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的“指鼠为鸭”，真相就一句话

2023-06-19 06:06


本文作者：刘娜
公众号：闲时花开（ID：xsha369）

对老鼠，我有着严重的心理阴影。

这阴影一方面源于，小时候家里穷，住的都是破旧的砖坯房，总有老鼠在房梁上出没。

有天，我和我妹挤到破旧的小床上，睡到半夜，隐隐约约听见耳边有唧唧叫的声音。

我强忍着瞌睡拧亮电灯泡，模模糊糊中看见枕头边有两团粉红色的肉——两只刚刚出生的小老鼠，从房梁上掉到我们的床上，恰好掉到我的枕边。

那种恶心又惊悚的感觉，给我留下的后遗症，就是直到今天，我都无法直视任何带毛的动物幼崽——它们总能勾起我与鼠仔共枕的粗粝童年。

这阴影另一方面源于，中学开始住校，学校食堂是校领导的亲戚在承包，饭菜差到难以下咽——馒头因为用碱过多，总是黄撅撅的有股怪味，菜汤寡淡到能照出我长满青春痘的脸，菜叶子里还时不时能翻出不明来历的异物。

比如，老鼠屎，铁丝圈，长头发，脚指甲……

记得当时，我们班有个男生，竟然在他饭菜里吃出老鼠头。

他气得跑到教务处告状，本想得到公平，结果被当场销毁证据，还被扣上“唯恐天下不乱”的帽子。

因为这趟维权导致他上课迟到了，又被班主任臭骂一顿，罚站了一下午。

不知道该说庆幸还是该认倒霉的是：

那个年代大家都穷，吃饭主打填饱肚子，所以对“学校食堂里吃出老鼠屎或老鼠头”这种事儿，气归气，但终究没有力气死磕到底——

在又穷又糙的温饱阶段，人们对公平和正义的渴求，是有限的。

肉身饥渴，精神就很难挺拔。

何况，那个时代没有网络，更不能随时随地拍照片，就算在食堂饭菜里发现了老鼠屎或老鼠头，恶心的都是自己和身边人，恶心不到遥远的他乡和陌生的同胞。

但，老鼠这个龇牙咧嘴的小怪物，给我，给我们那代人带来的心理阴影，依然从那个农耕年代绵延到这个网络时代。

且恐入骨髓，无法疗愈。

我想，这大概是江西工业职业技术学院的“指鼠为鸭”事件，如此费煞苦心的集体作假，但终究难逃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民心基础：

从苦日子过来的每个人，对食物里疑似出现老鼠的踪迹，都有着极度恶心和出离愤怒的共情。

我们从昨天走到今天，从乡村来到城市，从苦日子步入好日子，从贫困粗粝的少年变成身材发福的中年，原以为凭借隐忍和奋斗，能让子孙后代越吃越好，但2023年的夏天，我们不得不直面这样的真相：

我们的孩子，依然要在饭菜里，吃出老鼠头。

最讽刺的，还不仅是这个。

而是我们的孩子，明明吃出了老鼠头，还要在说出真话曝光真相后，被学校以毕业证相要挟，不得不说假话：

“想毕业，就站出来指鼠为鸭！”

我们最恨的，也不是我们的孩子被逼说假话，而是明明有能力、有资质、有条件、有时间查明真相的高新区市场监管局昌东分局的江局长，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非要配合学校一本真经地去作假：

和女同事正襟危坐，反复对比确认，却对着有牙齿、有眼睛、有毛发的老鼠头照片，铿锵有力地喊出：“这就是鸭脖。”

俨然《皇帝新装》里，那帮睁眼瞎的丑陋官吏。

呜呼哀哉。

从秦朝到今朝，2000多年指鹿为马的兴衰成败，亿万万个颠倒是非的历史教训（指鹿为马的典故，源自秦二世时期），都换不来一句直面真相的实事求是：

“这不是鸭脖，这就是鼠头。对不起，我们错了。”

一个老鼠头，为什么非要搞成又一桩塔西佗事件？

为什么非要江西省的联合调查组介入，鸭脖才能沉冤昭雪？

说白了，不过两件事：

一件为“权”——老鼠头，关乎整个老鼠身子，而老鼠身子关乎承包学校食堂的企业，关乎企业背后某个学校或教育系统的领导，关乎这领导背后的更大关系网……

在乌纱帽面前，把老鼠头硬说成鸭脖，看似睁着眼说瞎话，但是最安全的。

一件是为了“钱”——是个人都知道，承包学校食堂是个肥差，很多人挤破头都想干的好事儿，背后必定有你我看不见的事儿。

而每个毕业季，都是学校食堂的招标季，这个吃出老鼠头的承包公司，有没有资质？是不是合格？会不会和某个领导有利益捆绑？

老鼠头一旦坐实，上了招标黑名单，它就没法藏在学校食堂招标队伍里当硕鼠了，就没法官商勾结搜刮学生了。

那，就必须全套作假，坚持把老鼠头说成鸭脖。

老百姓看不明白这些吗？

恰恰是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恰恰是这届网友不好糊弄，恰恰是解决了温饱的我们对公平怀有执念，才有了最后的真相和反转。

而那个最先曝光鼠头事件的江西男生，才在吃了那顿恶心的食堂饭后，避免了我中学男同学被轮番批斗的命运：

互联网时代里，遥远他乡和陌生同胞，联手解救了他。

这，大概是这场“原本一句道歉就能解决的卫生事件，最终演变成基层公信力严重塌方的舆情事件”，唯一的光亮：

那个一度被迫说假话的孩子，被很多素昧平生的人，保护住了。

这保护，不仅仅是他能顺利拿到毕业证。

还是，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对真相追问、对公平渴求的信念，用一场反转再反转的“鼠头事件”，让那个刚刚成人的少年，还有生活在“指鼠为鸭”时代的更多少年，在迷茫彷徨和左右摇摆后，再次确认诚实的信仰。

恰如加缪在《鼠疫》中写道的那样：

“这一切里面并不存在英雄主义。这只是诚实的问题。与鼠疫斗争的唯一方式只能是诚实。”

在我还是个流着鼻涕光着脚丫子乱跑的少年时，因偷摘了邻居的芋头，却对父母撒谎说捡到的，最后被人家找上门后，父亲曾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一定要说实话，因为实话没有尾巴，而谎话都长着尾巴，说一个，就必然招惹来更多个，直至藏不住，最后还要暴露。”

我记住了父亲的话，并在读书写字后，将他的话概括为：

真诚是最短的桥，也是最好的路。

而“有没有说实话”，是江西“指鼠为鸭”闹剧的真相，也是民心向背的标尺。

我想，几乎每个人在年少时，都会从父亲那里听过这句：

“一定要说实话。”

只是后来，有的人说惯了谎话，说着说着，就信以为真了，最后活成了笑话。

听父亲的话，坚持说真话。

-经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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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娜，80后老女孩，情感专栏作者，原创爆文写手，能写亲情爱情故事，会写亲子教育热点，被读者称为“能文艺也理性的女中年，敢柔情也死磕的傻大妞”，本文经授权转载自公众号：闲时花开（ID：xsha3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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