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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女儿,手把手教我离婚”

“感谢女儿,手把手教我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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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不定期上线的她刊「对话」栏目。


每期邀请一位或一组,素人或明星来到这里,聊个人的生活和经历,谈个体的想法和见解。不代表所有人,更不涉及任何拉踩。


希望这些故事汇总在一起,能给大家提供一个新的观察视角,带来一些新的思考。


今天是第29期。




“你现在不结婚,我看你老了怎么办!”


所有正在单身,或是决定单身的女孩,或许都收到过这样的质问。


即便是在单身经济盛行的当下,互联网上有关单身女性的议题仍是聚焦于年轻群体。大龄单身女性或被动或主动地保持缄默,我们难以听见她们真实的声音,也很难窥见她们真实的生活。


于是这一次,她姐对话了几位“大龄”独居女性。


她们大多七八十年代出生,接受了她们的母辈所未能接受到的教育,但同时,也在传统观念的挤压中被规训和束缚。


选择独居,或是选择从婚姻生活中逃离,于她们而言,需要更大的勇气。


是什么让她们做出了选择,出走之后,她们又在经历怎样的跌宕?我们期待讲述更多的样本以供参考,无论你正在过着怎样的生活,或许都可以从她们的人生里获得某种新的答案。



以下是她们的自述。



离婚后,我终于摆下一张书桌


燕子 1975年生,西南某小镇


我自己也没想到,会在四十五岁的时候开始一个人生活。


我今年四十七岁,有个二十三岁的女儿。


她从小就喜欢看书,大学毕业后又当了编辑,家里乱七八糟的书堆起来有上千本,我看她在书桌前埋头苦读的样子总是想,她怎么就能静得下心来读完那么厚的东西呢。


我就不行。


我和她爸结婚二十五年了,每天都像陀螺一样,年轻时候做生意,怀她的时候挺着大肚子都在卖衣服,后来她爸一个人开店,让我去上班,美其名曰是“休息”,但家里大事小事,从孩子教育到一日三餐,都是我一个人照管。

后来女儿跟我说,这叫“丧偶式婚姻”。




她那么小,但是她讲出来的话那么深刻,好像一把小锤子,把我原本封闭的、凝固的思想一点点敲开裂缝,最终流动起来。


我回忆起我和她父亲二十多年的婚姻,竟然几乎想不起来任何感动或是有爱的瞬间。他拒绝沟通,他不管孩子,他自然而然地把所有家务推给我,在生意上出问题时,他永远暴怒,甩脸子,把脾气留给最亲近的人。


我开始怀疑自己:我们的婚姻合适吗?我到底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家庭里呢?


最后离婚的导火索是他的生意再一次失败,他像是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在家里发脾气。我忍不住说他,他却训斥我,就是看他没钱了,才这样对他。我母亲快七十岁了,听到这个话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鼻子骂他:“你是今天才没钱的吗?结婚二十多年了,我女儿跟着你过过什么好日子吗?”

我看着他冷漠的脸,也彻底心如死灰。


离婚没多久我过生日,女儿不在家,但给我订了一束花,说祝我走入新生活。不怕别人笑话,这是我活到四十多岁,第一次收到鲜花。


      女儿送的花/受访者供图      


开始一个人住之后,我突然发现自己的时间变多了,不用跟在男人屁股后面收拾他的脏衣服,做饭不用费劲心思考虑别人的口味,打扫房间的时候还能用音箱放我喜欢听的歌。


后来过年时女儿回家,我试探性地跟女儿说,能不能推荐一些我能看懂的书,她买给我杨本芬的三本,我看那些故事,几乎和我的生活如出一辙,我很感动,好像有人把我的故事写了出来。我也说不出哪里好,可能读书就是这样吧,那种内心的震动只有自己能感受到,是没办法跟别人分享的体验。




我跟女儿说,没想到一大把年纪了居然还能看得下去书,女儿很认真地对我说:“不是你看得下去了,是你终于可以坐下来了。”


我由衷地感谢我的女儿,她的独立带给了我走出婚姻的勇气,也感谢那些书,让我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平行人生。现在我想,我都一把年纪了,再不为自己活一活,就没机会了。



房东半夜给我发微信,问:约吗?


豆豆 1978年生,北京


经历了快十年的催婚折磨后,我惊讶地发现,三十五岁以后,再也没有人跟我提结婚这件事了。甚至婚育变成了我和亲戚之间的敏感话题,过年回家时,所有人都会小心翼翼地避开这件事,生怕戳中我的自尊心。


似乎大家默认了不婚并不是我的选择,我只是“被剩下了”。


但与之相对的,是来自同龄男性的骚扰增加了。


这也同样是令我惊讶的事。我既意外于四十岁还能接收到性骚扰,也意外于他们的骚扰是如此地直白和猥琐。毕竟二十几岁时,同龄男性发来的消息大多还只是隐晦的暗示,比如要不要一起喝酒,比如要不要来我家看电影。


现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前阵子我们公司搬了地方,离我家很远,于是我在公司附近租了个房子,但没想到,当房东知道我是一个四十岁的独居女人之后,脸上露出了暧昧而明了的笑容。


当天晚上我就收到了他的微信:约吗?


是的,就是这么直白简单。


因为独居,我在他们眼里似乎是个可以被随时利用的性资源——还是很饥渴的那种。


说回独身这件事,其实我并不是一开始就决定不婚的,毕竟在我们那个年代,几乎就没有不结婚这个说法。只是我谈恋爱总是会飞快地消退热情,进而厌倦,然后草草收场。


比起恋爱,事业上的成功更能带给我幸福感。


经历了几段糟糕的分手之后,我意识到,我大概不适合进入一段稳定的亲密关系。


和父母是没办法聊这个的,我只能用“开会呢”来搪塞打过来的催婚电话,好在工作确实没有辜负我,现在我四十五岁,在北京有两套房,也拥有足够的储蓄可以随时Fire,相比较在柴米油盐里打转,现在的生活显然更适合我。


而且随着大家的思想越来越开放,我感觉社会对独身女性的偏见也越来越少了,前几天有新的毕业生入职,知道我独身之后两眼放光:“哇!姐姐我好羡慕你!”这在十年前,是绝对想不到的。



所以说,不要担心自己跟别人不一样,也许当你做出选择之后,这个社会也会发生改变呢。


至于那些低级的骚扰——无所谓了,大不了换个地方住。



自己打完120之后,我才发现我没有朋友


七柏 1980年生,南方某省会城市


我可能就是所谓的“被剩下”的那种吧。


大学毕业之后,我回到了家乡省份,考进了省会的体制内。


这个决定让我后悔了很多年,一直到前几年调岗到了合适的职位,才缓过来一些。主要原因在于,当时一门心思回到省会的我,只是为了男朋友。


我和他从高中开始恋爱,后来大学、毕业、工作...一直都在一起,择业的时候他说,在省会考个体制内,他赚钱,我能朝九晚五照顾家庭,特别合适。


这也是我的同龄人里很多夫妻的配置。


我那时候稀里糊涂的,只觉得别人都这样,那我也这样就好了,舒服安稳一辈子,挺好的。但就在订婚之后,我发现,他出轨了。


时间过去太久,我已经想不起来那时候的痛苦有多深了,只记得他妈都来我家哭着求我不要分手,但我根本没办法面对一个背叛过我的人。


说来很好笑,我们分手一年后,我还浑浑噩噩的呢,他就已经找新的人结婚了,后来也没了联系,不知道他怎样。有不少人也给我介绍对象,但可能那一段耗费了太多感情,我总是处着处着就累了,有时候忍不住想,男人是不是就是不可信任。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工作安逸,生活舒适,我对于找个对象这事儿也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了,下班了回家看看剧看看书,假期和朋友们出去旅旅游,也挺好的。


但前段时间,我的想法又发生改变了。


我在家急性阑尾炎,用最后一点力气打了120,昏过去之前只能感觉到我们家猫在舔我,好在救护车来得及时,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病床上了。


不过真正的孤独这时候才开始,我突然发现,原本我以为我在这座城市有很多朋友,但当我生病需要人照顾的时候,我打开手机通讯录,却找不到一个人。


朋友们大多有了家庭,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工作党也没时间来照顾我,我也不好意思,就这样,我一个人度过了住院的一周。


      在医院看到这个区域的时候,有点绷不住了/受访者供图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重新开始思考婚姻家庭的意义。可能在现代社会,家庭就是两个人组成同盟,共同抵御风险。而我显然还没有强大到一个人承担风浪。


我想可能这还是我自己的问题,无论是独身还是结婚,人最重要的是建构起内心的安定感,我过去一直没有给自己营造好这种堡垒,才会屡屡摇摆不定。


说实话,现在的我很焦虑,我既不想将就,不想迈入婚姻,也对于未来的老年生活非常恐慌,最近我开始健身,还在网上寻找共同养老联盟,希望能找到一个脾气相投的女性一起去养老公寓。



靠着追星,我和十七岁的妹妹们共享青春


甲鱼 1987年生 上海


啊,怎么就大龄了,我觉得我还很年轻呢!


哈哈哈开个玩笑,但我确实心态一直很年轻,身边人说我工作和生活完全两个人。


我是个律师,还是打经济纠纷的那种,每天跟各种老板会计battle,生活里,哪里有爱豆哪里就有我,只要时间允许,我恨不得飞去看爱豆的每一场演出。


所以我这种人独身一点也不奇怪嘛!追星的情感体验已经很美好了,谁还想谈恋爱啊。而且线下追星能认识特别多年轻人,有时候我甚至会因为想和朋友们聚一聚而跑一趟现场,毕竟线下追星的氛围感实在太好了。


      疫情之前,我每个月都在快乐追星/受访者供图      


而且我觉得追星本身可能像是对理想生活的投射吧,比如我现在追的一个女爱豆,她就是十几岁开始跳舞,也参加了好多比赛,但因为时运不济一直没有成团,这两年才出头,但是又因为疫情而很少有演出。


我记得我有次去看她,跟她说了很多话,我说你特别特别棒,我希望你一直一直往前走,我也会一直看着你的。她眼睛一下就红了,给我签名还画了颗爱心。


对我来说,独居一点也不可怕,甚至因为独居,我的生活无比自由,也有更多私密的空间,现在我已经把周边、海报贴满了屋子,算是实现了“小时候的梦想”。


和年轻人们待在一起,也会觉得自己动力满满,我一点年龄焦虑都没有,我觉得人生就是用来体验的,我要尽可能去体验不同的人生,感受不同的世界。


在年轻人里保持天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一群中年人里还能活得年轻才是本事。



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里,导演以一个破烂脏乱的小屋再现了松子糟糕而窘迫的一生。



而这种彻骨的孤独,也构成了大众对于单身女性,尤其是大龄单身女的唯一注解。


然而,在这些对谈中我们发现,独居并非生活的终点,独居女性也并非外界想象的穷困。


反而独居让她们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更了解自我的需求。


她们并不抗拒婚姻,也不抗拒爱情,只是在体验的过程中逐渐失望、灰心,转而从其他地方获取能量,去填补生活,拥抱生活。


至于最后做出怎样的选择,和人生原本的样态有关,和独居无关。


独居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或许,只意味着她们是自由的。



也希望她们的故事,能给你一点勇气。



监制 - 她姐

作者 - 今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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