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公司喜欢“不太聪明”的实习生？

2023-07-10 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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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诚赋

我快毕业的时候正赶上互联网大潮汹涌袭来，相关公司的实习机会特别多。我和大多数同学一样，在学校食堂的公告板上看各种网络公司的招聘，挑了个域名念上去最为朗朗上口的公司，打个电话就完成了面试接着就去实习了。

一个寝室，只有一个师兄实习没去互联网公司，他应聘去了一家外国咖啡连锁店。那家店有着绿色美人鱼标志，彼时在上海淮海路刚开了第一家分店，计划年内再开两家。公司还小，事情却不少，从找门店到店面装潢有一堆流程，给了师兄一个邮箱连个像样的后缀名都没有，这让整个寝室都没看上。

后来的故事是，师兄实习留任的咖啡公司，店开了无数，还带动了一股咖啡风潮。而我实习的公司来了不少人参观，却在拿到了一笔融资后就突然人去楼空了。响亮的域名和光鲜的网站都在，内容没有人再更新了。我当时不觉得自己少拿了半个月实习补贴可惜，但很心疼大楼里锁着那些崭新的电脑和服务器。

《二十不惑》剧照

一百多年前，在大洋的另一边的多伦多大学，也有一份实习打杂工作，工作的内容是帮狗做胰管结扎，再将狗的萎缩胰脏制成提取液，注射回到摘除了胰脏的糖尿病狗体内，观察其血糖和尿糖的变化。这份助理工作很辛苦，导师是个外科医生背景的代课老师而且实验室卫生不佳，不少实验用的动物都因为感染手术没多久就死掉了。因为经费不够，到后来做实验的狗也不够了，于是实习生不得不偶尔和导师一起去街上抓流浪狗来继续实验。因为经费问题，入选的两个同学靠抛硬币决定的谁先去，结果去的人坚持把这份工作一干到底。实习项目结束，导师发了论文，这项研究在当时奠定了糖尿病经典药物胰岛素的诞生。论文的主要作者班廷，两年后因为这项研究共享了1923年的诺贝尔生理学或医学奖。实习生叫贝斯特，也分了他一半奖金，并在日后成为了生理学家。今天多伦多大学的糖尿病学院，简称BBDC，就是班廷和助手贝斯特命名的。

如今公司每次让我带新的实习同学，我都会讲这两个故事。第一是想说，实习不必随大流，三百六十行，行行可实习。我们那些年随大流去互联网企业的基本都没混出头。第二个故事是想说，千万别小瞧任何一份实习工作，诺贝尔金牌也许就近在咫尺。实习改变命运。

《实习生》剧照

也许这两个故事都已经太过久远了，难以给到我组来实习的同学带来共鸣。他们听了我的故事都摇头，笑着说现在的大潮不是互联网大潮，而是AI取代人工的大潮，不少岗位眼看着就没了，能找到一个实习工作就不错了。老师我不求这份实习能接触到诺贝尔奖，那样的实习机会我也轮不上，你还是直接告诉我有没有机会留下吧。我说这个实习就是实习，没机会留任，提前告知了结局，当然让每个实习生都很失望。于是我也不奇怪，他们心猿意马，那些越是优秀的实习同学做的时间越短。以至于我们互相都有了默契，我不多说，他们也不多做。铁打的公司流水的兵，如今流的是实习生。

只有一个实习生显得例外，她是个学姐推荐来的，个子高高的，白白净净，一双眼睛真诚且明亮。这个同学2020年上的大学，三年里实习机会实在不多，有段时间学校老师都短缺没有人安排学生实习，她就报名参加各种线上学习和考试，在学校担任各种志愿者。三年的志愿者的工作强度不小，有时还遭白眼吃闭门羹，能坚持的人不多，可是她任劳任怨，主动帮助其他同学，没让自己闲着。虽然她学历无法和那些名校的实习生相比，可是她各种培训认证尤其是志愿者证书一叠分量不轻。

《平凡的荣耀》剧照

这个大四，她对能出来实习机会很珍惜。来到我们组后，除了接受分配的工作，还经常主动问我，老师你看我还能做点什么。别人实习都是两、三个月，半年最多，她上来就说要实习一年，还说到做到。从整理无聊的数据做起，到办个活动和参会同事逐个确认到场时间，到能负责财务处理，最后独立承接小项目，每一次她闷声不响地完成工作，都让我惊讶于她的成长。到了一年快结束，她已经可以带后面的实习生。有段时间，我很喜欢她出现在办公室，她人瘦瘦的，衣服宽大，走路有点晃晃荡荡，颇有股少侠气度，给中年人居多的枸杞泡茶办公Style带来了一股新风。

我也给她讲这两个实习的故事，还有其他以前工作的经历，她觉得很有意思，问了不少细节，比如，出生于互联网时代的她，听我说以前发传真正反面搞混，可并不知道传真机是个啥梗。现在的办公室早就没有了传真设备，要解释这个还真费劲。

《令人心动的offer》剧照

转眼一年实习结束，她找到了一份海外工作机会，走之前，希望我给她写一个实习小结给学校。于是我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搜索以前的实习证明文档，打算用Ctrl+C和Ctrl+V解决书面工作。

可是我想了想，合上了电脑，说我们倒杯水，我再跟你说一个实习的故事。

那是我的第二份实习，非常热的一个夏天，我和其他实习生跟着一个客户在大马路上给路人甲乙丙丁提供试饮。客户的要求不复杂，试饮的冰茶，给任何一个顾客的时候，都要保持在5摄氏度，因为经过无数次的测评，这个温度的冰茶产品口感最佳。于是那天，我就忙于往返冰库、清点冰块、补充冰块、倒茶、测温和递水。如果试饮的人流不多，倒在试饮杯里的茶过几分钟超过了5度，那么，按照客户经理的要求，只能全部倒掉。从中午到晚上，大部分的实习生已经坚持不住，干到一半走了，或者跑到一边树荫休息，利用去冰库或吃晚饭的机会拖延一下的都有。

这种重复性的劳动，找不到捷径的工作，实在让大多数人无法有满足感。可是我却像着了魔一般，自己掐着表快盯着温度计在试饮台前后忙活，越干兴致越高，手脚越来越麻利，每次开心地递上下一杯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获得一种很大的满足感，后来我开始有时间和心情观察试饮顾客的表情，判断他们是否会现场购买，直到收摊还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