匈奴比汉人更擅长和亲?草原上的哈布斯堡家族是如何活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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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政策历来被视作华夏中原王朝面向周边游牧文明的一项外交政策。然而随着考古研究的深入,人们发现匈奴文明对政治联姻这一技巧用得更加炉火纯青。依靠宗室女性和亲的方式,匈奴单于在亚洲建立起了广阔的统治疆域,并试图与东亚实力强大的汉帝国一争高低。
图片来源:GALMANDAKH AMARSANAA/DAIRYCULTURES PROJECT
西汉初,韩襄王之孙韩信被刘邦封为异姓王,镇守北疆,抗击匈奴。但由于对匈战争多有败绩,韩王信遭到汉高祖猜忌,旋即叛降匈奴。刘邦大怒,亲率汉军三十二万与匈奴交战。但由于轻敌冒进,刘邦车骑被冒顿单于的精锐围困在白登山七天七夜,最终用了陈平的秘计才得以逃脱。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白登之围。
韩王信本名韩信,为与名将韩信区别,史称韩王信。叛降匈奴反汉,后被汉将军柴武诛杀。图片来源:百度百科
《史记·匈奴列传》记载,汉高祖听用陈平计谋,用重金贿赂了冒顿单于的阏氏。阏氏劝说冒顿单于道:“两主不相困。今得汉地,而单于终非能居之也。且汉王亦有神,单于察之。”
由于阏氏的劝说,加上约定的援军未到,冒顿单于最终决定放走刘邦。这段历史后来被大肆渲染成“刮枕头风”的典范,演绎出了“匈奴阏氏是惧怕单于掠得汉族美女后失宠,所以才不断劝说单于”的情节。一些汉人甚至以此宣扬冒顿单于是一个昏聩惧内的庸主。
但是,这种看法很可能充满了汉族文明的误解和臆构。现在回头考量白登之围的史实,我们可以得出一个重要结论,即:匈奴的阏氏在部族内部其实本来就有着强大的政治影响力,能够参与到国家大事的决策中去。不然,汉高祖何以将求生希望寄托在贿赂阏氏这个计策上?此外,阏氏随军出征,也是她们参与匈奴大型军事活动的例证。
在刘邦决定亲征匈奴之前,曾数次派使者打探匈奴情况。使臣娄敬认为,匈奴有意示弱,诱使汉军轻敌,不宜贸然开战。刘邦大骂娄敬为“齐虏”,将其囚禁。然而经历白登之围后,刘邦归来立马向娄敬认错,给他加官进爵。娄敬也为刘邦献上了汉匈和亲的政策,开启了中原王朝与边疆游牧文明的漫长和亲历史。
但是我们能够看到,这种政治联姻行为并非只发生在汉匈之间。因为匈奴本身就将政治联姻用得炉火纯青。
根据考古资料,学者们一般认为匈奴帝国是一个多民族、多文化和多语言的政治实体。而政治联姻正是匈奴最高统治者统合诸部落的有力工具。《后汉书.南匈奴列传》记载:“异姓有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兰氏四姓,为国中名族,常与单于婚姻。” 在这种错综复杂、开枝散叶的姻亲关系中,匈奴单于得以将不同部族的人整合在同一个权力体系之下,形成一个足以跟汉帝国争雄的强劲政治实体。
匈奴鼎盛时期的版图
图片来源:邯郸学院学报
这一观点得到了越来越多的考古证据支持。2020年,首尔国立大学的 Choongwon Jeong 和哈佛大学的Christina Warinner 对在蒙古发现的人类遗骸进行了DNA 采样和测序。[1] 对匈奴300年历史中60具人类骸骨的DNA研究表明,三个截然不同、稳定的人类种群在蒙古大草原上共存了千年之久,但在公元前200年左右,匈奴人的遗传多样性出现急剧上升,来自蒙古西部和东部的人口相互混合,掺杂的基因最远来自今天的伊朗地区。Jeong表示,如此规模的基因交流“见所未见,你几乎可以在匈奴人身上看到整个欧亚大陆的基因图谱。”
公元前200年左右,正是匈奴急速扩张,对汉帝国造成巨大军事压力的时期。而这一时期骸骨的DNA研究告诉我们,急速扩张带来的基因交流是以开放性的通婚态度为基础的。正因如此,联姻成为匈奴稳固统治的重要手段,也就不足为奇了。
更多的考古资料为我们揭示了这些联姻活动的开展方式——公主和亲。2007年,考古学家在匈奴文明的边缘地带发掘出了两座墓葬,墓址在蒙古和中国接壤处的阿尔泰山脉。其中一座墓葬是奢华的贵族墓葬,另一座则相对不那么精致,埋葬的是当地精英。
这一贵族墓葬中,埋藏在最大、最深的墓室中,随葬物品最丰厚的骸骨竟然来自一位女性。她占有的墓地超越了墓葬中的其他人(甚至是男性),显然具有最尊贵的身份。DNA研究表明,她与匈奴核心区域的统治贵族们有着密切的联系。换言之,她应该是下嫁过来的匈奴宗室女性。
墓葬中的男性应当来自地方精英,他们是匈奴联姻政策的对象。这些男性的墓葬处于女性奢华墓室的四周,不仅格局上尊卑有别,随葬规格也远不如该女性的墓室。Jeong将类似的和亲宗室女性骸骨的DNA进行比较研究,发现女性的遗传背景更单纯、近似,而男性骸骨的遗传信息则更多样。这进一步印证了,匈奴通过宗室女性和亲来稳固统治的努力。[2]
密歇根大学安娜堡分校的考古学家Bryan Miller表示:“当你走到匈奴帝国的边缘时,这些女性似乎是唯一与皇室血统有联系的人,女性促成了匈奴帝国广泛而多样联盟,她们是帝国的积极代理人。” 在匈奴的多民族联盟中,宗室女性被嫁往各个部族,并在当地发挥重要的政治影响力。
一具骷髅案例显示,考古学家之前曾根据该骸骨身着的军事装备(马钉和沉重的铁皮带扣等)而断定其性别为男性。但DNA 证据却表明,这具骨骼实际上来自女性。我们也因此有更充分的理由认为,女性并没有被排斥在军事行动之外,代表军事荣誉的墓葬品也会出现在女性墓主的身上。这些女性的影响力应当遍及内政、外交、军事等国家大事。
匈奴自身并没有留下任何文献,他们的历史记载主要来自中国。而中国虽然有着优良的记史传统,但其史料文献仍然有相当的局限性。现在运用考古手段,尤其是DNA研究技术,可以为匈奴历史提供更多信息。让人们对这个在亚欧大陆称霸一时的游牧民族有更深刻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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