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之间，有的相互纠缠，有的疏离冷漠，有的既爱又恨，有的相互需要又相互排斥。虽然每个母亲都曾身为女儿，但很多母亲却无法理解自己的女儿，而从心理学角度来说，与母亲的关系，可能会以一种隐秘的方式，影响女儿的人生和命运。
比如我的一位来访者，她被母亲密集催婚，两个人因此关系变得紧张。在一次不愉快的相亲之后，两人之间的张力达到了极致：女儿不客气地回：“怎么了，你结婚了是有多好吗？你老公对你不好，出轨打人，你生的孩子也不想听你的话！”因为在这些母亲的内心深处，往往都有自己也不太了解的心声：于是，她们潜意识想通过控制女儿，把女儿塑造成这个世界上最懂自己痛苦的人。这里面可能有竞争、嫉妒等等复杂的感觉，这也意味着母女之间的关系，不够分化。在不够分化的关系里，母亲会将女儿当成自己的一部分，忽视女儿的自我，从而过多地入侵女儿的私人空间。正如上野千鹤子在《始于极限》一书中所述，“女儿是母亲最激烈的批判者”。书中的铃木凉美家境优越，受过良好的教育，却走上了AV女郎的道路。她觉得自己就像母亲的一个研究对象，无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在母亲的认知范围内，毫无自由可言。于是，铃木凉美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反叛，向母亲证明“我和你不一样”。她们在这样的人生脚本里上演情仇爱恨，开始“女人报复女人”。这一类女儿， 会循着母亲指定的道路，顺从地牺牲自己的一生，以证明母亲是错的。有一个女儿就将自己封闭在母亲的世界里，接受母亲安排的相亲，嫁给母亲看中的男人。母亲要自己工作稳定，她便十年如一日地守在不变的岗位上。她用这样的方式活给她看，用自己的人生做赌注来反问母亲：一方面，有的女儿会防御性地远离，甚至表现出厌恶与仇恨；另一方面，有些女儿无法与母亲划分合理的界限，难以形成自我空间。因为被支配的恐惧和愤怒会深深地压抑在心中，摧毁女儿主导自己人生的能力。
这么多年，她一直过着辛苦而俭省的生活，独自带大女儿。每天早出晚归谋生计，没有人指望得上，尝尽人间冷暖。成年后的女儿让她头疼无比：学业、工作、恋爱都问题重重，而且还得了抑郁症。最让她难过的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却非常疏远她、甚至怨恨她。女儿一直挂在嘴边的话是：自己小时候没有人陪伴，才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母亲害了自己。其实，起早贪黑的母亲和独自在家的女儿，完全可以有不同的人生脚本。女儿独自在家期盼母亲归来，当母亲终于到家后，给女儿一个温暖的拥抱，偶尔出奇不意带个礼物，再讲个故事哄她睡觉。这短暂的互相依偎的时光，可以成为女儿一生的温暖记忆。然而，在这位母亲的成长过程中，她的情绪表达和情感需要，也很少被接纳过。这导致她长大后，不敢依赖任何人，只能强迫自己独立，因而也很难跟他人建立真正的联结。所以这位母亲很难看到女儿的脆弱，面对女儿的情绪时，表现得烦躁而冷漠，甚至是忽略和打压。她没有想过，自己无法回应女儿的情感需要，是因为她有很多情感也从来没有被回应过。
小时候自己哭了，母亲会漠然地从身边走过；
母亲出门，她哭着追，母亲会头也不回地走掉；
上幼儿园的年龄到了，也没人给她报名……
自己月经初潮时，没有人指导，在学校里狼狈不堪；
成年后择业和择偶，母亲都漠不关心，完全不参与。
也许，女儿只是母亲心中那个被讨厌的内在小女孩的投射。其实，很多无法胜任母亲角色的人，也没有被自己的母亲很好地养育过。进而，当自己成为母亲后，她们会将对自己的厌恶投射到女儿身上。这种厌恶和疏离，会一代代传承下来，影响到女儿对女性的自我认同。
哪怕她到了三十岁，还能回家对母亲说“妈妈抱抱”，然后母亲笑笑，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抱起。在成长过程中，很多时候都可以向母亲撒娇和亲近，很多的情绪都可以得到母亲的接纳和包容。她的父亲身体不好，所以家里欠了很多钱，但她依然觉得童年很幸福。她说，即便家里穷到没有油炒菜，母亲都要在她的饭里拌点油，让她尽量有营养。即便没有钱买玩具，母亲也会用纸和废旧的筷子做成风筝，陪她一起在春天的野外放飞。那一刻，朋友悄无声息地对自己说：“你走了，我就再也不是谁的公主了。”她说，一个女人一生中可以有各种角色，但只有母亲在的时候，她才是公主。然而，即便朋友失去了一个随时可以退回的怀抱，她依然一路开挂，成为人生赢家。她的能量始终是蓄满的，这使她可以成为幸福的妻子，成功的白领，有爱的母亲。每次谈起人生中很多艰难的时刻，她的眼里都有温暖而坚定的光。她说：“我从来不害怕任何事，因为我知道我妈妈很爱我。”母亲走了，但她心里有个内化了的好母亲，一直在她陪伴和支持她。这也是一种“他人在场的独处”，使她无论遇到什么困境，都不会感觉脆弱和孤单。一个人能够面对挫折，一方面来自于外界的支持，一方面来自于自己的内在力量。一个人能否表现出强大，并不在于面对的问题是什么，只在于有没有充分被爱过。
一个女性，她心中内化的是一个情感在场的母亲，还是情感不在场的母亲，这对于她一生的影响是很大的。如果在成长过程中，她内化的是一个坏母亲的形象，那么不管在身份认同，亲密关系，亲子关系，还是与其他同性的关系，都能看到那个隐藏的坏母亲的痕迹。当一位母亲，无法得到来自丈夫的爱和支持，那么她很有可能会将生活和情感的重心偏向女儿，使女儿承受“不能承受之重”。因此，父亲给伴侣的爱非常关键，它是关系中重要的平衡剂。父亲适时的介入，让母女之间的二元关系成为三元关系，从而把女儿从母亲身边分离。妮娜在成年后，借助外在某些重要男性的帮助完成了心身探索，也等于借由其它男性完成了父亲的功能。所以在电影最后，一直被母亲掌控的妮娜回到家后，将母亲挡在门外，还很用力地夹住了母亲的手。这象征着她终于脱离了母亲的控制，走向属于自己的世界。可以通过认识具有包容特质的女性，去弥补母爱的缺少。这意味着，我们不再执着于获得母亲的爱和认同，而是让自己有机会在成年后的其他关系里弥补——班主任对她爱护有加，担忧她的身心健康，还经常找她谈心。在此后的人生里，这种母性的正面力量，覆盖了这位来访者内心的冰冷。除此之外，成年后的强安全型的伴侣，也同样能补偿这部分早年的情感缺失。最后，如果一直缺乏母爱，也许放下期待，接受遗憾，是对自己的解脱。承认自己没有好好地被妈妈爱过，既是伤痛，也是对自己深深的理解。很多人无法在内心和解，是因为对理想化的母亲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不愿放下期待，同时无法获得满足，使得自己长久地困在其中。然而，直面关系，觉察关系对自己存在不好的影响，同时接纳自己的遗憾，才有能力跳出来。「在看」+「转发」愿每一个妈妈和女儿，都能活得自由而松弛♥
作者：南小希，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终身成长者，一个对生命充满好奇心的人。本文原创首发公众号：武志红（ID：wzhxl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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