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挑战了所有巨头的合法性

半年间，硅谷引领了两次人机交互革命。ChatGPT开启了连续对话时代，但国内外的科技巨头还是保住了面子，因为openAI是创业公司，应了那句老话，创新总发生在边缘。但昨天发布的苹果VR，让巨头都失掉了面子，创新竟然发生在了中心，这可能要比人机交互本身更惊艳。

上一次苹果引领人机交互，还是边缘企业的创新，乔布斯甩掉了鼠标键盘，用手直接在屏幕上滑动。而这一次是巨头自我革命，甩掉了物理屏幕和手柄，用眼睛定位，手在空中滑动就确定，人更加自由。导演陆川在现场跟人协同工作了一会儿，又看了会《阿凡达》，他就说，用笔记本办公已经翻篇了，去电影院看3D电影也翻篇了。想一想，这是一个创始人离开11年，由职业经理人带领，被认为“缺乏创新、步履蹒跚”的老巨头，还有创始人亲自带队的众多科技大厂们，会不会多少感觉到一点绝望？

苹果VR做了八年，找最好的设计师，一把手工程，这些其他大厂也不难做。但苹果每年投入100亿美金到供应链，收购很多企业，研究无数种新材料，苹果生态过去6年里新出来1.4万款AR应用，这背后，是近4000亿美金的年收入，1000亿美金的利润，25%的利润率，这几个数字，支撑起全球最强的供应链和生态能力。这就不是创业企业能做的，国内勉强对标的小米，利润率只有1%，营收是1/10，利润是1/250。只有收入和利润在一个数量级，是十倍以内，才有资格玩这场游戏，国内只有bbat加华为了。

ChatGPT出来，中国科技业反思，实用主义让我们点错了科技树，但还是有资源和潜力的。今天苹果VR带来的反思是什么？在资金实力和生态能力上，在“大力出奇迹”这个赛道上，很难有中国玩家。在绝对力量面前，四两拨千斤就是笑话。

30年前，大家争论是搞柳传志的贸工技，还是倪光南的技工贸，现在不需要争了，高科技是华山一条路。2017年王兴给了一个路线图，他说互联网下半场，必须做三件事，上天、入地、出海。上天就是高科技，没有原子弹死路一条。但又必须国际化，不占领国际市场，收入和利润差人家一大截，还是没有足够的钱搞研发。华米OV的国际化也做得可以，但没有真创新，也不行。所以最终，搞高科技出海，就是华山一条路，必须兼顾。

华米OV都想挑战苹果，几个掌门人都亲自撂过话，这是他们的梦想，但今天才知道，无知者无畏。华为被断了芯片，OPPO想自己做芯片，投了百亿人民币就搞不下去了，在一个萎缩市场里的跟随者，没有那个体量和利润去支撑，小米跑去做汽车，他们没有一个能动摇苹果的统治地位，他们都是跟随者。

苹果定义了智能手机，从芯片到系统，搞垂直整合。华米OV只是继承别人的产品定义，做微创新，再把成本打下来，薄利多销，占领中低端，也就是用“技”去消化“科”，中国过去几十年的路子。

今天的小米华为，从手机跑到电动车，也是一个被别人定义了产品的红海市场。今天的苹果，定义了VR，又一次垂直整合，从芯片到交互再到系统。明天扑向VR的创业者，可能很难避免华米OV的命运。明天的苹果，又会建立VR生态的统治力，拿到大部分利润，也就是下一次大力出奇迹的资本。高科技市场十分“狭窄”，只有一个大赢家，剩下的很难拿到下一次洗牌的筹码。

马云说，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华米OV是上一个时代的故事，但在下一个时代，必须是不同的故事。

今天评价一家中国科技企业，最核心指标不能再是收入、利润，而应该是，以技术突破和定义产品，在国际市场拥有定价权，占据统治地位。华为一半以上的基站卖到世界，字节一半以上的用户来自世界，腾讯游戏一小半收入来自世界，这才是当前时代科技巨头的合法性。

接下来最危险的组合是，产品有成瘾性、透支用户的注意力和品格、模式有原罪、利用垄断有不合规操作，虽然有高利润，却没有能力定义新产品、在国际上没有份额，这种组合是脆弱的。大家可以想一想，有多少这样的企业。不要再强调份额和利润，如果这些仅仅在国内，那只是窝里横，你在这个市场上争夺存量，但没带来增量，其实有你没你都可以。这就是脆弱。

在供小于求的年代，企业的腰杆还是硬的，没你不行，但一旦跨过供过于求的分界线，可以随时被替代的企业，腰杆就软了。在和平发展年代，带来就业和税收就是企业的合法性，在掐脖子年代，技术突破和定义新产品，才是合法性。

真正的基础创新，需要大力出奇迹，小步快跑和四两拨千斤，适合微创新。大力出奇迹一直来自于官方，马斯克的SpaceX，在初期接到大量军方体系的投资和订单，从芯片到互联网，都是来自政府以及军方支持的基础研究。但这半年连续冒出来的chatGPT和苹果VR，都表示，大力出奇迹的创新正在向企业转移。在这种情况下，国家的兴衰，民间巨头将责无旁贷，在民意里，这可能是最终的合法性，你到底是不是岳飞。

中国的体制内力量，在大力出奇迹这件事上非常出色。2007年，和谐号动车组首发。2011年，歼20首飞。2012年，国产航母辽宁舰服役。2016年，中国天眼投入使用。2019年，DF-17高超音速导弹亮相。2020年，055驱逐舰入列、北斗系统组网完成。2022年，中国空间站正式运行，003国产航母下水。前几天，大飞机商用首飞。

再看看国内的民间力量，从淘宝/支付宝，到后来的微信、美团，搭建了一个一个商业和社会的基础设施，抖音带来了算法时代，但2016年以后，国内互联网还有没有世界级的创新？反倒是一次又一次的千团大战、烧钱补贴战、跟小商小贩争利，P2P、现金贷、电子烟、整容医美。论到硬科技，除了华为的基站、大疆的无人机、曾毓群的电池、王传福的车，还有没有真东西？

前两年对科技业强监管，很多人以为从此就是“后巨头”时代，但现在看起来，可能要不得不进入“真巨头”时代，有些事情必须大块头才做的成，不要跟下面的小企业争，往上看，不要对过去念念不忘，往前看，大力出奇迹才是真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