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的北京，初夏荷尔蒙的气息，三里屯太古里，处处都是老法师的长枪短炮和女网红们的衣不遮体，这片土壤不知道孵化了多少抖音福利姬。那年，我还在北京当程序媛，我们开发team和隔壁策略team一起约在三里屯喝酒。一个UCL（本科）毕业的同事也喝大了，掏出手机打开探探，分享起最近聊得火热的女嘉宾们，其中一个学历上写着“伯明翰大学 - 工商管理”的辣妹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引起注意的点倒和学历无关，主要是穿得少且P得假，只是照片中间的微博id水印，经查阅，粉丝百万，名下还有一个MCN公司，好像是个小老板。
“加了，没后续了，”UCL哥划出探探，“辣妹好像是个女老板，不过，她爹看上去更不好惹。”同在伯明翰大学读研的另一名同事从洗手间出来，听说自己错过了什么之后，连忙拍着UCL大哥的肩膀：在？看看机。“你看这个叫‘康老板’的人，是不是挺像黑社会大哥的？”UCL哥翻出一连串辣妹和她的爸爸亲密无间的照片，完全没注意伯明翰哥已经陷入了沉默。我没问他沉默的原因，因为另一件事更让我觉得奇怪：我划着这个辣妹的朋友圈，似乎从来没看到妈妈的身影。“这人我认识。”伯明翰哥打破沉默，拿过UCL哥的手机往下翻照片。他翻出了很久很久，找到一张辣妹与爸爸的合影，那是一艘游艇的甲板，那不是一对正常的父女能做得出来的亲密举动。“那是人家爹厉害啊，”UCL哥估计没看到这张照片，“你看这又是中欧外交，又是中英贸易进出口的，有艘游艇没什么吧。”伯明翰哥摇了摇头：她认这个爹之前，不叫这个名字的。“你看她的微信id，叫Ning Zhao，对吧？”伯明翰哥翻到了另一张朋友圈照片，“但你看她这张毕业照，名字写的是Yichen Kang。”UCL哥酒醒了一些，伯明翰哥打开自己的Intagram，翻到一张当年伯明翰新生见面会的合影，评论区里，辣妹称自己叫“小凝”。那时候的她，看上去就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学生，帽衫，牛仔裤，帆布鞋，黑框眼镜，一副加州土狗的模样。“她好像学过点播音吧，总之学联春晚、中秋晚会之类的活动，都让她去当主持人，”伯明翰哥说，“但条件好像不太好，背地经常找工具人借房租。”
伯明翰哥点了根烟，在自己的Instagram里翻到另一张合影，也是一次学联的活动，人群前的横幅上写着：欢迎伯京两地商会副理事长康枫莅临伯明翰大学进行视察工作。
合影里那个站在最中间的中年男人，和辣妹朋友圈里的“康老板”爸爸长着同一张脸，而辣妹穿着红色裙子，好像是刚主持完一场活动，距离中年男人有三五人的身位。另一个从IC毕业的同事没忍住：这大哥我知道，他来UK交付三台飞机的，草图还是我的lab assistant经手的。“那就对了，”伯明翰哥说，“反正那天活动之后，我们晚餐团建，但小凝没来，说有事要出城。”
一个月后，小凝说“家里有事“，然后就辍学了，删了一大堆同学的微信，包括伯明翰哥，不过没有清理干净，留下了几个漏网之鱼。“那几个漏网之鱼说，她辍学后朋友圈质量原地起飞，”伯明翰哥说，“别墅泳池、私人飞机都不算事儿，还找到了工作。”从朋友圈来看，这个改名叫Yichen Kang的辣妹，后来在一家跨境贸易组织担任助理，朋友圈里每天都在跟各种各样的大佬握手、喝茶，以及，发布和“爸爸”合影。“我们做策略的，别的不会，就会做尽调，”伯明翰哥锁上手机，“但这个叫康枫的，我愣是没查出过他有过老婆。”
我拿过UCL哥的手机，看着辣妹朋友圈里岁月静好的照片，她就像个全球通一般的存在：圣诞节还在三亚穿比基尼，元旦就跑到巴黎塞纳河戏水了，春节还在洛杉矶网红店做针线活儿，元宵就定位在日本奈良撸鹿了。这样的生活状态，从2年前的“突然消失”，一直延续至今。UCL哥打开女孩儿当时分享的定位，说：反正我们在她家楼下见的面，她给我看了看她公司旗下的KOL，还有一些业务的BP。我看了看那个定位，名字叫“泛海国际”，高德地图很贴心，标记了这个小区“2130万至8557万不等”的房价。伯明翰哥笑了：都是留3年学，人家这个才叫学有所成。我看了看自己税后刚过万的工资单，以及占据了近一半月入的房租，再看了看年纪更小的辣妹的朋友圈，有房有车有公司，还有365天不间断的假期。“北美捞学”一词最早出自UC Irvine，形容“某UCI网红被曝一夜8000美金，最终成功上岸，回到上海摇身一变，成为服装店老板”背后的学问。北美捞学当然不止发生在北美，所以，我也曾经因为这个故事陷入过很深的自我怀疑：我们到底是应该通过个人奋斗去改命，还是要像邓文迪、李嘉诚们一样，通过亲密关系牟利？去年我从前司离职，润到湾区当程序媛。随着收入的提升和生活条件的大幅改善，我的心态也逐渐peace了许多。所以也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捞学”作为社会再教育课程中的热门科目，能够常年坐拥数百万忠实听众了——
不能否认，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不少人喜欢当被包养的小笨蛋的。但假如你是个喜欢从“造性的工作中获得认同感的人，那么“3句话让男人为我花18万”的捞学家们在你眼里只会是一则笑话。
如果看不惯gold digger，那就让自己成为gold吧，真gold不怕dig。最后就不上价值了，给自己发一则湾区征婚告示吧：本人女，FLAG在职，年包25万（含股），18万句话让男嘉宾为我花3块钱，请25岁以下高质量男嘉宾自觉留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