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吴琪
ChatGPT 的强势出现,引得人们又一次惊呼,接下来我们的很多工作,是不是就要更快地被机器取代了?像我们写作者,过去聊以自慰的,是写作的独特性。《三联生活周刊》的报道文章,除了遵循新闻报道的规范之外,写作者独特的叙述方式,也是我们的重要特点。独特性的背后,是我们记者作为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对这个时代中的各种事件、现象、话题的记录与回应。ChatGPT 展现出来的叙述和类似思考的能力,让人感到急迫的压力。如果我的视角和思考都能被机器取代,我何以为我?
《现场与在场Ⅱ:2022〈三联生活周刊〉年度精选集》
再一次翻看我们2022 年评出的好稿集,我感觉是我们这个群体,对“独特性”的一种回应。我们身处人人都可以用社交媒体的时代。每一个新闻现场,都会有各种在现场中的人,用抖音、快手、微博等媒体直接发出声音。记者,论速度比不过他们。我们常年跑社会新闻的记者,总是陷入努力接近采访对象的过程中,一次次被拒绝、被奚落的困境里。每一个新闻的信息都是过载的,易逝的,像雪花一样漫天飞舞,落到泥土里就消失了。我们试图去深入的那些新闻,就像一个人用力伸出双手,想抓住雪花,但看到的只是泥土里淡淡的湿润。有时候你都会怀疑,雪花真的存在过吗?这泥土里的湿润,是它们留下的印记,还只是我的错觉?信息越多,更新越快,我们似乎就越健忘。
记者,写的是“新闻”,那我想到的与之相对应的,是历史研究者,他们总在处理“旧闻”。但记者的记录,在这个超速发展的社会里,很快也就成为旧闻。或者说,历史是对过去的一种解释,新闻工作者的难处,是对身处其中的正在发生的时代,做出解释。历史的眼光,可以拉开距离;新闻的眼光,却一再要求贴得更近一些、再近一些。但如果一个新闻工作者,完全不具备历史的眼光,他会对自己不断追逐的热点产生怀疑。在ChatGPT 要“围剿”很多工作的将来,新闻工作者能够自处的,是一个个机器不能代替的大脑,是每个记者的独特“眼光”,聚在一起,是这些记者所体现的一个公共媒体的独特气质。
寻找孩子的父母们在孩子丢失的城市里四处张贴寻人启事我所在的《三联生活周刊》,聚集了一帮表相不一但内在气质十分接近的人。大家关心公共话题,关心他人的处境,关心远处的哭声,也看到变化当中的种种气象。大概从2016 年开始,我和曾焱一起负责《三联生活周刊》的发稿。我出身社会报道,她出身文化记者,我们在这里工作的时间,到2023 年初,刚刚好是20 年。我们带领着30 多人的记者团队,从每一期的封面选题、社会调查、专栏稿件,到记者的分配以及稿件的成形,一条龙负责到底。新闻从业者好似永不停息的陀螺,新闻报道需要你发自内心的热爱、少年般的热情。它来自你与世界的关系,记者既要一次次投入不同的选题里,去共情你的采访对象,又要始终在公共视野里,去记录和判断一切。敏感的人更容易从事写作,但太敏感的人又容易被社会事件灼伤。所以我觉得,我们可能总在“投入”与“隔离”当中,寻找自己的平衡点。
从事安宁疗护的医生们给患儿做检查
新闻易碎,而我们所做的努力,是在易碎品背后留下值得记入历史的痕迹。我们希望不管隔了多少年,当人们再次翻看我们的一期期杂志,对这个时代,能产生热烈而直观的感受。公共媒体的视角,正是超越了一个个单点的信息提供,所给予的全面深入的调查和记录。它们永远被需要。
2022年11月12日,美国纽约,2022UFC281,中国选手张伟丽战胜女子草量级现任冠军卡拉·埃斯帕扎,重夺金腰带。面对卡拉强势的摔跤威胁,张伟丽已做好多种方案去主动终结对手2020 年,曾经在三联工作多年的老记者陈晓重新回到队伍,不过这次她开启了编辑生涯。陈晓从头开始带新记者,以她独特的方式,培养起了一支有力量的调查团队。少年刘学州的自杀、网暴者的世界,这些社会话题背后,是我们的年轻记者李晓洁、魏倩的艰苦努力。谷爱凌、张伟丽这样的执着女性,在女性主义话题成为热点的今天,也非常耐人寻味。《三联生活周刊》每年出版52 期杂志,但好稿的评选一个季度一次,一次不过三四篇。所以对我们记者来说,能够写出“好稿”,也是一种很大的荣耀。但愿我们的好稿,在这个时代有自己的标记性。而它们背后的公共媒体的视角,永远值得我们为之努力。
谷爱凌曾说,她是在一个充满偶像的环境中长大的,希望自己也能够成为偶像,激励女性参与运动,突破界限。如果说,偶像存在的意义,是让人们相信人生的某种可能性,并为之付诸行动,那么,谷爱凌的最大弱点,可能就在于她过于“完美”。从无与伦比的个人成就,到亲密无间的亲子关系。当人们慨叹她的一切,并试图用天赋、热爱、教育、金钱等简单标签来解释这种完美时,对偶像的钦佩容易堕入两条歧路:或是“遥不可及”的虚妄,或是盲目复制的疯狂。在重新夺回UFC金腰带那场比赛开赛前,张伟丽站在酒店落地窗旁俯瞰时代广场,大屏幕上正滚动出现自己的大照片。那一刻她已酝酿好了获胜感言:“之前我觉得我是中国的伟丽。现在来到纽约拿到腰带,我觉得我是世界的伟丽了。”由这七位作家,当然无法概括当今女作家写作的全貌,甚至无法总结出绝对可靠的结论,但是作为阅读文学、了解女性和讲述世界的入口,她们一定都是精彩的。当我们认为不应该以“女性主义”作为唯一的入口去看待女性书写的作品时,反过来,是否所有女性作家的笔下都可以找到所谓女性独有的叙述经验?躲在“匿名”的面具之后,网暴者不全是生活不如意的“失败者”。他们大都年龄尚轻,但都有着不小的“网龄”,他们涉世未深,也经历着各不相同的人生处境,有的想通过互联网“主持公道”,实现抱负,有的只是出于发泄、无聊、玩笑或者焦虑。他们是现实中的普通人,但在网络上,他们可能会表现出极度的冷酷、漠然和固执。2009年至今,唐尚珺读了13年高三。拍摄《高十》那年,他27岁,说自己想走出农村的圈子,但这几年,他报考大学的第一专业都是农学。罗福兴是一个多向度的人。现实中,他早早辍学,混迹于工厂和美发店;网络上,他命名了一个叫“杀马特”的家族,并将其发展壮大成为非主流青年中最著名的一支,以至于现在再去复盘非主流,只能想起“杀马特”这个响亮的名头。最辉煌时,他经历了全网反杀马特行动,杀马特成为“低幼”“脑残”“土嗨”的代名词。在一片群嘲中,他退出网络,回归现实。多年之后,谁承想早已落幕的杀马特被重新定义为青年亚文化,这位昔日的“教主”似乎重新找回了新时代的流量密码。扎根在胡同,开的店就是现实版的茶馆。
中国是全球最大的鸡蛋消费国,每年要吃掉超4000亿枚鸡蛋,约等于全球总量的40%。因为其刚需、高频的特性,鸡蛋成了中国市场化程度最高的畜产品。蛋鸡养殖是特别精细的工程,但与发达国家不同,中国绝大部分鸡蛋都是由中小散户生产的,销售要通过层层中间商,价格忽高忽低,质量参差不齐。这种情况下,规模化养殖或许是不多的出路之一。但在原材料等成本大幅上涨之际,鸡蛋的规模化生产也面临一定挑战。当恶性肿瘤进入中晚期,患者也走到了医疗的真空,从大城市的大医院返回家乡,这些被认定“没有治疗价值”的患者不仅要忍受剧烈的疼痛,还要面对被反复驱逐的现实,对于儿童肿瘤患者来说尤其如此。在河北省沧州市的一家公立医院里,医生郭艳汝想建一个科室,专门接收那些遭遇过无数次拒绝、饱受病痛折磨的癌症终末期患者,无论是老人还是孩子。她想尽己所能,让他们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获得尊严与平静。互联网产业的先行者所要创造的元宇宙不仅是一个全新的互联网,一种新型的经济模式,更是一种全新的社会形态。但是,无论元宇宙发展到何种程度,这些问题都值得被反复探讨:人类的感官究竟在多大程度上能够被替代或欺骗?全面数字化究竟是不是人类前进的方向?如果生活中的一切皆可以被数字化,那么生活本身的意义又在哪里?第十二章 “山光满几”:中国书房的空间哲学/273在中国的历史上,从帝王到文人,但凡读书人都需要自己的书斋,或在宅邸,或在山野,陈设有奢华,有简朴,但阅读与雅趣带给他们的精神满足感是一致的,他们坐在小小的案几前,俯仰宇宙与天地,内观自己,便是倪瓒说的“山光满几”之意。而以今人看来,书房在其内部陈设形成一套秩序和标准的过程中,又被附上了更多对应社会结构衍变的观看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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