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岁的年纪，70岁的腰肩，这一代年轻人迷恋上了按摩。
撰文丨陈丽金
这个五一，有人已经定好了去淄博吃烧烤的车票，有人却打开北京按摩医院的公众号，约上了一场直戳神经的推拿按摩。
难以想象，除了淄博烧烤外，连一向严肃的医院也成为了年轻人的网红打卡地。在小红书上，随处可见关于这家医院的种草帖——北京按摩医院。在北京西城区平安里，喧闹的胡同小道里，一排排四合院中间，坐落着这家颇有古风气息的按摩医院。院门是独具老北京特色的红色木制大门，门前伫立着两尊石雕，大门正对着是刻有“北京按摩医院”的石雕影壁，地板是青砖铺面，每个梁柱上都有一副精美的彩画。院内的伫立着有数十年历史的大树，贯穿玻璃房瓦。院外，是露天的停车场，以及两排小竹林。
北京按摩医院创建于1958年，是一家二甲中医专科医院。它的特色在于是中国现代盲人医疗按摩事业的发源、全国盲人医疗按摩技术资源中心，医院承担着全国盲人医疗按摩工作的标准制定、技术指导和人员培训工作，换句话说是大街小巷盲人按摩店的祖师爷。推拿、按摩这项古老的中医技术，为什么在21世纪受到年轻人的追捧？在来之前，我从没感觉自己的脊椎也生病了，虽偶尔久坐会有点酸痛，但歇会就恢复了，自认为与那些有脊椎疾病的人不一样。没想到的是，我才20多岁，影像学显示我的颈椎有病变，颈椎偏移和旋转，“只是还没到你特别难受的程度而已。”看诊的大夫说。脖子有点向上窝着，肌肉特别紧，容易颈椎间盘突出。椎间盘突出，在我以往的认知中，是上了年纪的人，以及久坐的职业群体，比如司机才会有的病，没想到竟也离我那么近。回想我日常的工作和生活状态，办公室职业，一天工作八九个小时，除偶尔跑厕所和去打水外，其余时间几乎都坐在电脑前。加上从小养成的不好坐姿，弯腰驼背，低头含胸、喜欢跷二郎腿，工作投入时好几个小时保持一个姿势，肩部肌肉高度紧张，上班低头，下班也还是低头刷手机，一周七天不是电脑就是手机，缺乏户外运动......我乖乖地掏钱买5次的按摩治疗缓解缓解。工作日的晚上和周末，医院里挤满了来治疗颈椎的年轻人，数量已超过中老年人，大家面面相觑，颇有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休息日，有不少上班族跨越大半个北京特意过来舒缓身体，主要是颈椎为主，从患者与医生的交谈中，可以窥探到当下人的脊椎健康状况。“之前用筋膜抢打了一下，按动疗法之后，脊椎好多了。”
脊椎病有多普遍？在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全球十大顽症”中，颈椎病排序第二，仅次于心脑血管疾病。据中国医疗保健国际交流促进会颈腰疾病防治专业委员会调查显示，我国颈椎病发病率为17.3%，也就是每6个人里就有超过一个颈椎病患者，20-40岁的青壮年颈椎病患病率高达59.1%。除颈椎外，年轻人的腰椎也不容乐观。根据国家卫健委发布的相关数据显示，中国腰椎病患者已经突破2亿人，25~39岁之间的年轻人腰椎间盘突出问题的检出率更是高达13.93%，稳稳居于各年龄段的首位。按摩医院出圈后，吸引了大批的年轻人前来，就诊号有时甚至一号难求。截至2020年，医院的日门诊量就达到了3500人次。2018年，按摩医院启动改扩建工程，分院建在东五环劲松街道上，东边的人再也不用大老远跑到大西边拥挤的胡同道去了。
由于怕痒，过去，我对按摩一向是避而远之的，楼下的盲人按摩店开了很久，我从没去过。当按摩医院成为网红打卡地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才想一探究竟。第一次去，虽然有轻微的颈椎病，但不严重，我的体验效果一般，按完还感觉有点疼，有点失望而归。倒是就医体验让我有点惊喜，这里其实跟一般医院的就诊流程无异，先网上预约挂号，到了现场后在自助机缴费取号，在正式接触按摩医生之前，都要先去诊疗室经医生问诊，主诉完症状后，医生就开单让你拍片子。按摩为什么需要拍片？不免让人误以为是过度医疗，我向医师表达了我的疑问。“拍片子一是为了弥补手的不足，另外是排除一些特殊的情况，比如骨质疏松，锥体融合。扭脖子时，如果没有片子指导会有危险，手摸不出来，一些不适合掰的地方掰了，容易出事故。”这是这家医院坚持让每位初诊患者先拍片的原因。“按摩店按摩颈椎引发颈椎错位，抢救无效死亡”等新闻一度让人怀疑，路边的按摩店到底正不正规？按摩医院的赵医生说，出事故，这不代表按摩店的技师不专业，而是没有辅助的检查。整个按摩的时间只有15分钟，想多按一分钟都不行。每次只能按一个部位，挂的是颈肩的号，只能按颈肩，想按腰，医生一口拒绝，需要拿着腰部的片子来，再重新挂腰部按摩的号。”这里是治疗的，缓解疼痛的状况，不是为了享受放松的。”
这种既死板，又专业的态度，会让你对它又爱又恨。前两次的体验并不好，直到第三次来我才发现真香定律。由于最近搬家，抬了很多重物，肌肉处于紧张的状态中，4月22日，我像往常一样侧躺着睡，没想到第二天右肩落枕了，一开始还不太严重，我自己又捏又锤，到了晚上更严重了，肩部肿了，头往右偏移，不能摆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走路，连吞咽都跟针扎一样疼，睡觉时躺下，头后仰困难，废了很大的劲才终于躺下。24日，疼得实在厉害，我一大早就来到了按摩医院朝阳院区找负责我的医生。那天是朝阳院区第一天试开业，正好被我赶上了。在一楼还感觉人不多，到了5楼就看到病房外坐着一排排队等候的人。”颈部痉挛，肌肉僵硬比较重。“按的时候，能感受到强烈的疼痛。配合着药膏贴，第二天起床时，能明显感觉到脖子没那么疼了，头也能摆正了。25号，特意约了早上8点15的号，这一次按完后，疼痛感已经减轻了一大半，前一天头不能扭，25号时头部转动的范围接近正常状态。这一次，终于体验到了物超所值。成年人的身体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前一秒对比别人症状重，还暗暗庆幸，自己的颈椎没有大碍，下一秒自己也成了歪着脖子走路的人。如今，来按摩医院的人群中，年轻人的占比越来越大，他们很多不乏是”996“的社畜，只有在周末才能来。像我这样落枕疼，拖不到周末，必须立马解决，但上班族的禁忌是不好连续请假。为了方便上班族就诊，按摩医院将每日的就诊时间延长，开诊提早到早上7点半，下班延长到晚上9点，这样一来上班族就可以在不请假的情况下，在工作日上班前或者下班后来按摩，避开周末高峰。与其他公立医院不同的是，这里的医生显得更加的热情和亲切，多次来按摩的人，一般都会有固定的按摩医生，在按摩或者诊疗的过程中，健谈的医生会跟你唠家常，有些医生还会大方地主动加你微信，方便后续的约诊，医患间的关系不再是冷冰冰的。小红书上，按摩医院被众多博主种草的最大原因，在于价格便宜，能走医保。首诊挂号费30元，拍片95元，5次按摩的费用是335元，复诊按摩不需再挂号，平均每次按摩67元。这还是医保未报销的价格，跟私立的按摩店比，价格优势太过明显。
在达到了1800元的医保起付线后，按二级医院门诊的医保报销70%的标准，医保报销后，挂号费只需2块，单次按摩20.1元，有些人的单位还能进行二次报销，基本上不花钱。像我这样不常去医院的人，很难达到起付线，但这对经常有按摩或就医需求的人来说，轻易就能达到。况且按摩一般被认为是休闲娱乐项目，更倾向于消费医疗，与严肃医疗相比，按摩能走医保，简直就跟薅了医保羊毛一样。当下的年轻人，无比热衷薅羊毛，有医保按摩这样的羊毛，更不会错过。更何况，对相当部分人来说，按摩松一松，已经成为肉体与精神的伴侣，低头必备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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