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校学生走上不归路?父母们的噩梦:孩子好好的,怎么变成这样了...
自2022学年以来,美国著名大学达特茅斯学院经历了两名学生的自杀身亡。学校发言人Diana Lawrence在声明中说,学生的自杀率上升,与近八年的校园心理危机相关,近三分之一的大学生被诊断患有焦虑症。
根据美国媒体报道,全美的自杀率在2021年度增加了4%,而在10-34岁的年轻人的死因之中,自杀的比例高居第二位。
而根据美国教育部全国统计中心发布的报告,2020至2021学年,校园枪击案的数量创下20年新高,共发生93起导致伤亡的校园枪击事件【1】。其中,大多数的枪击者是不到25岁的青少年。他们伤害了家人、同学和老师后,要么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要么是在枪战中被警察击毙。
作为家长,看到年轻的生命逝去,是无法言喻的心痛,随之而来的,便是漫天的焦虑与不解:
为什么?年轻的人们,拥有着中年人羡慕不已的健康身体与洋溢青春,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未来有无数种可能,应是“少年意气风发”的年纪,为何,抛下父母,以最惨烈的方式离场?
在新闻的评论区,有一位家长留言:“孩子们,要坚强!”
而紧跟着,一位年轻人却回呛:“在这样的新闻下,只会说要坚强,可悲!”
少年与成年人的隔阂,可见一斑。
01
成长之痛:
每个少年都会经历的成长烦恼
在德国浪漫主义大师歌德的名篇《少年维特之烦恼》中,有一句话描述了少年人的敏感:“我知道的东西,谁都可以知道,而我的心,却为我独有。”
少年人对现实的认知有独特的敏锐:
· 他们在父母与学校的教导下认知世界,这些认知是理性的;
· 而他们内心对世界的看法,却独属于内心的感性。
大多数人都知道少年维特最后的结局:他因无望的爱情而自杀了。
一个忙碌于生活的成年人会嗤之以鼻:多么脆弱的少年!
而维特自己却说:“世界上的一切事情,说穿了全都无聊。一个人要是没有热情,没有需要,仅仅为了他人的缘故去逐利追名,苦苦折腾,这个人便是傻瓜。”
少年维特之烦恼,是每个少年人都会经历的烦恼:对现实的失望,对被设定好的生活,成长、衰老与死亡的抗拒。
只不过,大多数的少年,尽管内心有过挣扎与抗拒,仍然走进了现实;少数选择了反抗,以比成年人更决绝,更不假思索,甚至更残酷的方式,毁灭现实,毁灭自己。
作为成年人,如果我们仔细审视孩子们的生活,不难发现,他们的生活是单调,甚至持续性无助的:
年幼的儿童识字不全,必须依赖父母阅读故事、解释现象来获得关于这个世界的各种信息。
但父母的闲暇与耐心不会时时都有,所以儿童获得的信息与指导,常常是片段式或有偏差的。
父母可以有各种渠道获得信息,维持各种人际关系获得心理支持,甚至喝点小酒,打打游戏以暂时逃离现实;可儿童的现实,永远是与父母相处的当下。
书籍让我脱离当下,去往远方
进入学龄期,孩子们进入了系统的学习体系,有了固定的同伴与指导者(同学与老师),与此同时,身上也背负了日复一日的考评体系。
二十年前的低年级小学生,写完作业还能有时间玩乐一会,而今天的小学生,经常写作业到晚上10点后。
身处这种单调的环境,仿如被困在无法突围的游戏里,少年们的认同感与尊严都源自单一的评价标准:家长与老师所认同的学业成绩,与同伴们所认同的社交能力。
一旦在这两个维度中遭遇挫败,就很容易产生挫败感和自我怀疑,思索是否应该“退出游戏”。
回想起来,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也是在我的儿童时期,正是在我三年级下学期即将结束的时候。即使过去了二十多年,我的记忆也没有因时光流逝而模糊。
当时老师提前一周改完了期末试卷,并且把试卷发下来给学生修改。那一次,我的某项成绩只有88,没有到90分,而我知道,这个成绩不算很差,但也是妈妈不能接受的。
“等放假的那天,要把试卷带回家给家长签字。”老师说。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脑中一个危险的盒子:
面对妈妈的询问,我会说“期末考试成绩还没有出来”;
每天都会在睡前思索“身体的痛和面对妈妈的怒火,哪一样更痛苦呢?”;
课间休息时,我会问学霸同桌:“怎样的死亡才不会痛呢?”,很擅长画画的她,顺手拿出草稿本,在数学计算公式旁边,画下了一个手捧鲜花陷入沼泽地的小兔子...
期末的最后一天,我还是拿着卷子回家了。但在面临痛苦的十字路口,一个孩子曾经犹豫踌躇过。
二十多年后的我当然知道,被妈妈责骂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连妈妈自己也会犯错。孩子不会永远是孩子,随着成长,我的世界不再狭小,我的认知边界无限延伸,我内心的力量足以保护自己,甚至保护他人。
但我也永远不会忘记,那个徘徊的弱小身影。一个经历过成长的大人,不应淡忘和轻视少年的困境。
前段时间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一位四年级的小女孩对着镜头,边流泪边控诉,思维清晰,表达丰富:“你有没有试过我这样的生活呢?我作业都写完了,做点自己的事情不行吗?我不能没有一点自由吗?”
录视频的家长回答:“你最近表现好,可以玩一会。”
小女孩:“我一直表现都很好!我自己写作业自己睡觉,我还需要你(告诉我干什么)吗?”
儿童自由的游戏,对自由时间的分配,以此获得对生活的掌控感,在全民“推娃”的时代,成了一种奢侈,一种家长偶尔的奖励。
以残暴对抗残暴,是少数孩子的反抗。
台湾作家龙应台在散文《目送》中说,“父母子女一场,就是目送着孩子不断远行。”
这是少年们必须经历的成长:从懵懂无知,成长为一个心智成熟,懂得取舍,遵守规则,积极进取的成年人,需要心理断奶,与父母进行存在感上的切割,摆脱“共生”模式。
中国从80年代第一届独生子女开始,延续至今,诞生了育儿的“重投资模式”。80后90后的父母,完全摈弃了上一代的粗放的育儿模式,开始对下一代精心培养。
时至今日,仍有不少已经成家立业、年纪不轻的中年人需要仰赖父母的照料生活:
我曾有一位年过而立的同事,敲定工作,落脚城市,准备找房子,白天去看房应付自如;晚上却把房子的信息,图片全部发给母亲,让母亲抉择;
另一位同龄的男同事,每次认识新的相亲对象,也同样是把对方的信息上交给父母审阅,甚至出门游玩买票,买什么车次,也要先让父母决策一番...
不敢,亦或不想独立决策,实则是他们逃避因决策带来的责任,在心理上仍与父母共生,自愿接受父母供养或者庇护的一种状态。
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独生子女的父母们有了更好的经济条件来延续对子女庇护。这种无条件受到父母庇护,与父母共生的关系,诞生了一个特殊的群体——“蹲族”。
为了逃避谋生的压力,一些年轻人选择主动退出社会竞争,缩进家庭的保护壳中,靠父母的接济维持生活。他们低欲望,很少有自我驱动的目标,靠社会认可的考公,考编,考学的目标,换取蹲在家里的资格。
从学业成绩上来看,许多蹲族都称得上是父母的骄傲:他们有的毕业于985高校,曾经只差5分就能考上北大;有的在家里蹲几年后,考上了名校研究生;还有的考上了博士。
从单一的评价体系衡量,他们算是超额完成了父母对他们的期望。但他们又面临着共同的困境:学校里的成功,说到底是在真实社会获得资源的“预演”而已,这些完美的“准成年人”仍然未能脱离原生家庭打造的温暖巢穴,获得经济上的独立。
相比自杀这种“暴力退出现实”的行为,逃避现实在家里蹲,算是一种还能让家长们接受的温和反抗。
这些心理上还算“半个孩子”的成年人,因缺乏自我价值的审视,以及独立思考,选择未来目标的能力,一直在家门口迷茫地兜圈;好在,他们仍有机会自我矫正,走出家门,找到属于自己人生的意义。
像一颗幼苗,不断向阳光的方向探出枝条,生机勃发,只因它独立于天地之间,不受大树的遮挡。
03
校方的公关噩梦:
我们尽了努力,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前文中提到,青少年是产生轻生意识的高危人群,这使得学校成为了此类意外事件高发地点。
相比几十年前,幸运的是,现在的学校已经具备了处理危机的心理认知与预警系统。
不少学校开始有意识地在评价体系中让每个学生获得尊严与认同:
有的学校在教师的守则中鼓励“不点名批评学生,考试成绩严格保密维护隐私权”,和学生开展一对一隐私谈话,
在中部某县的“十四五教育计划中”,提到全县将“拨款每位学生100元的心理辅导基金,鼓励全校进行心理筛查,配备心理辅导室”等...
有家长开玩笑说,“过去只有最优秀的学生有资格当班干部,现在我儿子有福气了,全班轮流当班干部了!”
校方领导层明白,避免极端事件发生,是维护学校声誉的关键。没有哪所学校,会乐意去处理事故发生后无穷的麻烦。
配置心理辅导室,让学生轮流当班干部,都是校方采取的预警手段;这些手段小心翼翼,成本不低,却更像是在已经烧红的水壶上浇凉水——有一点降温的效果,但不如把火关小更直接有效。
然而,很少有校方能下决心关小这把火。而这把火,就是升学。
对于学校领导层来说,校园恶性事件只会偶发,但升学压力却关乎根本。因此,边烧火边降温,带着镣铐跳舞,成为大多数校方的理性策略。
在升学压力较小的外籍人员子女学校,尚能用音乐治疗缓解学生的焦虑情绪;但是在标榜着“高升学率”的国际学校,因心理问题而发生的自残、厌学等行为,则成了高升学率下不被人所关注的背景杂音。
在有着择优选拔历史的东亚文化圈里,努力升学,如鲤鱼洄流,在千万中挤过那道窄门,是千百年来传承的本能。
考大学,考研,考公,考教资,考事业编,在学子们口中被统称为“上岸”,似乎上岸便是幸福的终点。
然而,当今社会的考试,和几百年前的科考做官已经不同——今天的考试,不能让寒门成为权臣,也不能让彷徨的人变得坚定,让软弱的人变得坚强。
所谓的考学“上岸”,对比真实的职场与生活的挑战,所有经历过的成年人都知道,好似开摇摇车与开车上路的区别。
终究,我们都需要成长,摆脱少年的状态,走入成年的世界。
哲学家康德提到成人的模型,说:“成长,更多关乎勇气而非知识。”
我们需要有勇气辨别笼罩在真实世界运行的一切迷雾,有理性判断现实往往不是理想中的模样,并最终动用我们全部的认知,技能,思考,耐心,成为一个成家立业的成年人,以及推动社会运转的社会人。
而当我们面对自己的孩子,也不要忘了,我们曾经也是羽翼未丰的少年人,在成长中的每一次挣扎和疑问,都值得所有成年人的认真对待。
向怡霏(Fay)
阅读第一特约作者
较早的美本留学生,现国际教育资深从业者,热爱观察与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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