺天盖地的诡异爬虫吞噬,有的人在超市后门被巨大的触手一样的肢体卷走,还有的人,如影片开场的兵哥哥那样被愤怒的人斥为制造灾难的元凶推出超市强迫他出门,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螳螂怪”一“刀”带入迷雾中……
所以人们在经历种种失败后似乎分成了两派,一派打算继续抗争,继续找出路。另一派则开始莫名地转为“欣喜”:
看吧,这是天谴,是上帝派下来的咒诅。我们要学会顺从和谦卑。
我注意到每当人类社会面临重大灾难时都会在一些角落里流行起唯心主义论调,古时蝗灾旱灾天子会下“罪己诏”,有些皇帝还会大赦天下,这种“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的思维模式特别适用于神秘主义者。
即便到了今天也一样,“末日论”“天谴论”很多,有些人通常会忽略灾难背后的客观原因,如《迷雾》里众人探路时在商店遇到一开始出场的宪兵,当时这个宪兵已经被怪物折磨得奄奄一息,口中喃喃念道“犯错了”,众人据此质问士兵,士兵承认军方在搞一种“很新的试验”,结果召唤出了异世界的怪物。
这也是《迷雾》以主观角度阐述的客观迷思:
被召唤出的怪物们究竟是外星生命还是超自然的魔物?
这个问题看似无聊但依然很值得思索,因为它同现实中的灾难一样值得唯心主义和唯物主义两方阵营切磋一顿:
若是外星生物,就不存在上帝的惩罚,大家坐下来可以好好谈谈,搞不好后续就是个“黑衣人”的普世版。
若是异度魔种,有神论坐实,啥样的宗教都能站出来论证哈利路亚与阿弥陀佛在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
可惜《迷雾》最终也没给出个明确的解释。
但它却解释了另一件事:
人在绷不住的时候往往是绷不住的。
3
究竟是因为怪兽造成了所有人的悲剧?还是人类内部的崩盘让悲剧发生?
这个问题同样隐藏在《迷雾》中。
在超市里,主张“神恩如岳”的妇人迅速纠集起了一群愚众,搞起了封建迷信那一套。
如今回想这个篇章,竟发现不问苍生问鬼神的行为偶见于许多无能为力中,只是和平年代的结社聚众搞活动多少都有法律和强力部门的监控,而在退化为都市丛林的人群里,“神爱我,我要奉献我的一切”的行为就会随着文明意识的消失迅速转变为“集权”和“排除异端”等行为。
男主眼见很多人在末日(至少影片中大家都这么想)中开始了许多不可思议的举止,开始占据公共资源,武力排斥和他们“不同信仰”的人群时,渐渐也意识到了危险,甚至这种危险比外面包裹在迷雾中的怪物们更加真切:
毕竟人类相残容易,这些近在眼前的原本应该同仇敌忾的同类狠起来可比怪物狠多了。
因此仔细琢磨《迷雾》后半段超市内的“小社会”,会发现“斗争”和“主义”确实无处不在,这些矛盾只是在平时被很好地隐藏起来,一旦没了约束,群起而攻之的党同伐异都会借“信仰”的名义大行其道。
而美国人善于臆想末世的种种,有《疯狂麦克斯》的废土风,还有《生化危机》里的海底城,至于《迷雾》则展现了一幅“伪末日”的景象——
当渐渐只有一种声音可以出现时,无论对错,结果都是悲哀的。
当然,这是我的一家之言。
恐怖片当然该有其本应具备的样子。可《迷雾》偏偏连“基本”都没有:
纵观全片,怪物出场的时候不多,所占篇幅比例很小。
反而对于人性的刻画很深入,不止于众人面临绝境时的勇敢,它几乎展现了所有人应有的正常情绪:
影片刚开始的平淡确幸憧憬和无聊,到惊慌失措百般尝试,到勇敢探索守望相助,再到彼此试探陷入疯狂,最后到逃出生天又堕入绝望。
导演试图让观众伴随所有人闯关,再让观众体验到闯关后的欣喜和随之而来的失望。
因此当逃出来的男主一行人终于在迷雾中绝望地看着仅存的正常人一个个相继自杀,正待自我了断时,镜头里渐渐出现的军队和重武器开道似乎在无情地嘲讽男主,甚至也在嘲讽刚刚自杀的人们。
这种观感在影片末尾,伴随着男主的哭泣格外强烈。
4
观众,大部分观众常以上帝视角通观影视剧和其他文艺作品。
俺也一样。
当结局皆大欢喜时都会欣慰并觉得理所应当。
唯独像《迷雾》这样的电影我万万没想到会让我看后抑郁了很久,因为即便最后军队出现,明明给出了解救美利坚人民的答案,可我脑海中始终都只有男主生不如死的表情:
死了,都死了,他们本可以不用死的,只要再坚持一下,就一分钟,然后就会见证让我们支撑下来的奇迹。
更悲哀的是,我无法指责他们。
谁能料到人家死了没多久,军队就出现了?迷雾都消失了?
世间的一切渐渐清晰像往常一样,可清晰之后的景象惨不忍睹——
自相残杀的人类,绝望无助的哭泣,和宁愿下地狱也不愿在看不见未来的世间苟活的决然。
这一切,都让影片最后看似“圆满并充满希望”的结语变得苍白。
只因那些超市中愚昧救活不惜信仰邪教的人会懊悔吗?他们会因为把别人推出门内疚吗?
在车里自杀的人会后悔吗?他们会因为没有等待和坚持枉送了性命狠狠嘲弄自己吗?
我认为都不会,因为以上的种种,正是你我最正常的反应。
他们,就是我们。
这才是《迷雾》最恐怖的地方。
斯蒂芬金是一个作品被改变数量最多的作家,导演兼编剧弗兰克德拉邦特也是一位神人,一部被中国影迷奉为可以改变人生的《肖申克的救赎》,和一部让人泪目的《绿里奇迹》足以让他永载影史。
《迷雾》同样也是一部当时看完一愣,然后在未来的几天里感觉心头被恶毒痛殴的电影。
恐怖片?也许吧,至少表面看起来,“克苏鲁”们十分怪异,怪异到很多怪物最后都难以得见全貌。怪异到男主明明具备了一切成为英雄的要素:
果敢、勇猛、温柔、强悍。
而且他最后活下来了。
可这个英雄却像个可怜虫一样。
因为影片的结局竟有一种类似慈悲的讥讽:
恐怖的从来不是怪物,是人类自己在面对灾难时本可桃园结义,却非要无情无义。
《四味毒叔》由策划人谭飞,剧评人李星文,编剧汪海林、宋方金、史航五人发起,编委会成员有马戎戎、毛尖、王雁林、李尚龙、路金波、赛人(以姓氏笔画为序),是一家影视文化行业垂直视频表达平台。欢迎有个性、有观点的导演、制片人、编剧、演员、经纪人、评论人、出品人等前来发声,或脱口秀,或对话,观点不需一致,但求发自内心。“说” 责自负,拳拳真诚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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