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当《霍比特人》故事中的冒险结束,比尔博准备离开孤山,向矮人们道别时,他说:“如果你们有机会到我家来,别客气,只管敲门!下午茶是4点,但你们随时来都会受到欢迎!”说罢,他转身上路。听说,Norloth常会把这句话说给她那些同样为托尔金笔下世界着迷的朋友们。所以,当她把我们的采访时间约在一个下午4点,即便隔着电话,我也有了一种在接受老朋友款待的心情。采访之前,我和Norloth并不认识。我硬说“老朋友”,是因为她的名字我并不陌生。2019年,《神话与魔法:约翰·豪的绘画艺术》在国内出版,书的译者就是她。后来,在一些不同的地方,我也看到过她为托尔金笔下的人物、场景、诗歌等元素画的画。不如正式介绍一下吧:Norloth是一位插画师。她是和比尔博“一起”出发的。
比尔博的故事我们都了解,我只负责讲Norloth的,从她出发之前讲起:Norloth从小就很喜欢画画,和很多人一样,只是喜欢,从没有想过能以画画作为职业。高中的时候,电影《指环王》上映,她很快就“入坑”了,画里展现的元素都来自中洲世界。不过,用她的话说,那个时候只是随便画画。如果一定要说《魔戒》给她带来了什么影响,倒在于激发了对语言的兴趣。所以,她高考的第一志愿报了上海复旦大学的英语系,但最终在复旦读了计算机专业,毕业后到了一家大型的国企工作。她没有明确的目标,抱着多学点儿东西也没坏处的想法,在同济大学报考了一个非全日制的动画专业,花了两年半的业余时间学习。接下来,电影《霍比特人》要上映了,Norloth把小说原著找出来重温。初读《霍比特人》时她在读高中,重读时,已经大学毕业三四年。进入小说的后半部分,她一边读一边哭,直到故事结束,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被什么触动,但这种感受是初读时没有的,一种很强的代入感。她发现,一场冒险,正是她内心所渴望的。一直以来,她都是个墨守成规的人,每天的生活循环往复,每当面临改变,她都要花很长时间,做很大的思想斗争。就像大多数霍比特人一样:“他们从来不冒险,不会做任何出人意料的事情。”但是,Norloth不知道,和比尔博·巴金斯一样,她身上也有一些并不完全属于霍比特人的特质。否则,她也不可能被那个瞬间击中——比尔博看到钟下面的“合同”,冲出家门的瞬间。书里是这样写的:比尔博直到自己生命的尽头都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做出下面这一切的:他出了门,没戴帽子、没带手杖、没带钱,没带任何平常出门会带的东西。第二顿早餐才吃了一半就扔在那里,碗盘也没洗;他把钥匙朝甘道夫手里一塞,就用他那双毛毛脚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飞奔了起来,跑过街道,跑过大磨坊,越过小河,接着又跑了有一里多。等他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在钟敲十一响时赶到傍水路,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连手帕都没带上一条!
Norloth画笔下的甘道夫
比尔博就这样加入了冒险,归来是13个月之后的事情了。我说Norloth是和比尔博一起出发的,因为她就是在比尔博动身的时刻决定启程的,她也想要一场这样的冒险:她决定去英国留学,抛在身后的不是没洗的碗盘,而是稳定的工作和生活。Norloth说,每个托尔金迷进入中洲世界的入口可能都有不同,有人沉迷它的宏大,有人不断追索它的历史,挖掘它的内涵,但是对她来说,霍比特人的一个决定,实实在在地改变了她的生活。电影《霍比特人:意外之旅》剧照
在爱丁堡艺术学院学了两年插画之后,Norloth回国在一家艺术留学机构当了老师。2019年的夏天,她又一次辞职了。我问她这回有什么契机。她说,当时,约翰·豪在上海的画展要开展了,她一直很想去,就干脆辞职了。然后,作为《神话与魔法:约翰·豪的绘画艺术》的译者,她就经常跑到画展上去帮忙,有时候充当讲解员。再然后,她终于开始全心投入到自己的创作里,那个在她看来一辈子也画不完的中洲世界当中。但想要在中洲世界这个看似取之不尽的题材宝库里挖掘,难的是已有的视觉化呈现已经成为经典,怎么画出自己的东西?每一个拿起画笔走进中洲世界的人,所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是不是都一样——怎么才能摆脱约翰·豪和艾伦·李两位大师的影响?他们所还原的中洲世界实在太过深入人心了。Norloth说,她很崇拜两位大师,热衷于他们同样喜欢的题材,约翰·豪和艾伦·李所展示出的古典、细致的画风让她着迷。我想知道,她想要呈现的中洲世界包含她怎样的理解。她告诉我,她并没有想过在创作中特意去呈现什么。但她曾经收到的一份留言或许能回答我的问题,那位朋友说,他/她看过很多人画的中洲世界,大都是精灵和人类眼中的中洲,而在Norloth的画中,他/她看到的是霍比特人眼中的中洲世界。如果看到Norloth在采访中发给我的一幅画,就很容易明白了。这幅画取材于《霍比特人》第十二章“来自内部的消息”,画上比尔博刚刚悄悄潜入密门,恶龙斯毛格盘踞在宝藏堆上。Norloth告诉我,她最基本的原则是:托尔金在书中描述到的内容,她一定会在画中呈现,而那些没有提到的,她会尽力想象。Norloth笔下取材《霍比特人》第十二章“来自内部的消息” 的插画,曾在2021年入围托尔金学会最佳艺术作品奖短名单。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翻翻书,托尔金这样写道:一条金红色的巨龙就躺在那里熟睡着,从它的下颌和鼻孔中传出呼噜噜的声音,冒出一缕缕黑烟,但它在睡眠中喷出的火焰并不很旺盛。在它的四肢和盘起来的巨大尾巴之下,以及身体周围整个看不清的洞穴地面上,到处都是一堆堆珍贵的宝物,铸造过和尚未铸造过的黄金、宝石和珠宝,以及被恶龙发出的红光染成了红色的白银。斯毛格的双翼收拢着,像是一只极其巨大的蝙蝠一样躺在地上,身体微微偏向一侧,因此霍比特人得以看见它那颀长而又苍白的肚子,因为长时间躺在价值连城的珍宝之床上,它的肚子上粘了许多宝石和金块。在斯毛格身后的墙壁上,依稀可以看见挂着盔甲、头盔、斧子、剑和长矛等东西。墙边还立着一排排的大瓮,里面满装着的宝物简直难以估量。这些画里都有,就比如刚刚最后一句提到的大瓮,还有比尔博在这一幕中的样子,是在恶龙的梦中一笔带过的:虽然身材一点都不起眼,却有一把锋利的宝剑和满腔的勇气。Norloth说,小说中,比尔博看到在恶龙左胸的凹陷处,有一大块地方像出了壳的蜗牛一样光溜溜。如果恶龙此时不是趴在地上,这个细节也一定会被画到。Norloth的画作:被柳树老头缠住的汤姆·邦巴迪尔自由之处当然首先是画风,另外,即便托尔金的描述已经非常细致,也并不缺少供我们想象的留白,比如,有谁知道龙到底应该长什么样子呢?Norloth总是感叹,约翰·豪画的龙实在太好看了,他的龙并不像我们常见到的“西方龙”那样被画得像一只巨大的蜥蜴,而是千姿百态的。Norloth也想要给自己画的龙加一点儿特色。于是我们在画中看到的,是一条有眉毛的龙——她把中国元素放在了斯毛格的身上,但显而易见,它不可能因此成为一条中国龙,它有翅膀。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微小的细节。Norloth看过上世纪70年代制作的一部关于霍比特人的动画片,矮人在片中出现的时候,除了一直讲话的首领梭林·橡木盾,其他的矮人形象几乎一样,从头看到尾她也记不住谁是谁。翻找原著中的矮人,除了梭林和他的两个外甥菲力、奇力,其他的人物似乎都不太突出,外形的描述也比较简单。相比之下,电影《霍比特人》中的矮人,导演彼得·杰克逊加入了很多笔墨。电影的呈现给Norloth带来了启发,促使她完成了一组自己的矮人形象。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创作阶段。
动画《霍比特人》
Norloth常这样把创作聚焦在中洲世界中少有人关注的角色上,比如《魔戒》中有一个住在老林深处的神秘角色汤姆·邦巴迪尔,电影中他没有出现,但小说之外,托尔金曾写过其他和他有关的诗歌——《汤姆·邦巴迪尔历险记》。Norloth就会截取其中的片段,她喜欢描绘诗中有故事性的画面。她也会用不同的媒介去展现中洲的元素,比如刺绣之类。连续两年,Norloth的画都入围了托尔金学会最佳艺术作品奖的短名单。托尔金学会的总部在英国,自1969年成立以来,就是一个专注于推介托尔金教授生平及其作品的教育公益组织、文学社团以及国际性粉丝俱乐部。托尔金唯一的女儿普丽西拉·托尔金从1986年到她去世一直担任学会的名誉副主席。学会的成员遍布全球,每年参与角逐学会颁发的各类奖项的也就不乏各个领域的顶尖专业人士。当然,在国内,被托尔金学会给予肯定是很难在现实中产生什么实际影响的。我问Norloth:一次一次的“冒险”背后,有没有需要负担的现实生活?Norloth告诉我,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什么收入,直到现在也很难说已经能养活自己。她做事的方式“性价比”很低,如果为一本书画插画,不从头到尾把书读完,就觉得没法动笔,又希望接到的工作内容能是自己感兴趣的,比如一些关于童话、神话的创作。电影《霍比特人:意外之旅》剧照
她说,她愿意坚持如此,是受到了另一位托尔金迷、同样是插画师的天然的影响。天然鼓励她,要坚持做自己的内容,千万不要为了暂时养活自己花时间去画不喜欢的东西。她们曾经一起去新西兰参加了华纳举办的粉丝活动。那场活动是2014年电影《霍比特人:五军之战》上映前,导演彼得·杰克逊及华纳、新西兰旅游局等联合主办的。他们在网上发起了一个“霍比特人粉丝征集令”,参与者要拍摄一个两分钟的视频,说明自己为什么称得上全球最疯狂的托尔金粉丝。而后,有75个人被选中,被邀请参加为期一周的新西兰之旅,每个人都可以携一位朋友同去。据说,当时的霍比屯到处充满节庆的气氛,各种各样的角色,演员和粉丝们相聚在树下跳舞,在绿龙酒吧畅饮,一起在夜晚看烟花。他们提前观看电影的预告片。同去的媒体人搞不懂:粉丝们为什么要一口气连看上三遍?他们大概也不懂为什么粉丝们会在霍比屯有回家的感觉。在被华纳邀请的75位托尔金粉丝中,有6位来自中国内地。除了Norloth,江南辰也是其中一位。 江南辰(右)与他在牛津大学选修的“托尔金与刘易斯在牛津”课程导师约翰·加斯(左)合影 他进入中洲世界,是在看到米那斯提力斯在电影《指环王:王者无敌》中出现,镜头自下而上攀爬推进,一点点展示出这座“白城”全貌的瞬间。他说:那个瞬间,我想去中洲世界生活。这座“白城”在前两部《指环王》电影中出现过,但或是远景,或很短暂。如此清晰细致,还是第一次。电影上映那年还在上初中的他想: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城市存在吗?它完全超出了那时他对世界的认知。后来,因为“白城”,他学了建筑,本科毕业后又去伦敦大学学院(UCL)巴特莱特建筑学院进修。再后来,他从事了关于城市设计、规划的工作。
在伦敦的学习以及后来的设计中,江南辰的理念始终被托尔金影响。比如他做过一个课题,在0.25平方公里见方的区域内做一个“理想城市”的模块,他设计的是一个树状的城市模型,灵感就来自托尔金笔下的人与自然总是能完全相互融合。在江南辰的设计中,房子是可以自由移动的,住在里面的人可以通过机械化结构的运送,每天抵达不同的区域,今天在水边休息,明天和山里的居民做邻居,后天也许你想独处,就把房子移动到一个隐秘的角落。每个人的决定都基于自己的判断,这一点,也来自托尔金作品中传达的自由意志至上,对个人的选择权给予足够的尊重。毕业设计项目,他选址在希腊雅典,导师非常支持他从托尔金的创作中借取思维方式进入这个受神话启蒙的城市。项目所涉及的区域不太繁荣,当中有好多地方甚至是贫民窟。江南辰要做的是找到一些办法,使当地重新繁荣起来。于是他打造了一个橄榄树种植社区,建构了涉及生产、销售、资金回流、空间打造等内容,又通过模型、图纸把一年四季人们在其中生产生活的情形描绘了出来。有意思的地方是,整个方案他都选用了以神话作为切口去制造脚本,项目干脆就命名为“城市的神话创作”。波塞冬与雅典娜争夺为这座城市命名的荣耀是讲述的起点:波塞冬用三叉戟造出一口盐水井,而雅典娜在盐水井旁种了一棵橄榄树——橄榄树给当地的人们提供了木材、油和果实,都是生活的必需品,也是和平和富裕的象征。也因此,种植橄榄树成为他项目的核心。讲述的终点是,他在答辩最后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橄榄油等商品递到了导师们的手里,而它们早已经被改换标签佯装成了社区的产品。他说,这是为了把故事讲完整。他在项目的附录里附上了与其同题的、托尔金写给C.S.刘易斯的长诗《神话创作》(Mythopiea)。托尔金想要借这首诗说明神话不是谎言,这成了江南辰创作的理念支撑。采访中,我总是会先问到托尔金迷们进入中洲世界的入口,或者说所谓“入坑”的瞬间,就比如白城之于江南辰。中洲世界的支脉繁密,这棵巨树之上,每一片树叶都可以成为让人留恋的理由。每个人的被“击中”,在我看来,都像是一组特殊的密码。这很有趣。江南辰讲他所受到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在我看来,这等同于真正进入了中洲世界生活。它需要让瞬间延续。因此,我更关心的是什么构成了延续,使托尔金迷们愿意始终留在中洲世界。江南辰告诉我,对他来说,阅读托尔金本身就是一个不断发现、探索的过程。不管是托尔金时代的读者,还是和我们一样先通过电影接触到托尔金作品的人,首先进入的基本都是《魔戒》和《霍比特人》。但只要走入其中,你就会发现,自己所立足的中洲世界不过是历史的一个截面,一个时间点。就好比,当阿拉贡在风云顶为霍比特人吟唱起《贝伦与露西恩之歌》时,诗中讲述着贝伦与露西恩的相遇、相爱再到一起慢慢逝去,听的人就会知道,我们读到的故事背后还有故事,也许它就会促使你开始寻找。为了知道贝伦与露西恩的故事究竟讲了什么,当年江南辰在书店里站了整整两天——当时的网络并不发达,他也没有足够的零花钱直接把《精灵宝钻》买回家。从这段故事起,他发现,托尔金早已经建构了一整个世界以及属于它的历史。于是,他一路探索、挖掘,却始终觉得触及的只是冰山在水面以上的部分。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见到过江南辰的一份书单:在从2004年开始正式阅读托尔金的十几年里,除了最主要的《魔戒》《霍比特人》和《精灵宝钻》之外,他还陆续读了《努门诺尔与中洲之未完的传说》《胡林的子女》《贝伦与露西恩》、中洲历史12卷中的6卷(《失落的传说》上下卷、《贝烈瑞安德的歌谣》《魔影归来》《魔苟斯之戒》《中洲之民》)、托尔金的北欧神话诗歌《西古尔德与古德露恩》,以及由丹尼尔·葛罗塔(Daniel Grotta)和迈克尔·怀特(Michael White)写的两本关于托尔金的传记、凯伦·韦恩·方斯坦(Karen Wynn Fonstad)的《中洲地图志》、汉弗莱·卡彭特(Humphrey Carpenter)整理的《托尔金书信集》,还有由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出版的《魔法故事》等等。而他当时正在读的是佛罗里达大学教授沃尔特·贾德(Walter S.Judd)及其子格雷厄姆·贾德(Graham A.Judd)共同编写的《中洲植物学》和约翰·加斯(John Garth)撰写的《托尔金与世界大战》。其他的书先不说,“中洲历史”的艰涩难啃我早有耳闻,曾有一位托尔金迷告诉我,能啃上几卷就已经非常厉害了。当我把这种感叹转达给江南辰的时候,他很平静地说:“还好,读完其中6卷是2018年的事儿了,这几年,只剩一两卷没有读完了。”他当时正在读的两本书《托尔金与世界大战》和《中洲植物学》,其实都与他在当年夏天到牛津大学参与的“托尔金与刘易斯在牛津”的课程有关。前者是课程导师的论著,后者是上课之余的消遣——他总是夹着这本书,到牛津大学的植物园里寻找书上记载的植物——托尔金写到的植物有70%来自现实世界,并且基本都能在那儿找到。不过即便如此,寻找的过程也不太容易,几天时间,江南辰找到了其中的八九种。
每年夏天,牛津大学都会对公众开放课程体验(Oxford Experience),整个项目横跨7月和8月,共6周,设66门课程,每周开放11门,以文史类为主,课程在基督教堂学院进行。每门课的导师都是相关领域的专家,比如江南辰选修的“托尔金与刘易斯在牛津”,导师约翰·加斯在托尔金学界就拥有一定声望,他撰写的《托尔金与世界大战》曾被业界评价为“最佳托尔金研究读物”之一,他的课在所有课程中也相对热门,前一年江南辰就很想报名,但名额很快就被占满了。课程是小班教学,一共有12个学生,年龄跨度很大,江南辰的同学从18岁到70岁者都有。上课的时候,他们就围坐在客厅一般的教室里谈天说地。当然,也不是漫谈,课程由两条主线组成:一条根据托尔金和刘易斯一生的时间线论述,梳理他们的成长、相遇、成为挚友及最终慢慢疏远;另一条线通过比对二人的家庭、信仰、学术生涯以及写作内容和方式等,发现他们的共同点和不同之处,以及二人展现出的哲学思想和生活态度。最终,将这些结论对应回时间线,推理出他们相互影响的线索。有几天下午导师会安排关于托尔金的体验活动:比如参观托尔金在牛津教书的莫顿学院、拜访托尔金与妻子伊迪丝(Edith)合葬的“贝伦与露西恩之墓”、参与托尔金知识问答赛等等。让江南辰感到幸运的是,课程的时间刚好与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举办的“托尔金:中洲的缔造者”展览重合,他得以见到了托尔金的许多真迹,每天还能遇到全世界慕名前来的托尔金迷。 托尔金在牛津教书的莫顿学院,图片来自牛津大学官网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江南辰在牛津一周的学习即便不说奢侈,也足够令人羡慕,且让人感到奢侈和羡慕的又并不仅仅是指要为此付出的经济代价和时间成本。而是,课程的内容本身是一个很小的切口。我在想,刨除对牛津的那部分向往,什么样的托尔金迷会愿意潜身进入呢?对江南辰来说,进入其中的意义是什么?又或者,什么样的人,才能真的被称为托尔金迷呢?江南辰说,当然只要是确实喜欢托尔金作品的人都是“托尔金迷”,并没有什么所谓研究深浅作为门槛。他也不过是多看了几本书而已。他向我说起托尔金的“汤锅理论”中有一个很重要的观点,是希望读者品味故事本身熬出的汤汁,而不是去扒看锅里的骨头。托尔金甚至觉得,针对他的研究都是没有必要的,他写的就是一个故事,读者只要能沉浸其中就好。所以对江南辰而言,他并没有想要抵达的目标,只是在享受可以不断探寻的过程。在中洲世界纵深的历史中,他与之共情的,一方面是回看历史的惋惜,另一方面则是那些真正推动历史前进的小人物。他喜欢山姆,喜欢法拉米尔,喜欢那些看起来并不处于故事中心,却可以爆发出勇气和力量的人物。他们总能让人看到普通人的伟大之处,知道“当智者迟疑之时,弱者将伸出援助之手”。小人物才是世界的创造者。他告诉我,还有一句话,当年初读时他并没有深切的共鸣,但如今看来却时时指导着他的生活:“我们所有的抉择都无外乎如何过好当下。”(本文选自三联数字刊 2022年27期《托尔金的世界:弱小者改变历史》,内文选自《霍比特人:插图详注本》《魔戒:精装插图本》《纸上中洲:艾伦·李的<魔戒>素描集》《中洲地图集》中的图片均由北京世纪文景文化传播有限公司授权使用)
本文为原创内容,版权归「三联生活周刊」所有。欢迎文末分享、点赞、在看三连!转载请联系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