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一封信》征集了「妈妈，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们收到了111封来信，和其中那些隐秘而珍贵的心事。一些秘密让我们重新看见了母亲。只不过这次看到的，恰恰不是母亲这个身份限定住的她们。她们身上那些微小却闪光的特质，支撑着一个人的自我和尊严。好几封信的作者都在讲述，母亲不仅是生理意义上的抚育者和照顾者，更在不经意间成为他们的一个精神支点。对母亲表达爱意，并不如我们想象得那么自如。很多人会把它扎在心里，直到成为秘密。只有在母亲节这个节点，他们才有勇气把这些情感说破。作者月儿对母亲说，「因为我们都是女性，我了解你的处境，所以我更爱你。」有些缺失、遗憾，也深潜在内心湖底。母亲不是万能的，甚至很多时候，母亲是「无能」的。有的缺位，令人至今无法释怀；也有人「在理解了母亲的困难和处境之后」，选择了谅解。还有一种离开，是生命永远的缺憾，但可以告诉妈妈，「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已经长大了。」很多人尤其是女性，在信中一致想告诉母亲的是，希望她们不要被婚姻、母职禁锢住。「她们应该有更多的时间去爱自己，活成自己期盼的样子。」这期的来信，几乎每一封都很打动我们，但碍于篇幅所限，只能选择其中九封放在栏目中。我们想要对母亲陈述和表达的，从来不仅仅于此。
「或许，我亲爱的妈妈，你的身份远远不应该禁锢于妈妈这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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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封信
在信的开头，我先不称呼你为「妈妈」，从小到大，你加的各种群里，都以「xx妈妈」命名，可是我并不那么优秀，上了大学没有得到什么奖项、没有像学校里其他同学一样英语四六级和雅思取得高分，甚至还因为粗心忘记线上考试而挂科……这并不符合我在你心中的期待。我也从没敢开口叫过你「汪女士」，抑或是妇女节和你说「汪女士继续加油做自己」这样的话。我深知你已经陷入这个没有爱的家庭太深，多希望你能追求自己的人生。亲爱的汪女士，我的妈妈，其实我早已知道父亲在我初中时就有外遇，我还告诉了你，可你为了我选择了隐忍，我想将我的愤怒表现给外婆，可你拦住了我。妈妈，我的出生并不是代表着百分之百的爱，是吗？我好羡慕那些名字里有「父母相爱」含义的朋友。从我看到父亲手机里消息的那一刻起，我的童年就远去了，好像也不容易感知到快乐，高中时生的那些病其实也跟父亲有关系。妈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参加集体活动还跑去资料馆看电影，你加入了大学家长群，时刻催促我学习。我在资料馆看了很多遍《小妈妈》，也喜欢幻想如果我遇到了小朋友时期的你，会怎样和你描述未来的生活呢？我不敢去看太多和母亲有关的电影，它会成为我的宣泄口，让我抱怨生活如何对你不公、我又是如何懒惰和愧疚。前不久我在北影节上看了《脐带》，片尾音乐响起的时候想起了你。我决定勇敢地走进资料馆，在五月看一次《妈妈！》，不出意外的话，黑暗里又将洒满我的泪水。不敢假设以后的生活，也不忍心回首过去的经历。你说自己是理科生，不善言辞，我好想大声说「我爱你」，好想和你抱抱，于是将这些情感全部都熔铸到了电影里。妈妈，记得你说过我长胖了，虎背熊腰的，不像个女大学生。你说过许多伤人的话，我都记在心里，好想你表扬表扬我呀。每次看到网上别人家庭群里可爱又温馨的聊天内容，好想和你也那么说话。哦，对了，我也不敢告诉你，我这学期遇到了一个特别喜欢的人，不过他太优秀啦而且已经结婚了，我一直把这份喜欢放在心底，希望以后自己也能变得和他一样谦逊又努力，温柔又有力量。妈妈，不知道如果你发现我是一个不努力的孩子，你是否还会爱我，即使我不知道该怎样爱他人，可我永远爱着你。汪女士，我们一起向前走吧，即使这世界不是时刻充满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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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封信
下午好哇！见字如面，用这样一种方式和你聊天还是第一次。激动，但更多的还是紧张。我们家一直以来都是一个很传统的中国家庭，习惯了含蓄和默默付出，没有什么大的仪式感，喜欢用实际行动告诉彼此爱意。在我的记忆里，你们都是只为自己买必需品的长辈。作为父母，把一切都给孩子，好像成了大家心中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看习惯了你穿着简单的样子，偶尔为自己买个小配饰，我还会去调侃调侃你，你总是会不好意思，嘟嘟囔囔道，别人说，你的配饰不好看。当时，我还总是不以为然，只是简单地应和你说好看。现在想想，多么愚蠢的行为啊！我应该多夸夸你的，就像在我不自信的时候，你们总是会鼓励我，给我自信一样。你看啊，我也被那些观念给洗脑了，我还真以为你们真的是超人，什么都会，什么都不怕。但，或许，我亲爱的妈妈，你的身份远远不应该禁锢于妈妈这一个。只是为了我，为了我们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你选择停留在这里，默默支持我们。但我想，至少你在和我同样年纪的时候，也会为了一个喜欢的口红色号而纠结半天，甚至会为了一个配饰，而去买一套衣服。对吧？其实现在也一样可以的。结婚后，爱你的人会更多的。我也长大了，不再像高中、初中那样，一直让你操心了。告诉你一个秘密，作为你的女儿，我一直觉得很幸福。我知道，我不是那种省心的孩子，甚至在高中，三年有两年半的时间都在叛逆，非常感谢你没有放弃我，没有抱怨，没有指责，只是默默地陪着我，只是在周六周天，和爸爸一起，开车两三个小时，来听我发脾气。在我眼里，你一直是最美的存在。我现在也希望，你还可以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母亲节快乐，我爱你！
图源电影《小妈妈》
「那个女孩具有很多我不具备的美好，经历了很多我难以承受的苦楚。」✉️
第三封信
随着我的长大、参加工作以及结婚生子，这一路走来，我感慨万千，在即将到来的母亲节前夕，我特别想对您说一些话。一位农村女性，眼界和知识面非常有限，但即便在物质资源极度匮乏娘家婆家都很窘困的境地下，您依然坚持努力奋斗，勤劳持家，自学缝纫技术赚钱养家，再到老年离异，还能坚持学习小儿按摩，且凭借该技术赚取了生活费。一位农村妇女在自己的小儿按摩领域持续专注且精进，在满足自己温饱的情况下还能为他人创造价值，这闪光点多么耀眼。仅凭这些过往历程，您理所当然就应该具备自信。多年婚姻的不幸，让您敏感、多疑，缺乏安全感，像个刺猬一样面对这个世界，但其实余生您大可不必如此，毕竟还有一双儿女为您养老。婚姻其实就是一种关系。在你们那个年代，绝大部分人都是通过相亲方式走进婚姻的，婚前双方了解非常有限。但即便自由恋爱时代，离婚率依然很高，甚至不婚率更高。这说明了什么，人性是处于时刻变化的，没有人能保证婚姻关系持续到死亡，即便维持一生，也并不代表还有爱情，仅仅只是习惯了而已，离婚折腾成本太高。所以对方喜不喜欢你跟你本身这个人是好是坏没有太多关系。希望您以后活得不再谨小慎微，不再以周围人的评判为行事标准，如果我们谁的话都听，这一生只有一个结果：「惨」；希望您以后平安喜乐、身体健康，在开心快乐的前提下继续你的小儿按摩事业，有一份属于自己的活计。人的一生一定是悲喜交加，缺一不可的。所遇皆礼物，是这些经历成就了我们的一生。人终究是靠强大的自我认知和支持系统才能走完这一生，人最终都是走向孤独的。余生有您的儿女陪着您，不用害怕。我们活着只为温暖彼此。✉️
第四封信
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你中学的日记本，被我藏起来偷偷看完了。我差点真信了你的少女时代是个近乎六根清净的圣人，但你明明为了一个（远比同龄的我瘦好多的）普通体重而焦虑减肥，也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有着亲昵又嫉妒的小情绪，还满脑子都是那些男生们和他们的迷之举动，以及一个我始终没找到名字但显然在少女的你心中分量很重的「他」……我们是那么相似，在值得感恩的成长基调中固守着一些自卑、嫉恨和幻想，只是你更多一点学习上的失落。看到日记里对一位考上北大的姐姐溢于言表的崇拜之情，我内心涌起一种相当奇怪的满足。 在某种程度上，我确实成为你在日记中立志成为的那样，一个有毅力和恒心、貌不出众但是凭借才华熠熠生辉的女孩，我值得你的骄傲。只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为曾经的自己而骄傲。那个女孩具有很多我不具备的美好，经历了很多我难以承受的苦楚。我或许永远无法忘记那个不被命运怜爱的女孩所留下的结尾：「我要冒险闯荡，搏击一番，把它留给弟弟吧，没有父母他天生就没有幸福，我却能靠自己去寻找幸福。」我一直在想该怎样归还这本日记，还没想到一个最理想的方式。我希望你能以一种偶然的方式与这本日记重逢。希望相遇时，你能有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坐下来，仔仔细细地，怀念而又难堪地，难堪而又微笑着，阅读它。我知道你在重温了少女时代的诸多憧憬和失落之后，最终能发现，你真的活成了自己期盼的样子。（一些废话：你高中时候的字就那么好看了，就是错别字有点多。以及，我估计我跟高中的你不会太熟，我还是更喜欢和现在的你做朋友。）
图源电视剧《母亲》
「妈妈，希望以后我们都不再让彼此的爱成为心中的秘密。」✉️
第五封信
五一假期没能回家，你很失望，一句「都怪想你了」让我瞬间破防。趁着假期，我想坐下来给你写封信，告诉你我最大的秘密。你学习不好，学历不高，外婆让你留在老家种地，「那种生活一眼就望到了头，嫁人生子，种一辈子地。我不想。」于是，你果断拒绝，去了工厂打工，要上夜班、倒班，因为长时间低头，颈椎落下了毛病，经常头晕恶心，还为此生过一场大病。你觉得这样的工作不值得，在家里人都反对的情况下辞职，在三十多岁的年纪去商场应聘，赶上了这个年纪的最后一班车，成了柜台主任。你很热爱这份工作，你喜欢美美的鞋子、衣服，你喜欢跟人打交道。为了这份工作你自己一个人去外地学习，和别人挤在小小的房间，夏天又热又潮，房子靠近铁路，火车经过的时候，声音大到睡不着，躺在床上感觉整个房子都在震。但你从不抱怨，也不主动说起，偶尔想起那段经历，最怀念的也是遇到的朋友。后来你因为销售额总是最高，成了唯一一位管理两个柜台的主任，工作更忙，出差频率更高，但其实工资没有涨多少。讲到这里，我已经足够佩服你，但后来的经历让我更加敬佩你。二胎政策放开，你和爸爸都想为了我再要个孩子，但那个时候的我不懂，虽然我嘴上说着妈妈高龄生产风险太大还是不要生了，但心里或多或少会有担心爱被分走的忧虑吧。最后妹妹还是来了，我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排斥她，相反，我很爱她，很感谢爸妈的坚持，让我又多了一个可以陪伴的亲人。但问题也随之而来，谁来看孩子？外婆奶奶年龄都大了，身体也不好，不能照顾妹妹；雇月嫂，太贵了，爸爸一个人的工资要养活三个人，实在负担不起额外的开销。最后这个重担还是落到了你身上。为此你没能在产假后按时回去上班，正式辞掉了工作，而年龄也不允许你在妹妹上幼儿园后继续工作——没有人会招聘四十多岁的员工。于是，你过上了原本不喜欢的生活，每天待在家里看孩子，被尿布、喂奶等等琐碎的事情紧紧束缚，与此同时，你也失去了独立的经济能力，如此种种都与你独立坚强的性格格格不入。你的信条就是女性不能依靠家庭，一定要有自己的事业。因此，你又不顾我和爸爸的冷嘲热讽，选择自己创业，并且干得不错，每月的收入成功赶超爸爸。你选择的是自己喜欢的美容行业（你看，你还是那个喜欢美的你），一家不大的店面，从装修到营业亲力亲为，自己搞宣传、发传单，诚心诚意对待每一位顾客，渐渐地也小有名气，还带动了许多家庭主妇跟着你创业。你用事实狠狠地打了我和爸爸的脸，我敬佩你，在相同情况下，我可能没有同样的勇气追寻自己的价值，但你做到了，你是我最大的骄傲。其实，我很乐于向身边的女孩子分享你的故事，你在我心中是那么了不起、那么耀眼，但我发现那么自信、独立、坚韧的你，对我却十分不自信。你不自信我对你的态度，你不自信我对你的认可，你不自信我对你的爱。也怪我，从来不曾表露这些情感，把它深埋心底，成了我一个人的秘密。那今天的这封信，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把这个秘密说给你听：我真的真的很爱你，和爱爸爸一样爱你，甚至因为我们都是女性，我了解你的处境，所以我更爱你。作为母亲，你教会了我许多。妈妈，希望以后我们都不再让彼此的爱成为心中的秘密。
图源电视剧《生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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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封信
一直以来不敢把笔触伸向母亲这一永恒而美丽的话题，因为生怕自己的笔墨贫乏得不能尽诉自己对您的一片感念之情和深深的爱意。在我的记忆中，童年的那段时光过得很幸福。一家人沐浴在十分快乐、美好的氛围中，可是一场天外横祸使这一切在顷刻间消逝得无影无踪。在一场意外事故中，我永远失去了我的右腿。看着年仅9岁的女儿遭此大难，您悲痛欲绝，哭干了眼泪。当时也受了重伤的您心力交瘁，终于不堪打击倒下了，从此在病床上一躺便是十年。在这漫长而难捱的十年艰苦岁月里，病床上的母亲您一直没有放弃对女儿的期望和关爱。手术后的我在家里待了一年多，您撑着病弱的身体尽自己所能教我自学，并省吃俭用让父亲去买了一台收音机给我解闷。不识几个字的您却藏了一肚子的故事。每当我伤口疼痛时，母亲您便让我躺在您的身边，轻拍着我，安抚着我，讲着故事帮我分散注意力以减轻我的痛苦。一年后，父亲带我去上海装配了假肢。当我装了假肢回到家，您一见我走路艰难的劲儿，便红了眼圈，转而笑着对我说：「好啦，又可以回到学校和你的老师、同学在一块儿了。」年少却懂事的我也装着很高兴地随声附和着您。可是那晚夜半醒来时，我却发现您坐在我的房间里摸着我的假肢在偷偷哭泣，顿时，泪水漫出了我的双眼，我赶紧咬住了被角。此后的几十年里，您从未在我的面前坦白地流露过彻骨的悲伤，而我也从没因为失去一条腿在您面前流过一滴眼泪。在我们彼此的心灵上，都把这个伤疤留给了自己，成了内心的秘密。虽然彼此明了，却都不忍心去触碰，哪怕是一点点。母亲依然视我如同一块完美无缺的瑰宝，您把那场变故当作了上苍无意的一个失误，而我永远是您心中永不离弃的宝贝。在您关注的目光中，弱小的女儿终于成长为一个坚强智慧、优雅自信的女人，并能怀抱一颗快乐、健康、豁达的心生活在这个世上。看到女儿能够勇敢、乐观地面对生活，母亲终于能够舒心一笑。同样作为母亲，我深深懂得我的不幸受伤是您和父亲这一辈子的伤痛和牵挂。您不要再难过了。您要相信，凡是发生必有利于我，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图源电影《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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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封信
迫于生计，你和爸爸总在外务工，我们聚少离多，只能赶在农忙和过年期间相聚。我从小跟随着爷爷奶奶长大，你在我的记忆中，很多成长中的陪伴都是缺失的——第一次来例假，看到血，吓得我直哭。那时你不在家，家中的老奶奶对于例假的信息，对我更是科普得寥寥。那会儿手机也不便捷，我只能通过身边同学的只言片语，才对女孩的例假有了一定的了解。后来慢慢长大，随着求学的深入，我一年也回不了几趟家，这样一来，我们只有过年才能见面了。记得有次，你不在家，我问年幼的弟弟，你想咱妈吗？弟弟面无表情地说，我都习惯了。是啊，我那时不也这样过来的吗？想你时，睡觉时把你的衣服放在我旁边，衣服上还依稀残留有属于妈妈的独特味道，我就闻着那熟悉的味道，假装你在我身边陪伴着我。亲爱的老陈，你知道吗？我曾多需要你给予我反驳坏人的勇气。一年级时，老师安排我和一个男同学同桌。那个男生五大三粗，又高又凶，黑且壮实。他看我瘦弱矮小，势单力薄，于是命令我每天帮他写作业。本来这还没什么，结果看我这么顺从听话，他居然对我上下其手。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猥亵」这个词，只知道他一到课间，就来摸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敢和老师说，他会揍我；我不敢和家里的爷爷奶奶说，他们只会让我老实做人，别惹是生非。那时，你也不在家，我无人倾诉。即使你在家，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说，因为我觉得这对于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来说，是莫大的羞辱。如果你在家，我会把这些说给你。依照你的秉性，一定会去找老师告发这个男生，也会找到这个男生家里去，让他父母来好好教育自己的孩子。（但据我那些残缺的记忆，这个男生的父母也是在为生计而奔波，远在千里之外。）所以，亲爱的老陈，在我最弱小最无助之时，我第一个想到的人，仍是自己的妈妈。如果那时你能在我身边，给予我勇气，帮助我惩治坏人，那我现在回忆起这些时，一定会多一些甜蜜的片段吧？亲爱的老陈，你知道吗？我也曾需要你分享我的成绩和喜悦。初三时，我作为班级代表，去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演讲比赛。待我捧着奖状回家，想要与你分享我的喜悦时，没想到你早已开启了行程，家里已没了你的踪影。你没跟我说，选择悄悄地出发，是担心我再闹你缠你。可是，这天底下哪个女儿不缠自己的妈妈啊？提及这些，即使现在年岁已长，我也仍觉得满是遗憾，遗憾你曾缺位于我的成长，遗憾你那么多关键时刻不在我身旁，遗憾一个孩子在最需要陪伴时，母亲却远在千里之外。但现在想来，你也有你的困难和苦衷。家里种田的收入尚且只够满足全家人吃饭穿衣，但一边是关乎于孩子教育的发展问题，一边是关乎于孩子成长的陪伴问题，这样的难题若摆在我的面前，我也很难抉择。岁月在你身上留下了痕迹，也使我变得宽容和温柔，使我理解了你的苦衷，谅解了你的缺席，懂得了我儿时你的不告而别。
图源电影《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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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封信
这是你离开的第十一年。你走的那一天是农历八月十六，中秋节的第二天。前一天在病床躺了二十多天的你摇摇晃晃地起了身，爸爸扶着你到饭桌前，难得的见你灰白的脸上有了一点气色，我有些兴奋，以为你快要好了，纵使你已患病十年。那天的记忆是模糊的，我只记得你的脸颊越发凹陷，呼吸变得沉重，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失去了光芒，你已无法说话，在拥挤的卧室，你枯槁的右手将爸爸的手和我的手合握在一起，仅一下，你失去全身所有的力气。我祈祷奇迹的发生，可惜没有。妈妈，这个字眼对我来说如此陌生，以至于说出口时不知该以何种心情去面对，我时常避讳提到你。尽管我已经长大成人，尽管我已经失去你十一年，时间并没有冲淡我失去你的痛苦，这种阵痛不断加剧，只要想到你，提到你，我总是忍不住哽咽。妈妈，你走以后，发生了太多事。爸爸重组了家庭，外出打工，我过上寄人篱下的日子，吃上了百家饭，或许是因为常常哭着吃饭，我患上了胃病。不过还好，我没有荒废学业，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高二那年，爸爸伤了腿，赔光所有的钱，拖着病体回家。他的腿扭伤严重，无法下蹲、无法抬起，走路时跛得像另一条腿长出一段来。你知道的，他一直很坚强，就像照顾你十多年一样，硬撑着下矿，供我读书。高中放假回家，我看着他一点点挪着脚步，颤颤巍巍骑上摩托去煤矿工作。他该怎么做呢？矿下路那么难走，他是怎么拖着动一下都痛的腿走完崎岖不平的矿道，又是怎么忍着蹲下时拉扯到全身肌肉的疼痛抬起比他重几倍的木头。妈妈，那时候我总在想，人生为何如此辛苦？也是从那一刻起，我拼命学习，每天只睡五个小时，考上了一所211重点大学。上了大学之后，一切都顺利了很多，爸爸的腿好了一些，找了一份工资不高但很轻松的工作，供我上完大学。毕业以后，我在私立学校工作一年，很累，压力很大，崩溃很多次，我用三个月时间考编，一边工作一边备考，每天睡四个小时，终于逆风翻盘，上岸理想城市的事业编。妈妈，我长大了，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我和爸爸盖了新房，搬家了。你要记得来看看。
图源电影《瞬息全宇宙》生长在一个传统的中国家庭，当那个重男轻女家庭中的姐姐，我从小到大都鲜少和家人有沟通交流的机会或者欲望。大学至今的十余年，都是一个人在远离家乡的另一个城市生活。每年春节回家一次，每周和母亲通一个电话，内容停留在吃了没、工作忙不忙、出差了吗等。在无言之后，妈妈总会提起一个固定的话题：该找对象了，你一个人在外面老了怎么办？但是我又怎么能告诉她我是结不了婚的呢。甚至只是提起这个话题，情绪都很难保持稳定。所以我请求ChatGPT帮我写了一封不会寄出的信，就当做我跟妈妈的一次无言的交流吧。写这封信给您真的不容易，因为我知道这其中涉及到很多敏感和难以启齿的问题。但是我相信这些话题是必须要面对的，尤其是在我的人生中。对于我的性取向，我想告诉您的是，喜欢同性并不是任何人的错，包括我自己。这是我的天性和选择，我既不能掩盖也不能改变。我希望您能理解并接受这个事实，因为我需要您的支持和理解。尽管我是女性，但我的性格和想法却与一般女性有所不同，我更多地表现出了男性的特质。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努力学习如何照顾好自己，并且我相信我已经有了足够的能力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同时，我也认为我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包括选择自己的伴侣和结婚对象。我希望您能理解并支持我的选择，因为这是我真正想要的生活。我不想因为自己的性取向而在社会中受到歧视和排斥，而希望能够被理解和接受。我知道这可能需要时间和努力，但我相信我们一定可以一起面对这个问题，并最终找到一个解决的办法。无论您对我的选择有何看法，我都希望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受到任何影响。我仍然爱您，感激您一直以来的支持和爱护。如果您有任何问题或疑虑，我希望我们可以坦诚相待地谈论，共同寻找解决的方法。爱您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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