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东的热钱，正涌向中国“独角兽”

作者丨磐石2023

图源丨图虫创意

2023年，来自全世界最炎热地区的新投资力量，正在进军中国初创企业。

就在上周举行的“中阿企业家峰会”上，港交所行政总裁欧冠升（Nicolas Aguzin）表示，到2030年，中东主权基金的投资资本预计将增加到10万亿美元，届时，可能将有超过10-20%，也就是1-2万亿美元的投资将投向中国。

暗流，其实早已开始涌动。据《财新》报道，今年2月到访沙特首都利雅得的，就有香港特首李家超带领的香港代表团。欧冠升的上任李小加在当地参加晚宴时“入乡随俗”，穿起长袍，手持阿拉伯长刀，与当地商贾名流交相辉映。

去中东考察的，不止有香港。据《财新》等媒体，今年2月和3月，内蒙古和广西分别派出代表团造访沙特，年内还会有多个中国内地政府将率代表团来中东考察。

中国代表团不辞炎热，频频出访中东，背后是曾经依赖美国投资者的中国风险投资机构，现在正在寻求来自中东的“热钱”。

据外媒，来自三家接受美元基金投资的中国企业的匿名消息人士称，许多中东投资者在过去12个月中与中国风投基金讨论了交易。尽管这些资金并没有完全取代美国投资，但据其中一位消息人士估计，这些资金预计将占中国风投公司所有美元资金的20%左右。

那么中东投资者偏好哪些方面的投资呢？据消息人士介绍，他们正在积极寻找中国的机会，然后进行小规模投资以试水，并指出前沿技术、新消费趋势和生物技术是受欢迎的行业。

据彭博报道，中金公司已经在中东设立两个办事处，并且正在申请于当地开展金融服务活动所需的牌照，承诺会在当地长期投资。

进一步的探究可以发现：中东出钱，国内企业出项目，并不是偶然的，而是一系列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

中东究竟多有钱？

在大家的印象里，中东一向是“土豪”聚集的地方，2022年的卡塔尔世界杯，就将这种“豪气”淋漓尽致展现在世人眼前。

中东大部分国家虽然在过去的半个多世纪里，靠着石油美元获得了大笔财富，但也从某种程度上陷入了“资源诅咒”的怪圈：国家经济几乎完全依赖于能源价格，而伴随着新能源的蓬勃兴起，中东各国的“能源税”还能收多久，也引起了世人的关注。

明眼人都能看到的问题，中东各国自身不可能意识不到：以地区最大的产油国沙特为例，2015年该国新国王即位，特别是于2017年确认其欧美留学归来的儿子为王储后，该国进入变革急遽的转型期。其中标志性事件是，该国政府在2016年推出“2030愿景”，正式揭开由依赖石油向追求经济多元化的序幕，向光伏、风能、氢能等可再生能源转型，完成2060年碳净零排放的承诺。中阿峰会中也重点提及了新能源领域的合作。

当然，中东的“土豪”不止沙特一家：全球十大主权财富基金中，中东国家足足占据四席。据另类资产研究机构Preqin研究显示，截至2022年，中东主权财富基金的资产管理规模总额高达3.64万亿美元，占全球主权财富基金总额的1/3。而中东主权基金在2022年的投资支出接近890亿美元，是2021年的两倍。

中东十大主权财富基金 图片来源：福布斯

所谓另类资产，包括风险投资，但不包括公开交易的股票和债券。而作为长期投资主体，主权基金更有优势参与另类资产投资，实现跨周期投资，以牺牲一定流动性，获取更高的投资收益。

中东的投资区域，从最初集中于欧美市场拓展到了新兴国家的市场，近年来不断提高在其在中东、北非和亚洲国家的投资比例。根据德意志银行的研究报告，中东国家在欧美地区的新增投资存量从2008年的3/4将降到2020年的1/2左右；而在亚洲的比例将由2008年的10%提高到20%。

这一变化趋势可以从LP和GP两方面理解：首先近年来随着能源价格上涨，中东LP们身价倍增。与此同时，中东地区可投资产有限，当地VC市场规模较小。中东LP们势必会面向全球进行资产配置，积极向外寻求多样化投资渠道；而在美联储加息、利率上升的背景下，美元回流，欧美LP投资意愿下降。募资受挫的中国GP顾目四盼，将目光锁定了中东。

其实从公开的资料中可以发现，2023年开年以来，来自中东的“热钱”，正在悄悄流入中国，并且特别偏爱网络科技、生物医药这些“高技术”行业，也许，这也是为了改变其自身一贯的“粗犷”形象，转而多注入几分科技含量。

例如，据界面新闻，一家名叫42X的基金持续几个月购入字节跳动股份，最终购入股份价值一亿多美元。42X基金全称G42 Expansion Fund，是阿联酋人工智能和云计算公司G42旗下的科技基金，基金规模达100亿美元，而G42背后的投资方，就是阿布扎比增长基金（Abu Dhabi Growth Fund，ADG）。另一个基金在不久后亦买入字节跳动股份，对后者估值为2250亿美元。

42X的投资目标显然不止于此：据界面新闻进一步消息，42X基金已委任原京东战略投资部主管胡宁峰负责其上海办事处。G42的一位发言人表示，42X基金已在上海、新加坡和雅加达聘用10名投资专业人士，但拒绝进一步说明。

而3月22日，京东集团旗下从事工业供应链技术与服务业务的子集团——京东工业宣布完成B轮融资，总额3亿美元，上表中的穆巴达拉和42X基金共同领投了该轮融资，红杉中国等跟投。

同样获得中东资本青睐的还有原启生物。原启生物致力于创新肿瘤免疫治疗药物开发，今年也完成了4500万美元的B1轮融资，而背后的投资方再次出现中东“土豪”的身影——上表中的卡塔尔投资局。

而中东最大的国家沙特，更是不会缺席投资中国：2021年底，沙特公共投资基金（PIF）向中国证监会提交了QFII（合格境外投资者）申请，到了2022年2月，香港办事处已经开张。

“土豪”如沙特，可不会光说不练：就在今年初，PIF通过旗下Savvy Games Group投资了腾讯支持的电竞企业英雄体育VSPO2.65亿美元，成为VSPO的单一最大股东，同时创下了电竞行业历史上的单笔投资纪录。

据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全球家族企业研究中心主任高皓等所著《主权财富基金“沙特模式”：PIF的全球化与本土化》一文的不完全统计，PIF在2017-2021年的海外股权投资总额约为608亿美元，其中对华投资总额约122亿美元，占比20%。

行业分布上，涉及对中国的13笔股权投资（含追加投资），有4笔投向在线教育（作业帮3笔、掌门一对一1笔），4笔投向互联网（小红书1笔、口碑网1笔、客路旅行2笔），2笔投向软件服务（Keep 1笔、货车帮1笔），1笔投向商业地产（WeWork），1笔投向医疗健康（平安好医生），1笔投向零售（瓜子二手车）。

其实包括PIF在内的一系列中东基金，投资方面算得上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据每日经济新闻统计，目前中东资本在A股市场中，至少位居三十余家公司的前十大股东之列。

部分A股中东资本持股情况（截至今年3月29日）

图片来源：每日经济新闻

既然此前有过多段成功合作的过往，彼此建立了一定程度的信任，那么在目前，国内的LP去美国寻找GP遇到阻力的情况下，转而向中东“找钱”也就实属必然了。近期的例子表明，中东和中国之间，正在酝酿着更大规模的金钱流动。

中东有资金，中国有技术

此前曾任沙特能源部长，2020年2月开始担任沙特投资部长的法利赫（Khalid Al-Falih）上周表示，沙特与中国的关系正在从基于贸易的关系转变为“核心投资关系”。

据阿通社消息，就在中阿企业家峰会上，第一天就签署了总值100亿美元的投资协议，涵盖30多个行业，包括技术、可再生能源、农业、房地产、矿产、供应链、旅游和医疗保健。

不过受益最大的，或许是中国的汽车品牌：据《国际金融报》消息，沙特投资部与中国电动汽车制造商高合（HiPhi）的母公司华人运通签署了一项价值210亿沙特里亚尔（约合56亿美元）的协议，双方将成立从事汽车研发、制造与销售的合资企业。不过《国际金融报》记者就该合作向华人运通方面求证，其表示双方签订了谅解备忘录，但具体内容目前无法做出回应。

无独有偶，油气巨头沙特阿美感兴趣的不止有石化产业，还有自动驾驶：今年5月下旬，沙特阿美支持的风投企业“Prosperity7”宣布向总部位于上海的辅助驾驶技术初创公司宏景智驾（Hyperview）投资“数千万元人民币”。

那么沙特阿美为什么要投资这样一家初创公司呢？按照Prosperity7执行董事总经理Aysar Tayeb的观点，“很明显，中国的卡车运载规模比其他任何地方都大。如果一家公司能够成功发明安全的自动卡车运载技术，那么它在中国扩大经营规模的机会就会高于其他地方。”

此外谈到不同地区的投资规模，Aysar Tayeb本月早些时候表示，Prosperity7已经投资了约30家初创公司，而投资规模则在美国和中国公司之间大致平均分配；未来会在中国有更多动作，而过去几年的新冠疫情拖慢了进度。

沙特并不是唯一高调投资中国的中东国家。今年5月，阿联酋举办了专门针对中国企业家的会议。据该国官方媒体发布，该国接待了中国的“前50名独角兽”（估值超过10亿美元的初创企业），并启动了“阿拉伯—中国独角兽投资秘密会议”。

按照迪拜商业委员会秘书长兼副主席Massimo Falcioni的说法，会议结束后，中国投资者的参与会增加，更多的投资基金和资产管理公司从中国来到阿联酋。

Massimo Falcioni进一步表示，中国不但是技术的主要来源，而且是商业的主要来源，与中国合作是阿联酋成功转型的关键驱动力之一。

无论是沙特还是迪拜，中东各国政府在过去几年中都宣布了计划，投入巨资重塑经济，以实现未来的可持续增长。其中最为典型的莫过于沙特“愿景2030”计划。想要深度参与中东转型的国家不只一个，而拥有宝贵的基础设施和制造技术的中国公司，不能也不应该缺席。

据外媒，一位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表示，他在迪拜生活了大约20年。该地区对中国做生意的兴趣增长如此之快，以至于自己的“海湾渡轮管理咨询公司”从2021年的没有客户，到过去短短12个月里，就会见了100多个潜在客户会面。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他的公司已经帮助这些中国客户筹集了超过3.5亿美元。

他说，对于一些中国客户来说，他们的目标是将自己重新包装成中东的本地公司，最终能够在纳斯达克上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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