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人在日本｜27岁的他，在日本漂泊了十年后，计划永居了

六月的一天，我预约了银行去办开户的事，本来一个朋友说好陪我过去的，但那天他临时有事去不了了。考虑到自己的塑料日语应该是无法完成开户这么复杂的交流任务，所以情急之下在华人论坛发了“招聘”启事，想招一名陪同翻译。

“广告”发出去不久，小杰就来加了我的微信。他先是礼貌地自我介绍，然后认真地询问了需要翻译的大致内容，确定可以胜任后，他骑着摩托车过来了。

那天的事情办得还算比较顺利的，我觉得这样的模式效率挺高，于是之后有类似需要的时候，就会经常找小杰帮忙。对于他来说，闲暇之余，多一点收入也挺好。久而久之，我们也就成了朋友。

小杰是南京人，高高大大的男生，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在北海道上的大学，然后在京都工作了一段时间，现在大阪工作生活。对我来说，他算是挺资深的在日华人了，包括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自然而然地，在“工作”之余，他很乐于跟我分享一些在日本生活的方方面面，也包括他自己的一些经历和感受。

作为一个南京人，选择日本留学，我有点好奇他当初的决定。果不其然，他说当初高中的时候，班上所有人，包括老师都不支持不理解他的决定，甚至有一些恶言恶语相加，但他顶住压力坚持了下来。

而选择北海道，就是因为他想追寻那种自然、宁静、质朴的环境。我不知道当年一个高中生缘何会有这样的“理想”和“追求”，他解释说自己的英语不行，欧美国家去不了，又真的很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选择留学深造，将来回国求职的竞争力可能会强一些，加之受一些动漫的影响，日本就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刚去的时候，人生地不熟，有一次下午回家途中下错车了，身上又没有多余的钱坐车，结果只能沿着铁路旁边的小道走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回家。

这原本是件挺郁闷的事，但途中的风景让他完全忘了这回事，安静得只有自己脚步声的乡间小路、小木屋、蓝天、草地、夕阳……这些元素和谐地映衬在一起，像极了动漫中的画面。

像大多数留学生那样，在那几年里，他逐渐学会了自立，努力地学习，努力地生活，经历过爱情的浪漫和友情的感动，最终大学毕业。

到这里，属于留学生的那些共性的部分告一段落，后面的路就是每个人的个性之旅了。

北海道的自然美景，精致美食和纯良的人文环境，让他对这片土地产生了留恋，最终，他改变了初衷，没有揣着一纸文凭回国做一名海归，而是决定继续留下来。

大学毕业后，碍于北海道相对较少的工作机会，他不得不“迁移”到相对大一些的城市，先是在京都待了三年，然后工作换到大阪，目前从事IT方面的工作。

由于疫情原因，他已经居家办公一年多了，工作内容简单而固定，工资吃不饱饿不死。用他自己的话说，想不摸鱼都难。然而这种很容易造就宅男，不过虽然工作生活的模式偏“佛系”，但小杰也并没有就此“躺平”。

每天5点下班后，他会收拾利落，骑上心爱的小踏板，一路奔向市中心，展开他的副业：送-外-卖！通常会送到半夜才结束回家。

他风雨无阻地坚持了2年多。有时候为了多赚点，连送去神户这样的超远外卖单，他也会接。

我问他为什么这么拼，他说推动他努力赚钱的最大动力就是买房。现在5点多的汇率和自己刚来日本时8点多的汇率形成巨大的落差。虽然自己生活在日本，赚日元用日元，汇率差的优势无法兑现，但单从房价和地价本身而言，他这么多年观察下来，日本的房地产市场始终处于温和上升的趋势，甚至近几年有一些加速上升的趋势。

他觉得以他在日本的收入和积蓄，应该没能力回南京买房了，但在大阪置业，完全是可以由着性子来的。

先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再去做你喜欢的事。前者让你有饭吃，后者让你有念想。这句话，小杰做到了很好的演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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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面上看，小杰是个非常节省的人，每次我们外出办事，他从不买饮料，衣服也总是那一两件轮换。

有一次办事到了中午的饭点，我给他买了三明治和饮料，但他愣是没吃，说是不饿，其实是带回去当晚饭了……但就是这样一个节省到有些抠门的人，却拥有着三台摩托！

一台是50cc的小踏板，在日本称为“原付”，只要有驾照就能骑，不需要额外考摩托车驾照，不能载人，是一种基本的代步工具。他主要用来送外卖，用于所谓该做的事。

一台是125cc的中型踏板，这种车是要考驾照的，也是可以上高速的，适合开一些中短途。还有一台是1800cc的大排量巡游摩托，是专门用来骑远途的。

这是他喜欢的事，他不止一次嘚瑟地说，曾骑着这台车从大阪到北海道，看得出他很享受孤独骑行的感觉。

我跟他玩笑地说过，在日本养三台摩托的成本不比我养两个娃低啊。他说是啊，但如果生活只剩下赚钱存钱吃饭睡觉，那也未免悲伤了点吧。我才20几岁，有些事现在不做，以后就没机会做了，像你现在可能自己开车一个人去神户海边发呆吗？我就可以啊！

有时候看着小杰讲述自己一些经历的时候，我会禁不住代入自己，仿佛能从他身上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另一种可能。

小杰跟我分享过很多小故事，印象比较深的是他有个表姐，前几年要回国生二胎，是带着五岁大女儿一起回中国的，回去之后就因为疫情原因，一时半会回不了日本了。

这期间，大女儿之前所在的日本幼儿园每天早上点名时，老师都会点到她的名字，然后每次都会和小朋友说：XX酱今天请假哦，可能明天就会来了……直到九个月多后的某一天，当大女儿重回幼儿园的那一天，所有的小朋友一拥而上，每个人都叫得出她的名字，仿佛她从未离开过……

聊及对日本这个国家的看法，他的回答让我有点出乎意料，竟然是“自由”二字。何解呢？！他说在不违法乱纪，不影响他人的前提下，你可以用你喜欢的方式生活，做任何事情，人与人之间都保持着基本的距离，好处是没人会来打搅你，每个人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坏处是难免会孤单寂寞。

22年12月，因为有事要办，我们又碰了一次面。那次见面时，他先是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换工作了，从2023年开始要去一个一家大手公司上班，并且一个劲强调这次是正社员。

聊了几句后，他用一种很复杂的表情对我说：我可能会申请入籍了，你觉得怎么样。

坦白说我当时有些小小地吃惊，我说你不是在申请永驻吗？他略带无奈地说，其实之前的IT工作属于一种编外社员的劳动关系（类似国内的人力外包）一方面收入不高，另一方面对于申请永驻也不利。所以虽然他的其他条件都符合了，但申请永驻被拒过一次，而身份问题不落实，买房也就无法拿到这边零点几的正常利率。一旦入籍，还能有机会把父母也安排过来一起生活……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对他的决定，我不予置评，我对他，只有祝福。

与他分别后，我独自走在繁华的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想要的生活去努力打拼。

我在想，他们都不是一开始就成功，他们也迷茫，也不确定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也可能迷失自我，也会愧疚。但无论身处何方，不妨碍对人生的追求，极尽地享受自己的人生。

有时我们选择改变，并非经过深思熟虑，而更像是听见了某种冥冥中的呼唤，呼唤你前往另一个地方，过上另一种生活。也许你并不一定会从此拥有更美好的人生，可你仍然感谢作出改变的那个抉择。

不然你大概会一直好奇和不甘吧——家门前的那条小路，到底通向了什么样的远方呢？

如果对于我们一家移居日本的前情感兴趣的朋友们，也可以点击文章左下方的“阅读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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