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讨论科学革命的普及读物
保罗·罗西（Paolo Rossi Monti，1923—2012）是意大利著名科学史家和哲学史家，1966 年至1999 年任佛罗伦萨大学文学院哲学史系主任，曾任意大利哲学学会主席（1980—1983）和意大利科学史学会主席（1983—1990）。他著述宏富，仅著作就有三十余部。1985年，罗西获得了美国科学史学会颁发的萨顿奖章。2009 年，他因“对从文艺复兴到启蒙运动时期科学的思想基础研究所做的决定性贡献”而被授予巴尔赞科学史奖。
罗西的第一本科学史主题的著作《弗朗西斯·培根：从魔法到科学》（Francesco Bacone. Dalla magia alla scienza, 1957; Francis Bacon: From Magic to Science, 1968）原创性地阐明了弗朗西斯·培根思想的根源，显示了培根的科学哲学是如何从他那个时代的思想潮流中发展出来的。
出于对现代早期科学所基于的复杂思想过程的兴趣，罗西撰写了《哲学家与机器：1400—1700》（I filosofi e le macchine, 1400-1700, 1962; Philosophy, Technology and the Arts in the Early Modern Era, 1970）。他结合科学史、技术史和哲学史，清晰地阐述了科学思想实践与技术发展之间的相互依存关系。和他关于培根的书一样，罗西在这本书里开辟了新的领地，在知识与技术专长的结合中寻找科学革命的起源。
他开创性的著作《万能钥匙：从卢尔到莱布尼茨的记忆术和组合逻辑》（Clavis universalis. Arti della memoria e logica combinatoria da Lullo a Leibniz, 1960; Logic and the Art of Memory: The Quest for a Universal Language, 2000）见证了罗西作品中的第二个主题：与现代早期组合逻辑相关的记忆术。这是关于记忆系统、普遍语言和泛智论思想的重要研究。《时间的印迹：从胡克到维柯的地球史和民族史》（I segni del tempo. Storia della Terra e storia delle nazioni da Hooke a Vico, 1979; The Dark Abyss of Time: The History of the Earth and the History of Nations from Hooke to Vico, 1984）则是罗西的另一部重要著作。这里他追溯了《圣经》所确立的确定性的逐渐衰落，即地球的年龄以及由此而来的历史进程被限定在几千年时间内。17、18世纪的许多大哲学家和大科学家都尝试讨论“遥远的过去”这一观念，从而导致圣经历史在当时的屈服，即所谓的“亚当之死”。正如他们表明的，地质学和历史，以及关于圣经历史的新思路，能够为这个“黑暗的时间深渊”带来新的曙光。罗西对地质学史作了一次全新的解读，将其与同一时期历史意识的发展联系起来。同样具有原创性的是书中关于语言学史的部分，他描述了人们逐渐意识到希伯来语不可能是所有语言的来源，不得不承认语言的起源在于人类文化史而非创世。
罗西作品中的这些不同线索在这本《现代科学在欧洲的诞生》（La nascita della scienza moderna in Europa, 1997; The Birth of Modern Science，2001）[本书按照英译本将标题译为《现代科学的诞生》]中汇集在一起，它向普通读者展示了现代早期科学在社会政治史背景下复杂而详细的历史。作为一部讨论科学革命的普及读物，《现代科学的诞生》的一大价值在于包含了其他同类著作中鲜有谈及的重要主题，比如知识的保密与公开，地质学与时间的发现，植物分类与普遍语言，等等。罗西在叙事时也以这些主题（和一些重要人物）为主线，而非按照年代线索进行组织。罗西对原始史料的熟稔，使他在处理这些主题时往往会有别开生面的论述，这一点为许多科学史家所称道。例如，他关于哥白尼《关于天界运动的假说简短评注》的介绍和在伽利略一章的论述，就颇为简洁明了。但与此同时，他在某些地方又利用了其他一些书中少见的材料，由此牵连出广泛的历史叙事线索，又往往给人以繁密琐碎的印象。
在利用关于科学革命的研究成果方面，罗西较为看重的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著作，对于80年代以后的研究成果则利用较少。在一些主题的选择和处理上，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罗西本人在这些方面所做的原创性研究的痕迹。例如，从书中关于工匠知识地位的讨论，便可看到罗西本人《哲学家与机器：1400—1700》一书的影响；他对分类学前史的论述，显然脱胎于他的另一本著作《万能钥匙：从卢尔到莱布尼茨的记忆术和组合逻辑》；至于“时间与自然”一章，更和他的《时间的印迹：从胡克到维柯的地球史和民族史》一书有关。当然，由于篇幅所限，这些部分写得较为简略。正如科学史家彼得·迪尔（Peter Dear）所说，该书中的此类叙述，虽然是积作者数十年研究而写成，但只“传递出作者能力的一种回声”。若想深入了解这些主题，读者仍需参阅更加专门的论著。
最后要对翻译情况作一说明。《现代科学的诞生》原文意大利文，它内容相对通俗，是罗西第一本被译成中文的著作，也是因为有英译本而最为人所熟知的罗西著作之一。由于内容大都比较熟悉，我本以为翻译起来并不困难，但结果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想。这主要是因为它的英译本很不可靠，误译和排印错误比比皆是，不少地方甚至译得不知所云。后来我又找来德译本进行比照，发现其中同样有许多翻译问题，和英译本一样不甚可靠，即使综合英译本和德译本，也往往无法找到较为准确的译法。无奈之下，我只得邀请我的同门师弟、也是清华大学科学史系的同事蒋澈老师出山，帮我从意大利语原文进行校对。蒋澈是不折不扣的语言天才，不仅在清华开设古希腊语和拉丁语课，而且精通欧洲的数种主要现代语言，这其中就包括意大利语。多亏有他的认真校对，书中的许多细节才被最终厘清，英译本中的错误才被逐一发现。没有他的帮助，这个译本是根本无法面世的。最让我过意不去的是，除了科研压力和教学任务，蒋澈老师平时还承担着系里繁重的行政工作，校对此稿耗费了他不少时间精力，这里要对他的辛苦付出致以诚挚的感谢！当然，因能力所限，目前的译本中肯定还有不少可改进之处，这些概由我负责，还望读者多多指正。
张卜天
清华大学科学史系
2021年9月25日
本文摘自《现代科学的诞生》一书，为译者后记，【意】保罗·罗西 著，张卜天译，商务印书馆2023年4月出版。
BOOK 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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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科学从何而来？对于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的读者来说，这部作品是非常理想的科学史入门读物。本书广泛考察了现代科学诞生的背景，为我们呈现了各种传统思潮及价值体系间的复杂互动，如何在17世纪孕育出现代科学。书中描述了现代科学的种种特征，呈现了这种独有的知识究竟“新”在何处，详细介绍了笛卡尔、伽利略、牛顿等重要推动人物的影响，纠正了“科学是枯燥的”、“科学与文化互不相关”等偏见。本书讨论的主题既有常规的力学、天文学、物理学、宇宙论、机械论哲学、生物学、医学等科学内容，也有不太常见的“技艺与自然”、赫尔墨斯主义、化学论哲学、磁哲学、时间的发现、地质学、“自然之书与圣经之书”等更深层的内容。这本通俗易懂而又具有深刻思想性的书，将使读者洞悉科学与哲学复杂交织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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