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诗:像你这样纯洁真诚地保护着我 | 康雪:致陌生人
致陌生人
四月的最后一个深夜
我们从里格半岛,沿着山路走回
尼赛村
山脚下是黑暗的湖水
湖水中有更黑的岛屿。
岛屿上有什么呢?也许有另一个你
正牵着另一个我在赶路
多少让人恐惧
我们相依为命般走在黑暗中
多少让人可惜
这黑暗如此短暂,后来
再也没有一个人
像你这样纯洁真诚地保护着我。
点评
这是一首极其克制而又哀而不伤的情诗。诗中没有任何起伏的情绪,却能深深打动读者。诗的意境像一张有些微波光的海面,在天空寂阔无月下的黑白摄影,诗人用具体的时间地点人物的陈述,呈现出一个写实的画面,让读者几乎是毫无悬念地跟随着诗人叙事的镜头,慢慢进入她内心深处那个永远定格的夜晚,岛屿,和黑暗。是的,整首诗用了三次黑暗,一次更黑的岛屿,一次恐惧,来形容诗中的一对恋人当时身处的境地,还好他们在那时拥有彼此。而诗人在此处,用了“另一个你”和”另一个我”而不是曾经的你和我,使眼前的一切不像是回忆中的过去式,而是另一个世界里正在发生的事,一个进行时。诗人的视角更像缅怀旧友的旁观者和局外人,看着那对恋人沿着山路从里格半岛相互牵着手,走回他们的尼赛村。她用了“相依为命”形容他们之间亲密与相互信赖的关系。但读到此处,我们还是会揣想,如果有另一个你我,就该有那个原本的你和我,那么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紧接着,诗人用了两个叠句,"多少让人恐惧","多少让人可惜",总结了那段过往,语气中除了淡淡的惋惜,还有一份能心平气和面对遗憾的坦然。她应该多么怀念那段相濡以沫的日子,才会留下"这黑暗如此短暂"的感叹。而当她最后写出"后来/再也没有一个人/像你这样纯洁真诚地保护着我",我不知是被那份无可替代,还是那份纯洁真诚地保护深深地打动了。虽然略感惋惜,但我还是为诗人感到高兴,她是幸运的,遇到过这样美好的人,被这样纯洁真诚地爱过。显然,诗人在此隐去了所有关于思念,关于不舍,关于感恩,关于美好点滴的种种表达,所有应该大声说出来的话,只是用“致陌生人”作为诗的标题,使整首诗更加清幽如夜,却又充满了隐含的曲折和张力。这样一个从相依为命到陌生人的跨度,应该怎样的爱过,痛过,才会最终走散了。诗人没有交代,但大段无声的留白,却牵动着读者的心。诗人将那个刻骨铭心的,四月最后的深夜,以诗封缄,让记忆成为了一封永远不会寄出的信,一次不为人知的缅怀,一次轻声的自言自语。画面里的两个执手相伴赶路的人,仿佛会永远那样相依为命又相亲相爱地活在另一个平行宇宙的空间,老胶片电影一样,在诗人暗夜独自的静里,慢慢地回放。
这首诗也让我联想到多年前,生日收到的那首《你一定要幸福》的歌里所唱的:”回忆与我都不爱说话/偶尔我会想起他/心里有一些牵挂/有些爱,却不得不各安天涯“。读一首好诗,致我们的过往与曾经,致我们爱过也爱过我们的陌生人。(东方焱淼)
康雪,女,湖南新化人,现居长沙。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散见《人民文学》《诗刊》《星星》《十月》等刊物;入选第4届人民文学新浪潮诗会、第34届诗刊社青春诗会;曾获第2届草堂青年诗人奖、第4届扬子江年度青年诗人奖、第6届徐志摩诗歌奖等奖项。著有诗集《回到一朵苹果花上》《捕露者》。
东方焱淼,加拿大籍华人,平面设计师,针笔插画师。业余爱好:写诗,画画。真实身份:深恋中国古典艺术的异乡人。理想身份:能安静而专注写诗和画画的人。其他:不重要。
(强弓荐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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