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蛋咨询，1元法顾——是营销新解，还是饮鸩止渴

以前“你找律师”，现在“律师找你”。

2022年末，一则“鸡蛋营销”的新闻引发律师行业的热议，原由是一名律师与他的客户——鸡蛋批发商进行营销合作，在鸡蛋上印上法律咨询的联系方式，从而火出了朋友圈。

有人认为这位律师用差异化的方式竞争“出圈”，在一众营销方式中脱颖而出，打通了广告营销的新格局，真正思考了法律服务如何更好地触达老百姓。

也有人认为这样拉低了律师的身价，眼下可能有一时的“热度”，但是对律师的长期发展来看并无裨益。

好歹暂且不论，联想到此前的种种“1元法律顾问费”，不得不说，总有一些“胆大包天”的律所，敢于直面同行的鄙夷、敢于经受民众的唾弃，干出“无下限”的营销行为。

为什么？因为律师越来越难“出名”了么？

以前普通人想委托律师，要么联系亲朋好友弯弯绕绕联系，要么打听当地出名的事务所，上门拜访，律师开完价也不知是否合理，一条道跑到黑，好坏凭运气。

现在找律师，百度上搜索问题，留下号码，立马有人电话过来询问是否需要法律咨询；打开小红书，有律师分享实践案例与庭审经验；打开抖音，有律师正在直播间接受在线咨询……

甚至有时候夸张到你站在路边，都能看到律师贴在电线杠上的广告。

律师行业的营销，已经随时代发展而潜移默化地发生了巨大变革。

这种推广方式的更迭，首先当然与近几年律师人数的快速增长脱不了关系。

数据显示，从2012年开始，我国每年律师增速一直保持在年均10%左右，律师人数也从2012年的13.7万增至2022年的60.5万人，十年间律师人数增长超4倍。

增长速度如此之快，一方面是群众的法律意识不断提升，法律需求因而也不断增加。另一方面，除了市场的需求的增长，法律行业快速发展的背后也有着国家政策大力推动的缘故。

截至2022年的最新数据，律师人数目前并未达到预期目标，但仍保持在5万人/年的人数增长，可以预见，未来的三年行业的增长速率仍会十分“乐观”。

之所以打引号，是因为这对于新律师来说并不算好消息。律师人数的高速增长，一方面固然降低了法律服务对于普通人的门槛，让法律服务越来越具有“普适性”；但另一方面，这也让律师圈的“僧多粥少”现象日渐突出，大大加剧了律师行业的“内卷”。

卷什么？卷专业能力，客户没法直观看见；卷律所品牌，“罗马岂是一天就能造成的”。于是，卷来卷去，最后还是落在了最没技术含量的方向：低价抢单、病毒式曝光。

虽然知道内卷是原因，但你不可能说服同行不去“卷”：卷不一定能赢，但不卷迟早会输。

除去纵向维度——营销方式的不断下沉之外，横向维度，法律科技公司与销售公司的进场也在逐步冲击原有市场格局。

有不少同行反应并吐槽过曾经接到过法律销售公司的电话，他们用极低的包年价格、看似完备充足的法律服务吸引了很多不知缘由的客户，类似于4000块包年的合同审查、8000块包年的常法服务，冲击着原本余量不多的底层市场。

问题在于，卷的方法不对，就会带来种种类似低价竞争、低俗营销的乱象，而这些乱象则会催生又一个问题：

“破窗效应”，或者说“劣币驱逐良币”。

销售公司不规范地入驻法律服务市场，一方面带来的是服务产品的良莠不齐——低价之下，如何保证基本的资源投入和必要的服务质量？有时候甚至连提供法律服务的“律师”是否真的是执业律师都要存疑。另一方面，持续的低价竞争，给市场环境带来了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情形。

都知道律师行业明确规定禁止以低价不正当竞争，司法行政管理机关时不时会约谈低价竞争的律所，各地的律协也在不断公开发布倡议抵制低价竞争，近期深圳、包头等地律协便相继发布的《恶性低价竞争行为查处工作规则》。

但事实是，没有最低只有更低的低价竞争，越来越成为律师行业的现实。甚至有律师留言表示，律所以几元钱单价的方式“抢单”律师函，已经相当普遍，律协规定的律师函最低上千元一份，只能停留在书面上。

在合理的竞争秩序里，低价不是必备要素，低价获案也更倾向满足短期利益的饮鸩止渴。要想实现健康、长远的发展，就得避开种种目光短浅的非正当竞争行为。

低价竞争的目的是什么？

争取到最多数的价格敏感型客户，并在业务量的基础上形成高额市场占有率，进而逐步打响品牌。

问题在于：

而病毒营销的目的是什么？——通过无差别、高频词的品牌投放，覆盖尽可能多的消费者群体，弥补投放不精确带来的超低成交率。

问题在于：

律师行业的焦虑有目共睹，也不难理解：大环境越来越严格，竞争对手越来越多，客户越来越聪明……谁都不想在下一步的竞争中掉队，也因此拼尽全力提升自己的“存在感”。

不管怎样，面对日益激烈的竞争环境，律师们已经无法再用“旧”的眼光再去看待当下的营销环境，律师人数的激增与跨界人才的参与，给行业注入了持续不断的新动力，也倒逼整个行业不再因循守旧，开始突破传统宣传营销手段的桎梏，找寻符合“新事物”发展方向的营销方式与产品服务进行革新和突破。

但在探索创新之余，必须明确的是：以牺牲底线为代价换来的存在感从来只能存在一时，对于以专业服务为立身之本的律师、律所而言，不怕巷深，只怕酒不够香。酿出足够好的酒一定很难，但也只有这条路，才能摆脱一时的“出名”，实现更为长久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