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位二十块钱一晚，单间五十块，一顿饭十块钱能吃饱…有人告诉你，这是北京通州马驹桥，这里聚集了10万人，就为了每天早上碰碰运气，打上一份工，一天管两顿饭，挣百来块钱。凌晨一两点，北京二环街头，身上就几十块钱，可以去哪里待一宿？地铁锁门了，地下通道会被赶，公厕又臭又脏，桥洞又冷，就连麦当劳，也10点半就关门了…银行ATM提款机的小屋子太吵，还有监控，待一会儿就有人来赶…有人告诉你，可以去附近的医院，找家属等候区，那里可坐可躺，有电源插口，有暖气，还有热水…在很多人印象中，月入不过万，在北京简直无法生存，但还有一群人，居无定所，打零工，每天就靠四五十块钱度日。抖音博主@李帮主流浪记，用镜头记录下这些底层人的日常。“李帮主”疫情期间失业，从去年开始流浪，先在北京马驹桥打日结工，年底因为天气转凉，住桥洞已不现实，决定一路南下，最近已经来到了广州。通过视频，他教人如何寻找环境干燥、地面平整的桥洞，如何搭帐篷，摘没人要的盆栽上的橘子吃…天气冷了，他提醒买不起衣服的流浪者，可以去小区的爱心衣柜里找找。流浪在外，身上太脏太臭形象不好，找不到工作，他又告诉大家，如何不定期找便宜旅馆，洗衣服、洗澡。83块钱一晚的小旅馆，洗了三缸衣服，两次澡，真值！他还做攻略，初到一个陌生地方，怎样快速找到日结的工作：如何上网查，怎样识别骗子，提醒上工记得打卡拍照，留下凭证…每到一个小县城，他还会通报当地物价，都有什么样的工作机会。当过保安、代驾，做过卖苦力的装卸工，累得精疲力尽，手都磨破了。也体验过一晚上不睡觉的快递分拣，人与机器融为一体，一刻不停地分拣，12个小时挣了238块5。他认识了一个煤老板，曾有1000多万资产，全赔光了，跑来做日结工。一开始，煤老板还开着轿车过来，车里面装着被子、电饭锅。后来，车还在，但车里的东西少了。再后来，车也卖掉了，只剩下一个拉杆箱，孤身一人就过来了。他还认识一个染红毛的广西孩子，从小被父母抛弃，10岁开始流浪，12岁误入传销组织，13岁出来，在东莞流浪了8年，身份证和银行卡都丢了，连个户口都没有…他见过刚从农村出来的年轻人躺在公厕门口，三四十岁的农民工，穿得破破烂烂，还有不少四五十岁的女性流浪者，背着包到处游走。他还见过，过年不回家的人，在寒冷的雨中，守在异乡的街头，抢一份时薪十几块钱的工作…看着这些人，“李帮主”心里不是滋味，他说：如果有好一点的选择，谁会愿意用最狼狈的姿态面对这个社会呢？他对着镜头呼吁：这些人流浪，不是因为懒，他们也挺无奈的，大家不要歧视他们，如果有人拉他们一把，也许他们就能重新融入到这个社会去，过正常生活…@李帮主流浪记，名叫李华，1985年出生，今年38岁，河北张家口人。技校毕业，17岁出来打工，在北京住过好几年地下室。他在厂里待过，当过餐厅服务员，摆过地摊，开过网店。辉煌的时候，做化妆品销售，因为表达能力强，月薪能有三万左右，还不加班有双休。后来，他自己出来单干，业绩起初很好，有时候一天能赚一万多，但慢慢地，竞争越来越激烈，生意越来越差。这时，他已经过了35岁，没资源没文凭，很难再找到像样的工作。再加上这两年，那么多公司倒闭、裁员…坐吃山空不是办法，思来想去，李华就跑到北京马驹桥，做起了日结工。为了省钱，他住进了马驹桥的出租房，床位一个月三百，暖和的时候，他就干脆连床位都不租，去睡桥洞。他说：一开始觉得不能接受，当真正睡过一次后，觉得也没什么，只要地方僻静一点儿，休息得挺好，也更省钱。只是他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怎么就混到今天这个地步…他也不是不努力，不肯吃苦。他试过在服装厂里连续三天三夜加班，太累睡着了，把针扎到手里，常年住地下室，还得了风湿。在化工厂上班，钱没挣多少，又得了个鼻炎，后来他看到尘肺病的新闻，对身体有害的岗位再也不敢干了。可当把做日结工的经历发出来，却有网友骂他好吃懒做，有手有脚不去找个正经工作，就知道躺平。他刚听到时有点难过，但随后，他释然了：被人瞧不起很正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成功了什么都是对的，你失败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一个笑话。或许在很多人眼中，30多岁就应该事业有成，有美满的家庭，如果做不到就是人生失败。人生总是有起有落，没有谁能预测，自己的下一个十年，会遇到什么。李华说：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同学，有好几个已经不在人世了，从这个角度看，我还算幸运的，毕竟咱还健康地活着。有网友这样评论：月薪数万与流落街头之间，只隔了一场疫情。确实，这三年来，有多少我们认为的理所当然，变成了不确定。2023年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中，25-59岁人群的失业率高达5%。有多少人，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度过各自的至暗时刻。抖音上的@闪送员陈师傅，四川大学哲学硕士毕业，《南方周末》前记者，做过互联网、公关等，半年前失业，投了几百份简历，石沉大海…他自嘲：我已经脱下“孔乙己的长衫”了，但35岁以上的人找工作，真的是太难了。年前，他就当了外卖小哥，大雪天都在跑单，但最近外卖淡季，很久没抢到单了…他想过去青城山当道士，但点进招聘信息页面一看，人家要求35岁以下。有新媒体招聘编辑，他没敢应聘主编，投了2000块的实习生岗位，依然没人回复。视频火了之后，很多记者联系他，有意思的是，一半是要采访他，另一半则是跟他一样，找不到工作诉苦的…还有之前刷爆B站的视频：《本科毕业5年，存款5000；中传硕士，火锅店保洁》一个5年间换了十几份工作，进过大厂，又愤而离职，做过广告策划、短视频策划…无止境的加班让她最终无法承受。另一个读了中传的电影学专业研究生，想当编剧，却一路受阻，走不下去了，突然又想起来学画画，画了一年，还是不太会。正如她们所说：“月亮和六便士”的选择一直存在，当你年轻的时候，你总是会选择月亮。“从一般标准来看，我们就是废物，但当个废物也没有关系。”“以前很怕把人生搞砸，但是搞砸之后，觉得轻松了自由了。”“失败没有那么可怕，只要还有一个健康的身心，就可以重新再来。”在女孩们的视频下，有一条高赞评论是这样的：在这个人人都在炫耀成功的时代，谢谢你们愿意分享失败。我们都知道，这年头，除了极少数既得利益者，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人人不过是想求一份有尊严、有合理回报的工作，却还总有人跳出来指责你：为什么不放下身段，为什么不进厂做个螺丝钉，现在的年轻人就是眼高手低，就是懒…我不喜欢刷短视频，但我必须承认，短视频里有真实的普通人的日常。他们也记录着，不认命、不服输，积极尝试，直面坎坷，苦中作乐。不管他们是抱怨也好，是潇洒也罢，是功利还是不切实际，都是一种对现实的抵抗，证明了我们还没有麻木，还有希望。
参考资料：
三联生活周刊《打零工睡桥洞后，他出了份北京流浪指南》
谷雨实验室-腾讯新闻《一个38岁前媒体人的中产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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