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前驻日外交官眼里的安倍：强势又务实 遇刺后日美关系将不如现在
出品：凤凰网《风暴眼》
主持人：武辰；文：琢絮 南阳
随着日本奈良闹市区突如其来的枪响，当代日本政坛的传奇人物、前日本首相安倍晋三的生命停止在了67岁。
当地时间7月8日11时30分许，前日本海上自卫队成员，42岁的山上徹也因对“安倍政治理念以外的态度感到不满”而选择枪击安倍晋三。
安倍遇刺身亡的消息，无疑令世界政坛震惊。
作为日本宪政史上执政最久的首相，两度拜相的安倍晋三在2020年8月辞去首相职务之后的一年多时间里依然活跃于政坛，其势力遍布人事、政治、外交、经济等多个领域。
毋庸置疑，安倍晋三的政治生涯给本就跌宕起伏的日本政坛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尤其是他所实施的“安倍经济学”，不仅给日本经济带来了重要影响，更是在海外投资者中极具知名度。
如今，随着安倍晋三突遭遇刺身亡，日本政坛会出现哪些连锁反应？“安倍经济学”影响下的日本经济复苏又会面临怎样的不确定性？
7月8日，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对话了国家发改委宏观经济研究院研究员、中国驻日大使馆前一等秘书崔成，全方位、多角度地回顾了这位传奇首相的故事以及他给日本及世界带来的影响。
在谈到资本市场普遍关注的“安倍经济学”时，崔成认为，“安倍经济学”自2012年推出以来，核心点本是想解决日本老龄化带来的一系列问题，然而直至今日这个问题依然没有得到解决。
但在崔成看来，这并不意味着“安倍经济学”是失败的。崔成表示，日本国内社会结构引发的一系列矛盾早已根深蒂固，并非一个政策就能够缓解。整体客观来看，崔成认为，尽管“安倍经济学”没有实现预期的经济目标，但依然可以看到它的正面作用。“如果不采取这一系列的政策，日本可能会更糟。”
除了极具争议的“安倍经济学”，围绕着这位传奇首相个人，外界也颇为好奇。
众所周知，安倍晋三出身于政治世家，其外祖父岸信介是日本战后著名首相，并被安倍视为对其“影响最大的一个人”。资料显示，年仅三岁时，安倍就曾陪同担任首相的外祖父岸信介访问过印度。可以说，自小耳濡目染，令安倍在家族熏陶下逐渐形成了领袖气质。
但另一面，“一路小跑迎接普京”、“帮特朗普捡高尔夫球而栽跟头”等新闻画面又令安倍备受争议。
究竟该如何看待这样一位国家领导人的形象？
据崔成回忆，在日工作期间，他曾与安倍相遇于某次公开会议。当时他对安倍晋三的第一印象是“架子比较大”，原因是安倍晋三看起来不像其他的日本前首相一般平和，“比如其他国家外交官请他一起合影，他有时候不太愿意。”
但崔成同时表示，安倍在日本民众心目中的认可度比较高。崔成把这种认可归功于安倍身上的两大特点——强势、务实。
崔成指出，由于日本是一个崇拜强者的国家，因此日本人普遍希望有一个比较强势的首相。而安倍晋三在其任期内的政策贯穿以及舆论引导都能彰显出他的强势。“K电视台不听他话的时候，他能把董事会的成员基本换掉”，崔成举例。
来自日本民众的评价也佐证了这一点。据媒体报道，安倍遇刺身亡后，在各家日媒的街头随机采访中，有民众对安倍的强势给予了肯定。在东京涩谷，一名60多岁的公司职员在接受NHK采访时说，“听到前首相遇袭的消息时感到非常遗憾，他是一名发挥了强有力领导力的政治家。”
与此同时，崔成还谈到了安倍的务实。“他上台之后改善或者缓和了与中国的关系，从日本整个历史上可以看到，中日关系好和中美关系比较好的时间是重叠的。”
安倍意外遇刺身亡，也令未来日本未来的发展充满不确定性。
新冠疫情以来，日本遭受经济重创。其中，延期一年的东京奥运会不仅令本寄希望于以此实现国民经济“复兴”的梦想化为泡影，还给日本带来了高达超6400亿日元的经济损失。
经济数据则更为糟糕。
日本财务省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截至今年3月末，日本政府长期债务余额首次突破千万亿日元关口，政府债务总额高达1241.3万亿日元，连续第六年创历史新高，相当于日本人均承担990万日元的政府债务。
而反复的新冠疫情则更令日本政府焦头烂额。
相关日媒报道，近期，日本新冠疫情单日感染人数已连续两日超过4万人。日本各界人士对这一波“疫情反弹”表现了广泛的担忧，认为日本已经进入了“第七波新冠疫情”。
面对此景，日本将何去何从？
对此，崔成指出，对于日本现任首相岸田文雄来说，虽然是安倍力量的支持者，但随着安倍遇刺身亡，未来的岸田文雄将不会再坚持“安倍经济学”的相关政策，而是会推行自己提出的“新资本主义”政策。也就是说，安倍遇刺事件会令岸田文雄在政治道路上的自主性得以提高，从而其政治影响力在未来也将明显上升。
就日本未来的经济走向，崔成认为，一方面是岸田文雄“新资本主义”政策的实施，即进一步缩小贫富差距，提高包括教师、医生等人群的工资，通过这些举措来刺激日本国内消费，使国内收入更公平。“但问题是能够实行到什么程度，效果怎么样，还是比较存疑的。”
另一方面，崔成指出，日本央行行长黑田东彦的动向也需要特别注意。据崔成分析，黑田东彦是“安倍经济学”非常忠实的贯彻者，因此他未来还将大力推崇量化宽松政策，而这将与‘新资本主义’政策的施行形成一定的冲突。
“日元对美元贬值非常厉害，日本国内通胀压力非常大。这种情况下日本挺难过，这跟过去历史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果继续实施量化宽松政策，日元将会进一步贬值，对日本经济会造成非常强的负面冲击，”崔成表示。
除经济外，崔成也谈到了外交关系。
他认为，在特朗普和安倍晋三时期，日本与美国签订了自贸协定，这一协定实际上更利于美国，但安倍晋三为了换取政治上和美国的缓和只能答应，包括和特朗普一起打高尔夫球等，也显示出了安倍晋三与特朗普的亲密关系。
而在拜登和岸田文雄时代，崔成则认为，日美间的经贸合作仍会持续下去，但日美关系不会像现在那么密切了。他预测，未来，日本政治比较极端化、完全倾向于美国的政策将有一定回调，会向比较平衡的外交方向发展。
值得注意的是，崔成提醒，今年爆发的俄乌冲突或将加速日本在政治、军事上跟随美国的步伐，“这个势头是比较难避免的。”
那么对于中国来说，又有哪些经验可以借鉴呢？
对此，崔成表示，中国可以向日本借鉴的东西非常多。崔成指出，日本的很多问题是发达国家中出现最早的，包括少子、老龄化、房地产泡沫等，这些对于中国都是比较大的警示。
“我在使馆工作的时候就有一个想法，我们国家借鉴日本的东西借鉴的太少了，更多的关注于美国和欧洲。其实日本跟我们国家文化上比较接近，管理方式包括好的经验，我们借鉴起来更容易一些，也更容易适应”，崔成说到。
1、谈印象：安倍晋三强势且务实 在日本认可度较高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2010年至2015年您在中国驻日大使馆工作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跟安倍本人也有一些交际，您对他的印象是怎样的？
崔成：感觉架子比较大，因为他不像其他的首相那么平和。在一些场合，个别国家外交官请他合影时，（安倍）有些时候不太愿意。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虽然安倍晋三是执政时间最长的首相，但好像日本国内对他的评价褒贬不一，据您了解日本民众对安倍更多是什么声音？
崔成：我在日本工作五年，后三年也是安倍当首相的三年。从政治上来讲，日本实行议会制，首先选党派，然后由选出的第一大党组阁选党首，谁是党首谁当首相，安倍在自民党内影响力非常大。据我所知，日本人希望有一个比较强势的首相，所以日本民众对安倍的认可度也相对比较高。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您说日本民众呼唤一个强势的首相，安倍的强势主要体现在哪些方面？
崔成：他的政策贯穿比较好，他对舆论有比较强引导，某电视台不听他话的时候，他能把董事会的成员基本换掉。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安倍在外交方面也是非常有争议的人物，比如他一路小跑迎接普京、与美国特朗普会晤时面脸笑意等等。您怎么看待他这样一个国家领导人的形象？
崔成：这可能和他们的民族性有关，日本是一个比较崇拜强者的国家。俄罗斯军事力量对他来讲是绝对压倒性的优势，日本国内谈起俄罗斯惧怕感很强，因此，日本对俄罗斯、美国（的态度）和对中国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尤其他们对美国，说屈从也好怎么样也好，很多外交政策都是跟美国捆绑非常紧密的。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一方面他是一个强势的领导人，另一方面在外交上他也崇拜强者。您认为他身上最大的标签就是强势吗？
崔成：一个是强势，还有一个是务实，或投机。比如他上台之后改善缓和和中国的关系，从日本整个历史上可以看到，中日关系友好和中美关系友好的时间是重叠的。
2、谈安倍：生前是最大派系的掌权者被枪击可能是日本社会矛盾积累的结果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2021年11月份安倍就任自民党最大的派系清和政策研究会会长，有媒体称统领了93名众参两院议员的安倍，在决定未来首相人选上拥有更大的幕后影响。到今年3月日本媒体报道说安倍曾经做出表态，说短时间内他还不会退出政坛。您怎么看待安倍离任首相后的系列表现？
崔成：他离任后，菅义伟接任首相，之后是岸田。目前在整个自民党内派阀体系重构的情况下，安倍已经变成最大派阀系的头头，现在改名叫“安倍派”。第二派阀系的头头是麻生太郎，他跟安倍很多理念是比较一致的。这种情况下，在岸田上台之后，安倍对日本政坛的影响力比上一届候还要强。甚至也有传言说安倍会东山再起再次当首相。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您如何看待这次枪击事件？
崔成：我感觉比较突然，日本在各种选举问题上所有的议员，包括首相都是在街头跟民众直接互动，很少出现类似的暴力事件。这次（安倍被枪杀事件）我觉得可能是一个过去的矛盾积累的结果。我们都知道，日本在高精尖产业、在左端上游具有统治地位，不管国际形势怎么样变化，它的货币以及整个经济出口都比较稳定，之前历次大的金融危机，日元都是避险货币，没有像这次（这样）出现这么大的贬值。
这次的冲击源头在能源。因为日本是全球能源对外依存度最高的国家之一，接近100%。这次日元不但没有成为避嫌货币，反而出现大幅贬值，加上输入性通胀的影响，日本压力很大，特别在能源领域。
这种情况下，可能有些民众会把积怨归结到他的政策身上。菅义伟是他的官方长官，岸田是他原来的外相，也就意味着“安倍经济学”从开始一以贯之实行下去了。事实上日本国家经济增长比较低，通货膨胀率一直定2%，但一直达不到。今年终于超了，（因为）输入性膨胀太厉害了，但收入水平没有什么明显的增加。失业率增长，通胀率上升，日本民间肯定怨气比较大，这个怨气归结到源头就是安倍这套政策以及延续造成的。这跟历次经济危机，大的内外环境是完全不一样的。
3、谈“安倍经济学”：没能解决日本的核心问题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2012年初安倍一上任就开始推行“安倍经济学”，“安倍经济学”主张的政策具体是什么？
崔成：核心点就是想解决日本老龄化带来的一系列问题，但客观来讲这个问题没有得到解决，因为日本国内社会的结构，包括一系列矛盾，不是他这个政策能够缓解的。从量宽角度讲，一直采取宽松的货币政策，利率压得比较低，基本接近于0，（不见得是好事），欧洲很多国家都是负利率。长期以来，日本通胀政策的目标定到2%，一直达不到，1%都很难。但老百姓过去感觉还可以，过去要么基本没有通胀，有的是通缩，收入持平或者增加一点点，感觉生活比原来稍微好一点，所以没有什么感觉。
但这次完全不一样了，（这次）通胀在日本起来的情况下，安倍当时推出“三支箭”并没有效果，他当时推出新增长战略等一系列政策，包括为了解决东京和地方之间的失衡搞地方振兴，都不了了之。日本人口一直在减少，东京人口一直在增加，去一级化的措施实际很不成功，这和大的发展规律相矛盾。现在智能化社会这套框架出来之后，可能会出现一定的改变，包括物流、信息等，其它地方便捷程度明显提高的话，对人口以及整个工业向大城市聚集可能会有一定的稀释作用。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2012年“安倍经济学”刚推出的时候，日本的经济情况是怎么样的？像您说的根本原因是老龄化引起的吗？
崔成：是的。我们看日本每年财政预算，50%以上是付社保金、退休年金、还之前债务、支付债务的利息。
这样的话，人口老龄化负担会越来越重，如果再把利率调高，日本的还债能力将更差。他当时也是出了很多的政策。日本老人政治比较明显，基本上60%以上财富掌握在60岁以上老人手里，他们不花钱，有了钱存银行或者买国债，国家给他发年金等于国家在借债发债，等于是死循环，钱在死圈里，难以得到需求消费。安倍当时了出台很多政策，比如多生孩子给各种补贴、老人把钱投在孙子教育上会有免税优惠政策，鼓励打破圈层，但最后收效甚微。因为日本代际之间资产切割比较明显。
4、谈安倍遇刺后的日本政坛：“新资本主义”更靠谱现政府自主性会更强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安倍去世，对日本政坛或经济界最直接的影响和变化是什么？
崔成：他（的去世）对政坛的显著变化就是岸田政权自主性（将）明显提高，日本政治比较极端化、完全倾向于美国的（政策）或将有一定回调，向比较平衡的外交方向发展。
从经济上来讲，岸田上来之后提出“新兴资本主义”，有两个大支柱，一是促进经济成长，主要是借助5G、人工智能等新兴技术促进地方振兴，促进产业升级换代；二是提高薪金，进一步缩小国内贫富差距。
贫富差距持续拉大这个现象在日本还不是很突出，但针对这个（岸田）提出了相关政策，包括抓住现在新兴产业，尤其是物联网、人工智能、大数据等高新技术产业发展机遇，让日本恢复国际产业技术的竞争地位。我认为这比“安倍经济学”靠谱多了，但问题是能够实行到什么程度，效果怎么样，还是比较存疑的。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岸田是安倍力量的支持者，岸田上台对安倍政治影响力是加强的。那么安倍去世对于岸田的政治影响力会有削弱吗？
崔成：岸田政治影响力会明显上升，因为他的自主性提高了，而且他提的“新兴资本主义”概念和“安倍经济学”是完全不一样的，他也抓住了问题的要害，问题是能实行到什么程度。日本本身国内少子、老龄化带来的影响太深远。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所以岸田后续不会再坚持“安倍经济学”政策的精神？
崔成：对，因为他已经改变了，当他提出“新兴资本主义”这个框架之后就已经完全改变了。但量宽的货币政策没有改变，包括应对疫情，日本也是大规模放水，可能国内关注比较少，为了应对新冠疫情日本超级量宽也做得非常厉害。
5、谈未来日美关系：不会像现在一样密切了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您刚才提到安倍还是相对比较亲美，今天看到特朗普就此事件进行了表态，他提到这绝对是一个毁灭性的消息，据您所知安倍在任期间和特朗普关系怎么样？
崔成：特朗普对所有国家都打压，拿到美国能拿到的利益。特朗普在任的时候和日本也签了自贸协定，这个协定对日本汽车对美国出口没有明显的放松，在北美自贸协议里把外部的零部件从65%调到75%，主要是针对日本和德国，日本自贸协定里安倍没办法只能答应逐步放开国内的农产品市场，这更加有利于美国，但问题是要换取政治上和美国缓和关系，包括拉着美国一块打高尔夫球等等，给特朗普捡球翻了跟头，网上有录像，特朗普和安倍的关系还是比较亲密。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现在岸田和拜登呢？未来日美关系会怎么样？
崔成：日美关系不会像现在那么密切，但随着俄欧冲突，日本跟随美国政治上、军事上的步伐还会进一步加快，这个势头可能比较难以避免。
日中之间的经贸合作也还是会进一步持续下去，像RCEP至少让中日间有一个准的自贸协议，我们也提出来加入CPTPP，我觉得对我们来讲最有利的应对还是我之前说的，要从经济上进一步加大区域经济的整合力度，推动更多的自贸体系的建立，不管是特朗普还是拜登都不愿意推动的，这是我们有利的方面。
从东南亚国家来讲，因为新加坡是美国的盟友，比较亲美，李显龙表态非常明显，包括马来西亚，他就说你们不要逼着我选边站，他们希望中美矛盾能够缓和，大家共同发展经贸，谁逼着他选边站就会疏远谁。实际做集团式的对抗不符合全球大的发展潮流，尤其采用自损800杀敌1000的策略，如果一个国家整个主流的国际交往文化用这种策略，绝对不适合做全球的领导者。
现在所有的考虑都是大家要共同发展，你拆台自己又受损失，如果所有国家都这么做，全球会越来越乱，是肯定的。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讲，比如共同应对气候变化，这是中期的事情。长期的事情很多人说外太空为什么没找到很多智慧的星体？智慧发展一定程度当你没有走出这个星球的时候，可能来一个重大的宇宙的各种事件，包括小行星撞击，就毁灭掉了。从这个角度来讲人类应该进一步合作，马斯克这种理念，更快离开地球，防止不确定的未来，理念应该是这样，而不是大家之间互相拆台。日美贸易战美国就是这种态度，开始宣传日本企业文化多么好，日本的管理模式，最后发现他学不了，直接一锤子把日本敲下去了。
6、谈日本的警示：中国关注欧美太多 借鉴日本的东西太少了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像您说的可能后续岸田政府会继续跟随美国的脚步，中国下一步不管如何，我们要做的是加强区域经济的整合力度。您认为未来中日之间还可以在哪些合作方面有所加强？
崔成：中日之间我们互补性是非常强的。从经济、产业角度来讲，我在使馆工作期间，日本和中国主要大的合作平台，中日节能环保综合论坛，在能源、环保这方面领域合作前景非常大的。尤其是在现在我们有“双碳”战略的情况下，包括全球设定了未来“碳达峰”、“碳中和”的目标，未来合作需求会更大。
还有老龄化方面的合作需求，这也是日本迫切需要的，自己国内开发了这么多相关技术需要更大的市场，我们国家老龄化加速也是比较厉害的，这方面双方的互补性和合作的需求实际也比较大。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您认为过去十年当中，日本一系列经济政策对中国有什么样的启示吗？不管老龄化还是房价，还是贫富差距、人口的问题，中国和日本有很多相似之处。
崔成：是的，我们可以借鉴的非常多。我在使馆工作的时候有一个想法，我们国家借鉴日本的东西借鉴的太少了，更多的关注于美国和欧洲。日本跟我们国家文化上比较接近，他的管理方式包括好的经验，我们借鉴起来更容易一些，说白了更容易适应。
另外一点，日本很多问题都是出的发达国家里最早的，包括少子、老龄化，包括原来的房地产泡沫，这些对于我们都是比较大的警示。
另外日本也是比较中型的国家，和韩国不一样，韩国2008年奥运会之后房地产泡沫也比较厉害，但韩国比较小，完全可以靠出口拉动。我们国家必须要靠内需，如果房地产把其它消费挤掉的话，泡沫比较大，又不能继续让房价上升就很麻烦，可能未来比较长的一段时间房地产不能作为主要拉动因素了，就要先把人均收入提出来，房价平衡过渡，两个最后大家均衡点，比如十几年之后再重新考虑，要不就像美国一样直接把泡沫刺破，重新房价再上。
日本现在看得很明白，东京房价只有房地产泡沫的五分之一，全国的四分之一。日本很多经验是值得中国借鉴的，包括应对少子老龄化，我们国家面临的形势更严峻，日本经济增长从高速向中高速过渡的时候和人口拐点差距是十五年，我们这两个点基本是重合的。
但我们有一个好处，我们的财富相对来讲不是向老年人集中的那么厉害，还有老年人舍得给子女花钱，从经济拉动循环来讲没有日本那么大的负面影响，还是有一些不一样的地方。
7、谈日企的衰落：和德国很像，中国应在养老、科研等方面吸取教训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您觉得日本很多问题在发达国家爆发在比较前列，对中国是特别大的警示，目前借鉴的太少了。日本发生问题之后解决的比较好的是哪些方面？是我们最值得借鉴的？
崔成：解决比较好的是养老产业，还有美国打压他的IT产业之后，他自己更加倾向于注重基础的研发，基础的科研，看日本近十几年也出了很多科学方面的诺贝尔各种奖项的获得者，也为日本后续发展提供了很好的基础。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一方面养老产业值得借鉴，另一方面日美贸易战之后，即使IT产业受打压，但日本更重视基础科研，这方面也值得借鉴？
崔成：是的。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提到日本产业，我们知道几个比较大的企业家，比如松下幸之助、稻盛和夫，我们大家经常听到他们的故事，稻盛和夫工匠精神广为在中国流传。但这些年我们似乎看到日本的企业家有一点没落的趋势，您觉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况？
崔成：这种情况一是和“日美贸易战”关系很大，二是受制于本身的文化背景和发展模式。日本对中小企业的支持，有金融攻破，包括相关银行，是大银行主导的，和美国自由市场发达创新刺激是完全不一样的。
日本和德国很像，有一个好处，能够很好的稳定和发展制造业。美国当时为什么打压它？因为日本制造业对它形成了非常大的压力。现在看全球能够支撑制造业的劳动力素质，除了东亚，就是中日韩，加上中国台湾、中国香港、新加坡，这都是后期发展比较好的国家，还有以色列和德国，包括越南也有可能，其它国家在制造业上，尤其是消费品上和这些国家竞争基本没有可能，美国家电、汽车产业完全不是这些对手，可能是高科技制药、IT和传统的军工等，产品更新换代周期很长的这些比较有优势。
为什么现在其他国家都觉得中国对他们压力很大？当时日本给他们施加了那么大的压力，中国整个体量是日本的几倍？如果未来能够得到很好的发展，其它国家面临的压力会更大。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您认为中国产业结构上应该吸取日本什么样的教训？
崔成：包括我们金融的发展模式需要更加灵活，需要更加注重基础科研的研究，在资金上提供更多的支持。另外要更加突出自己的强项，现在整个贸易制造业的优势，贸易制造业优势尽可能多加入全球自由贸易体系，使亚洲进一步实现经济上的整合。
8、谈日本生育率低：日本女性不买账机器人无法替代少子化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现在都说中国年轻人正面临很多压力，不管是生活上还是工作上的。我们看一下日本的年轻人，好像这几年在日本流行，比如低欲望社会、草食族、丧文化、宅经济，听起来都是因为日本的经济低迷导致一系列的新鲜词汇。包括日本35岁以下的年龄人对利率毫无反应，被称为丧失大志的时代。您认为曾经朝气蓬勃的日本到现在突然沦落到以丧为潮流，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情况？未来会不会持续下去？
崔成：可能和少子、老龄化影响很大。日本为什么进入少子、老龄化？经济高速增长的时候大家没觉得生孩子少会怎么样，而且男主外，日本女人结婚之后一般都当家庭妇女，过去男的地位比较高。随着经济进入成熟期，妇女地位逐步上来了，和经济发展周期又相关，生的孩子就更少了。
现在少子、老龄化的结果是什么？年龄人少了之后找工作没有什么问题，既使学校不是非常有名，找一个稳定的工作，收入稳定的工作比较容易。另外只要不在东京这些地方，因为人口减少很多，买房以及继承房产都没有压力。
另外日本低迷，高层人士都看不到希望，老百姓更看不到希望了，这种情况下进入这种状态是比较正常的。
从留学人员来讲就会知道，日本在美国的留学人员比中国台湾地区都少，比韩国少得更多，跟中国大陆更没法比。这种情况下，内卷、自我封闭现在非常明显。
这在我们国家来讲，个别大城市有一些少数人群会这样，但大部分人还不会进入到这种状态，我们跟日本整个文化背景，包括竞争的环境还是完全不一样的。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日本在应对少子化和低生育率问题上有没有比较好的政策可以借鉴的？
崔成：推出了非常多的政策，但问题是日本女性不买账，没办法，生一个孩子给多少补贴，西方采用的方式都差不多，但可想而知，从欧洲到美国效果都不是很好。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中国现在也有经济学家提出生一个孩子给多少钱的方案，借鉴发达国家的经验，但并没有看到很好的效果。
崔成：是的，日本软银的孙正义说未来人工智能以及智能机器人发展可以替代少子化问题，这是替代不了的，机器人和人能一样吗？生产消费整个链条拉动完全不一样。
还有一个核心问题，只能替代周期很长比较重型的机械，替代起来比较容易，比如说手机想要两个月或者更短时间内换一个新的周期，这种用机器人生产怎么生产？换两个键都不行可能还要换机器人，成本更大，还是要用人。这种让欧美人是做不了的，加班加点也不接受。有非常多的因素在里面，不是说炒作一个概念就会变成现实。
凤凰网财经《封面直播》：所以即使日本的少子老龄化在很早之前就爆发出来了，并且经过这么长时间一系列的尝试，面对低生育率问题上还是收效甚微？
崔成：是的，想尽了各种办法，尤其是安倍，能想出来的都想了，但最后收效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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