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咨询个案里,常常遇到这样的情况:
一个人对他曾经经历的创伤、问题倒背如流,倒不是记性很好,而是他也许已经被训练成“职业病人”,不停地找问题、分析问题。结果是,他自己似乎成为了创伤事件的组成部分,就算已经过去数十年,仍然被卡在这些画面里,重复自己作为一个受害者的信念、情绪、身份和行为。古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说哲学家说:人一生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我们会发现,很多把自己定义为受害者身份的个案,会在同一条河流里,体验同一种愤怒、抱怨、受害的感觉,挣扎在同一个破坏性自我里。“我一定要为儿子争取些什么”
她儿子和另外一个小孩因为争玩具,互相推搡了一下,儿子就哭了,看到他哭,当时我就在想——如果我的儿子被欺负,我不站出来保护他,会不会对我的儿子有影响呢?如果我不为他讨回公道,儿子会不会觉得妈妈是个软弱又没有力量的人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就大声冲着小朋友的妈妈,开始指责;谁知道对方也毫不示弱,嗓门甚至比她还大,更凶地回骂她,她俩就争吵起来,场面越演越烈,一发不可收拾。讲完这个故事,我补充这位来访者的背景,在之前我和她已经进行过几次咨询,有了一定的了解。她几乎在每一次个案咨询中,都会重复诉说自己的成长经历——父母在她小时候控制她、禁锢她、不尊重她,以至于童年有很多的创伤;甚至这些创伤经历还在影响着已经40岁的她,无论是家庭、工作还是关系。她常跟我提到的经典案例是,在6、7岁时,只要她吃饭迟到一两分钟,父母都会把她大骂一顿。所以从那时开始,她只能选择忍受和屈服,变成他们眼里的乖孩子,这样她才有好日子过。但,她的内心一直有一种抗争的愿望,想去夺回属于自己的尊严。一直到现在,虽然她已经四十多岁,这种抗争的力量在她内在从未停止过。甚至她曾经去找父母争论,想要让父母认错,去承认过去给她带来的种种不公平对待。然而,她的父母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还认为这种方式对她来说是好的。当她没有办法从父母那里获得想要的“公平”,那股内在很强烈的抗争力量一直潜伏着。这反映在她和其他人相处过程中,感觉到自己有些东西想要表达、但最后又没有表达,在别人面前要表现出温顺的样子;又或者她看到别人表现得特别好的时候,就会觉得自己很差劲、不够优秀。但她都把这一切归咎到童年父母的不公平和束缚对待……每次感觉到这点时,那种火一样,愤怒、抗争的力量就会淹没她,一股强烈的冲动涌起——这种声音一直存在着,以至于即便是两个小朋友的矛盾,都能引发她内在的这一股要抗争、火的力量,让她退形回到一个小孩的年龄。接纳那股抗争的力量听完她的讲述后,我柔和地看着她,还有一点调侃、顽皮地对她说:因为两个小孩子的矛盾而变为成人之间的争吵,那一刻,你觉得自己是在一个什么样的年龄呢?是一个成熟的女人,还是一个退形回到了一个几岁的小孩子?就像回到了过去的成长过程,感觉到父母对我的禁锢、控制,我想要去抗争,去争取,把这种火一样的情绪要表达出来;同时,我也担心如果儿子看到我不去抗争,他会不会也像我一样不会去抗争,所以我一定要去抗争,去争取回「公平」。
那个时候的她为了生存、为了过得好一点,压抑了这一股火一般的力量,她想表达、想抗争、想对不公平的事物说不……于是,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带着所有的尊重、善意对她说:“我想邀请你对那个部分、对那股抗争的力量说,欢迎,欢迎······因为在这个地方,它吸引了你所有的尊敬和注意力,一种火的能量、一种生命的活力,它对你来说真的很重要,很重要······她是你的生命之火,也是你的生命之源,她是你所有的力量所在,我想对这个部分说:欢迎。能够抗争,能够为我带来保护的力量,我给予它所有的敬意,欢迎、欢迎······能够在那个年龄,运用这样一种火的力量保护自己,我觉得它真的很重要,而且对我现在的生命、未来的生命也很重要。”“破坏性自我”不断出现时,
学会用智慧来对待它
当你意识到一个破坏性自我不断出现时,理解到“它”不断拜访你的背后的意义就是:就是邀请“它”透过我们自身进入一个更大的智慧,一个更完整的空间;每一次当这股力量出现,除了对“它”说欢迎,肯定“她”的重要性以外;或许,在你这个年龄,是时候运用你的智慧,帮助“它”,教导“它”,引导“它”,如何正向地应用这股力量;在什么时候可以有这样的智慧去say no, 在什么时候可以say yes······我看到这股抗争、愤怒的力量,这股力量对我来说很重要,火一般的力量、活生生的生命的力量,能够say no保护自己很重要;我感谢你,带给我这样的力量,我不会剔除、或去除这股力量,我想感谢你带给我的力量、勇气、刚强······我想回来帮助、引导你、支持你可以正向地应用say no的能量,让我的生命可以活出自在、放松、流动和勇气。所以你现在不需要去抗争,你现在不需要再用火的能量去支撑;我知道那时不公平,不得不要这样做,没有人能够帮到你······但是过去已经过去,现在不一样了,让我来帮助你学习有智慧、正向地使用这股能量——什么时候可以say no, 在什么时候可以say yes……转变的开始
在你生命中,有些症状之所以反复地出现,是为了来提醒你——有些东西一直被你忽略了,它们需要被看见,被重视,被连接。就像这位来访者,她小时候不得不把那一股火一般的抗争力量压抑下来,不允许被表达。但到了现在这个年龄,如果再不去正向表达它,这股力量就会一次又一次地变成破坏性的表达形式;即使是面对两个小孩子的矛盾,也会让自己怒火中烧,完全失去成年人的理性。如果我们某一个自我没有被人性的善意所触碰和看见,往往就会演化成一种暴力的呈现,变成一个破坏性的自我。所以,带着人性的尊重去触碰、这一股力量,去看见、去重新连接着一个破坏性自我;那么,他就有机会去转变,去接纳成为完整的自己,成为我们生命旅程的一分子,并为我们的生命旅程带来极具意义的贡献。那些生命中不断卷土重来的“破坏性自我”,正是为了让我们活出更完整的自己。本文转载自黄仕明心理(ID:shiminggt),作者:黄仕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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