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输了,但土耳其也没赢!
颇受外界关注的土耳其总统大选第二轮投票结束:
土耳其最高选举委员会主席耶内尔宣布,根据对99.43%票箱计票结果,埃尔多安赢得52.14%选票,凯末尔.克勒奇达尔奥卢获得47.86%选票。
正式选举结果将在6月1日左右公布,埃尔多安本人和他的正发党已经宣布获胜。
他的对手凯末尔称,这是史上最不公正的选举,因为埃尔多安阵营控制了所有的国家资源,土耳其的民主在倒退。
凯末尔可能忘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媒体资源几乎全部是在支持他。
一些欧洲媒体说这是埃尔多安与拜登的对决,但美国输了。
埃尔多安在两轮投票前都把话说得很直白,第一轮他说“拜登要推翻他”,第二轮他说,“选择凯末尔就是选择恐怖主义和美国老板”。
尽管埃尔多安与美国搞得火药味十足,但在昨天结果出来后,拜登还是在第一时间向埃尔多安发去贺电。
这意味着美国承认选举结果(不搞颜色革命)
美国心里肯定是沮丧的,凯末尔领导的六党联盟居然功亏一篑,有负美国栽培。
埃尔多安发言人卡林随后表示,埃尔多安将邀请拜登参加就职典礼。
这是埃尔多安的胜利者姿态,还要看拜登怎么接招?
虽然埃尔多安的支持者已经开始在庆祝胜利,但对于土耳其这个国家来说,它并没有赢。
为什么说土耳其并没有赢?
这并非只是指土耳其经济低迷、里拉大幅贬值、通货膨胀严重等问题,而是土耳其的发展方向将陷入迷失状态。
第一次世界大战导致奥斯曼帝国彻底崩溃后,穆斯塔法·凯末尔将军通过三年战争,创建了现代土耳其。
1922年他废除了苏丹,1923年实行共和制,1924年废除了哈里发,将土耳其带入了世俗化轨道,切断了与阿拉伯文字的联系,引进拉丁字母、剔除法律中的宗教条款、让妇女脱离宗教压迫……
对外,凯末尔反对西方资本主义对土耳其的经济殖民,寻求工业化。
在凯末尔十几年的统治下,土耳其取得了相对良好的经济成果和社会成就。
“凯末尔主义”的基石是军队,也正是因为军队对国家的绝对控制,才使得在凯末尔死后,土耳其的世俗化路线能得到继续巩固。
凯末尔在意识形态上是追随西方的。
二战结束,土耳其仍然是军人主导的政府,1952年加入北约,与美国关系处于蜜月期,连朝鲜战争,土耳其也派兵参加。
凯末尔让土耳其建立了明确的发展方向:彻底世俗化,利用独特的地理位置加强与西方发达国家的联系,获得援助与投资。与美国军事结盟,与苏联保持最低限度的合作,同时维护本国利益,发展工业。
但土耳其拥抱西方时,凯末尔主义就出现一个悖论:
它想融入欧洲(加入欧盟),那么政治体制必须是多党制,欧洲不断敲打地土耳其:民主、民主、民主。
而凯末尔主义本质是“以军事独裁捍卫社会民主”,如果它的政权是按照西方“民主”方式产生,那么,伊斯兰势力很容易上台。
欧洲不管这些客观问题,强迫土耳其接受“民主”。
1970年2月8,土耳其第一个伊斯兰政党“民族秩序党”成立,领导人是埃尔巴坎,政治纲领是:
一、以宗教教法为法律基础;
二、由宗教领袖管理国家;
三、建立一个伊斯兰共和国。
1971年1月4日,“民族秩序党”被法院宣布为非法组织。因为军方感觉“民族秩序党”不断发展已经威胁到凯末尔的世俗路线。
欧洲圣母们就不高兴了,民主伙伴怎么能取缔政党呢?
欧洲施压后,1972年“民族秩序党”改名为“救国党”,卷土重来。
1974年1月26日,“救国党”获得了部分议席,得到了联合组阁机会,埃尔巴坎出任副总理,宗教势力首次分享了国家政权。
“救国党”马上实施宗教政策:
一、拆除伊斯坦布尔广场上的一切裸体塑像;
二、宗教学校地位与普通中小学相同;
三、大学要开设宗教课;
军队再次出手,5月20日推翻了联合政府。
接着在1975年、1977年、1979年,“救国党”又三次进入政府,军方再次政变。
实际上在1960年-1980年期间,土耳其走马灯式的换了19个政府,军事政变犹如家常便饭。
1980年9月“救国党”在科尼亚举行集会,公开抨击凯末尔本人。
9月12日,陆军总参谋长埃夫伦指挥军队接管政权,取缔“救国党”,软禁埃尔巴坎将近一年。
这也表明,凯末尔主义一旦失去军队支撑,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欧洲又是骂声一片,出台制裁政策,并呼吁美国也制裁土耳其。
1983年,土耳其军政府在西方压力下再次让步,“救国党” 摇身变成了“繁荣党”,又回来了。
1996年6月29日,埃尔巴坎领导“繁荣党”终于上台。
作为政府首脑,埃尔巴坎首次出访的国家竟然不是美国或者英国、法国,而是去了伊斯兰国家。
在利比亚,卡扎菲当着埃尔巴坎的面说,要允许土耳其境内的库尔德人独立。这是土耳其军方无法容忍的羞辱,它们再次酝酿政变。
11月6日是凯末尔纪念日,“繁荣党”的市长们禁止举行纪念活动。
1997年元旦,辛詹市市长耶尔德兹叫嚣成立土耳其伊斯兰共和国。
由于这是违宪言论,军方抓住机会,派兵开进辛詹市,将耶尔德兹送进大牢。
埃尔巴坎无动于衷,因为他在军队内部已经安插了不少自己人。
但军方知道哪些人是“叛徒”,他们逮捕了160多名高级军官。
1997年5月2日,检察官在军队支持下对“繁荣党”提起公诉,改由“祖国党”执政。这形成了一个全球罕见的局面,执政党被检方取缔。
而在此时,伊斯坦布尔市市长就是埃尔多安,他是“繁荣党”的骨干。
1998年4月,法官以埃尔多安反对世俗化路线为由,判了他十个月监禁,剥夺从政权利。
事情并没有因此结束,1999年,欧盟又来了。
土耳其不是已经成为欧盟候选国了吗?那么军方必须被排除在政治之外。否则,欧盟不仅要中止它的候选国地位,还要发起经济制裁。
美国克林顿政府也要求土耳其恢复“自由选举”。
“繁荣党”又改名为“美德党”,从法律上来说,你取缔的是繁荣党,关我美德党什么事?
但不管怎么改来改去,这股政党始终是宗教势力。
2001年,美德党也因为违宪被取缔。
那就再改呗,2002年改成两个党(双保险),一个叫幸福党,党首居尔;一个叫正义与发展党(党主席埃尔多安,副主席居尔)
以灯泡为党徽的正义发展党在埃尔多安领导下,一路高歌猛进,2002年11月赢得议会选举,副主席居尔成为了总理。
2003年初,正发党以多数票修改了法律,解除埃尔多安不得担任公职人员的禁令。
接着,居尔辞职,由埃尔多安出任总理。
2007年,居尔通过议员投票当选总统。埃尔多安继续担任总理,当时权力在总理手中。
这种政治格局已经说明,西方民主一旦在土耳其推行,宗教色彩的政党是一定会获得优势的。
以女人的头巾为例,凯末尔是禁止女人戴头巾的。
但在宗教政党开展活动后,70年代,土耳其女人们又戴上了头巾。
1980年,军政府通过《服饰和衣着法》,明确规定女公务员佩戴头巾是违法行为。
1983年,军政府还权之前,再颁布法令:禁止女学生戴头巾,违者一律开除!
1984年,土耳其国安会再下令,女教师不得佩戴头巾,多次违反者开除,并解除校长职务。
但这些禁令被视为对人权的限制,在宗教土壤非常厚实的土耳其,女人戴头巾是她们许多人的需求。
有几万名学生要求废除头巾禁令,欧洲圣母为此唱起了赞歌。
埃尔多安也让妻子戴上头巾出现在公开场合,以迎合这股社会浪潮。
欧洲圣母其实非常双标而且变态:
伊朗女人拒戴头巾,成了争取人权的勇敢之举,得到它们全力支持。
土耳其女人要求佩戴头巾,也成了争取人权的勇敢之举,大力支持。
在西方国家的无原则支持下,土耳其宗教政党的发展阻力不断被清除,军队的权力被不断剥夺,这看起来像个黑色幽默。
在埃尔多安和正发党连连获胜的情况下,军方为什么不干预?
在1998年之后,土耳其军方是靠国家安全委员会这个机构介入政治。权力集中在秘书处,成员全部是军人。
秘书处财政独立,只对国安委负责,不对内阁负责。
2004年5月,正发党通过修法将秘书处改为文官制,夺走了军队的权力。
直到2016年7月15日,绝望的军队才仓促发动了一场军事政变,但不到24小时就被老谋深算的埃尔多安挫败,然后就是大清洗。
埃尔多安已无须再用什么世俗主义来包装正发党,从2017年起,土耳其宗教化的脚步明显加快。
2018年,埃尔多安再次尝到宗教路线的甜头,当选总统。
这次大选,美国等西方国家认为土耳其陷入了经济泥潭,它们支持的凯末尔政党联盟将很有可能获胜,结果土耳其大多数民众用选票证明,他们不喜欢世俗路线。
埃尔多安再次获胜后,土耳其将更加趋向“神权化”。
从政治上来说,埃尔多安要稳固地位,正发党要延续政权,都必须进一步迎合宗教势力。
至于经济,反而不是决定选举走向的关键,因为众所周知,宗教从来都是非理性的。
埃尔多安不是不懂经济和民生的重要性,但他已经被宗教“绑架”,为权力只能更加保守。
CNN之前说土耳其“民主已死”,BBC还说埃尔多安要成为新苏丹。
西方这不是活该吗?土耳其军队作为世俗化最后一道防线,是如何被瓦解的?欧盟、美国不应当好好反思吗?
对于其它大国来说,土耳其被西方排斥当然不是坏事。
一个完全由亲西方势力执政的土耳其那就会走向反华反俄的道路。
所以美国这次输了。
但土耳其也没有赢,当凯末尔主义被一步步抛弃后,土耳其也将迷失发展方向。
一个失去方向的国家,将会变成一只无头苍蝇,被大国来回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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