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生病，不当女战士也没关系

01

分享一个最近的感受：

世界上最残忍的一个问题就是，“你有什么可不开心的？”

无论是用来问别人，还是问自己。

最初想起这个念头，是几天前的晚上，得知李玟死讯时。

很错愕。一个仿佛每个毛孔都散发阳光的人，竟然经历过长时间的心理疾病，并因此而离世了。

想当然地以为，一个永远在大笑，永远把眉毛画成上挑的形状，永远在扭动电臀的人，是没有忧愁的。

从没想过她在襁褓中丧父。

从没想过她只能靠一条腿站立，和跳舞。

从没想过她的婚姻里有那么多不堪。

得知死讯的那晚，我才一条条划开热搜，知晓了这一切。这种震动太强烈了，甚至超过哀悼本身。

我们低估了痛苦的力量，也高估了人的强悍。

无论情感、健康，还是事业，受挫就会痛苦。这是人之常情。

没有人能做到永不崩盘，永不失控，永不脆弱。如果有，背后必定耗费了巨大的心力。

李玟看似做到了。三十年里，她像个太阳一样，毫不吝惜地发光发热。

就连生命里发布的最后一首歌，都叫《战歌》，自比为“女战士”。

对公众发布的最后一条语音，都没有松懈。

太辛苦了。

她用一辈子在贯彻那句广告词，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但我想对每一个像她一样，不肯松懈，不肯示弱，背着沉重的负担在生活的人说：

不必这样的。

你自己过得好，才是真的好。

02

我曾做过一系列采访，问年轻人怎么表达脆弱。

很多人提到了一次词，“硬撑”。

也就是，不表达，假装什么问题都没有。

这一年的每一天都在硬撑吧。

做着别人的心灵导师，努力当一个小太阳，当着别人的情绪垃圾桶…

可没有人来开导我，因为他们觉得，我是快乐的。

@聒鸦

被冷暴力分手。

最崩溃的那个星期，还是硬撑着上班。

觉得私人的事情不能影响到同事，影响到团队。

@走失的蚂蚁

他们对外展露的，是一个平稳的，没有缝隙和粗粝的生活表面。好像自己没有问题，也不会给别人带来问题。

一种令人心疼的强悍。

可我们已经看到了，哪怕强悍如李玟，也是一摔即碎。

我还想起了另一个人：萧亚轩。

她不是女战士，她是女性羡慕的另一种强者形态——“潇洒小姐”。

潇洒的“鲜肉菩萨”。

潇洒的“恋爱小天才”。

永远热恋，永远游刃有余。

仿佛她不会受伤，只会“头发甩甩，大步走开”。

但就在上个礼拜，我刷到几张她的直播截图。

截图之所以传播开来，是因为网友们讶异于她的脸，憔悴不堪。

但细听她直播聊天的内容，会发现，她最近的状态很糟糕。

今年 2 月，自己刚经历了一场历时 12 小时的髋关节手术，至今还在努力复健。

从去年 6 月开始，她一直在筹备新专辑，计划重启停摆数年的事业。但由于舞蹈难度太高，她练舞练到髋关节骨折，复出计划只能再度延后。

在直播中，她哭着说，“不要再逼我了，Elva 非常努力”。

第一次意识到，她没有那么潇洒。

翻找了她近些年的新闻，更是心惊。

家庭方面，十多年前，萧亚轩的母亲因癌症去世。单亲家庭长大的她失去了唯一近亲。

身体方面，除了早年高压工作留下的种种顽疾，2021 年，她被家中的宠物狗咬伤面部，留下伤疤。

心理方面，她数年前公开承认自己患有抑郁症，一度躯体反应严重，胃食道逆流。

最让我心惊的，是她的专辑《赤裸真相》上的一段介绍文字。

里面写道，那几年，她抑郁缠身，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声音都发不出来。偶然看到电视上偶像李玟的演出，才强行打起精神：

“好厉害！李玟真的是我的偶像！好希望能跟她一起合作表演！”

太令人难过了。难得展露脆弱的时刻，她是靠李玟发出的光和热撑下去的。

她那时并不知道，哪怕是李玟，光也有耗尽的时刻。

还想到了郑秀文。在悼念李玟的博文中，她用 5 个字道尽了艰难：

“抑郁症…我懂。”

她在 31 岁那年患病，抗争多年。

“我就好像一个油灯，但是没油了”。

在患病之前，她是“港女”，演艺圈最拼，最不服输的女艺人。

可港女的人生，也有崩盘的时刻。

她发布过一段很长的文字，呼吁大家体察自己的情绪。

她提醒，我们都是凡人，没有必要长期戴上“我活得很好”的姿势，“it’s OK not to be OK”。

是啊，“不 OK”才是人生的常态。

别等到油灯耗尽才醒悟。

03

讨论这个话题时，同事说，我们也许从小就被灌输了一种看似无害的取向：

对自己要求要高，对外人期许要低。

就像人人都知道李玟爱笑，李玟笑声动听。

但很少有人知道的是，她是遗腹子，有两个姐姐。有人曾建议她母亲把最小的女儿送人，以减轻负担。

尽管母亲拒绝，但李玟后来还是听说了。

“从那时候我就总想着花更多时间，去让旁人开心，所以总是笑着，希望别人能喜欢我。”

萧亚轩的成长经历类似。母亲独身，为了养育孩子牺牲良多，放弃艺术，转而经商。

牺牲带来的是过高的期许，期许压过了一个女儿的自我。

她的伯乐，金牌制作人姚谦曾回忆，刚出道时，由于唱片公司的过度压榨，萧亚轩合约到期后想要逃离公司。但母亲要续约。

续约现场，萧亚轩像个孩子一样向姚谦大哭。

对于自己靠天赋和努力获得的爱与成功，她们似乎诚惶诚恐，仿佛自己不配拥有。

我们中的太多人生活在这种诚惶诚恐中，一边惶恐，一边虚张声势。如作家铃木凉美在《始于极限》中所说，“宁可忽略自己的伤口，当它不存在，也不愿意被视作受害者与弱者”。

面对诋毁，要淡然。面对不幸，要洒脱。面对起起落落，要始终昂着头。

从小读的都是励志故事，读贝多芬扼住命运的咽喉，读海伦凯勒祈求三天光明。我们只学会了如何抵挡脆弱，如何让自己的人生看起来没有问题。

但我们需要意识到，人可以允许自己“不 OK”。

04

最后，我想分享来自那次关于“脆弱”的采访中，很让我动容的两个片段。

一个来自@聒鸦。一天半夜，她陷入负面情绪的死循环，发了条语音给闺蜜，没抱怨什么，只是哼哼唧唧。

“第一次，有人告诉我，不开心就不要强迫自己开心，找不出理由那就不用找理由。虽然她不能 100% 的共通我的难过，但她会更努力一点，努力向 80% 迈进。”

“那一刻真的觉得自己，突然可以呼吸了。”

另一个片段来自@梅。她得了抑郁症，回家休养。朋友问状态，总说很好，其实不好。

有一天，她正在劝朋友不必担心，对面显示“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好久，发来一句，“你一定不要强颜欢笑。我一想到你会突然不受控制的悲伤，我就好难过。”

“我可能会记一辈子。”

人会被允许和接纳拯救。人也该允许和接纳自己的情绪。

可以尝试一点点放下防御，重新联结、滋养内心深处那个孱弱无助的自己，为他赋能。

由此变得愈加真实、完整且从容。

“积蓄在心里的眼泪，会累积成疾。

而流出来的眼泪，很快就会在这世上蒸发消失。”

愿我们都能成为一个看见自己眼泪的人。

撰稿：Ellen

  晚祷时刻：

人类难抵挡的苦，

都靠血肉之躯撑过证明，

人人伤得很重却未曾绝气。

——郑秀文《伤》

 把眼泪流出来，

 把心酸和悲伤都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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