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蝈蝈把手搭在我手上，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吗？

“我看到什么黄色的东西了……狍子！我看到狍子了！”

我兴奋地观察着远处的家伙。©李琦

和它对视上的那一秒，我终于理解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全身酥麻”是什么感觉了，那感觉就像我终于碰上了自己的命中注定，它就静悄悄的看了我一眼，低头吃了口旁边的草，随后神色淡然地隐匿进灌丛中。

我不服气，这跟没要着心仪对象联系方式似的让人难受，我追上去，和大伙站在山顶上拿着望远镜环顾四周，他们也见着了，猜测有三四只。远处不时传来急促的，狗叫一样的声音，我就知道，它们还在这。

在这就好了。

这一带来的路上到处都是狍子屎，终于如愿看到了狍子。我心里跟刚晒过太阳似的暖洋洋。没别的，看它们好好生活着，就够了。

太阳渐渐落幕，我们在河北调查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我正儿八经夜巡也就那么几次，但回忆并不那么美好，十次有八次落空而归，但这次像是被流星砸中了似的，惊喜完全停不下来。

我因困倦不堪而东倒西晃的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夜色暗下来后的寒冷也没有打灭我想继续看下去的念头，我只是习惯性地裹紧了外套，将自己缩成球，目光追随着外面流动的风景（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鸟兽）。

大好老师拿着夜视仪对准着外面的风景，是我们团队的主力军，武阅负责开车，李琦负责拍照，我负责记录物种。四人任务分配，干活不累。

我们一路上收获颇丰，但这玩意儿没个头，特别是我们发现了一条路杀的乌苏里蝮蛇。

这事儿说来好笑，我们小队白天在路边林子里头发现特大的松杉灵芝，后头又在装相机的林子里发现了白条锦蛇，60~80公分，武阅说发群里让大猫嫉妒嫉妒，大猫就说让我们找个乌苏里蝮。我猜，是大猫按捺不住心痒痒了。

结果晚上开车路上就瞅见了一条，刚压死不久，我们在旁边一阵扼腕叹息，大好老师说：“这多好的蛇啊，真是可惜了。”

真是可惜了。它本该有个光明的未来。

继续出发，其实我们多少都抱着点希望，你说，这应该还会有活着的乌苏里蝮对吧？

往前走了一阵，狍子出来了。但往往离我们很远，杵着俩灯泡远远望着我们。也机灵，一发现我们瞧上它们了，立马一个闪现，哦不，闪离。哼哼，没意思。你以为我被这么吊上胃口了？太小瞧我了……

我确实上钩了。我还跟它较上劲了。从看到第一只狍子开始，我们和狍子的缘分就开始了。一只，两只，三只……二十只。看到后面，我就打起了小算盘，要不，夜巡完去买个彩票？

夜晚降落后，很多动物开始活动起来。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有意思的蛤蟆，用我们家乡话，叫“癞虼宝”。不过它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癞虼宝，其实也挺漂亮的。它叫花背蟾蜍。算是打破我对蛤蟆固有的偏见了（从小我妈就威胁我，不要碰它们，它们背上有毒）。

它胆子小，估计没见过这么大阵仗，试想一下一米六的自己身边围着四个七八米的巨人，时不时挥动着自己的臂膀，危险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它一直试图离开我们的视线，我们也不想过多惊扰，简单迅速来几张照片就结束了。在这片草地里，让它继续做自己的王吧（乌苏里蝮：你做梦）。

于是我们胃口一下子被勾起来了。

大好老师一直念叨着，这块草地上要是出现俩赤狐猞猁该多好啊。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我们连续寻了几个晚上，都没有碰上这些家伙。但大胃口没被满足，小胃口却都刚刚好。

狍子、五趾跳鼠、三趾跳鼠、狗獾、蒙古兔……乐此不疲，没有尽头。夜幕给了它们保护自己的屏障，我们手电筒一照，就撒丫子跑。特别是跳鼠。

五趾跳鼠很有意思，我总说它们是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能量。那一窜，就是几米，别说电筒了，眼睛都跟不上。三趾跳鼠看上去比五趾更萌一些，但弹跳的距离比五趾短，两者都是敏感的主儿。

拍它们可费劲了，一般都是：

“哎那有东西……是跳鼠。”

“等等，我调整一下（相机）位置。”

“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我开电筒了啊！”

“哎哎哎！！！它跑了！太快了！完全跟不上！”

“跑的也太快了！！”

“拍到没？”

“没，太快了，相机跟不上……”

这种事一晚上得发生多少遍？我都记不清了。

夜巡的最后一天，或许连这片大地也察觉到了我们的不舍，夕阳与云朵都变得温柔起来。

每走一步，躲藏在草丛中的虫子就跟着我跃动一步。蚱蜢蝈蝈多得数不清。

一只奏乐的小蝗虫 ©锤锤

我蹲下去，看到一只对我打量的小蝈蝈，它拽着草叶尖，一动不动。我猜它是对我好奇了。

我将身子尽量压低，怕吓着它，小心翼翼。我很珍惜这场打交道的机会，因为大多数我还没蹲下，蚱蜢蝈蝈就迅速弹跳跑远了。它不一样，不知是涉世未深还是怎的，对我防备并不大。

我俩互瞅了一阵，男女生之间的15秒定律也到了，我确实对它产生了某种情绪。

我小心翼翼将手伸到它身边。下一秒，它竟然十分放心的将它的“手”放到我手指上。一点一点，挪动身体，直到整个虫都上来了。但它并不满足，沿着我的手背，到我的小臂，在离我脸最近的地方停了下来。

我开始确信它的确是对我感到好奇了。我当时连呼吸都快忘了。

我们又互相瞅了一阵，它时不时转动触须，在此刻多希望我能读懂它想说的话，不过或许它也没有说话，谁知道呢。

草地里跳来跳去的小虫子 ©锤锤

最后我将它引到我手指上，再放入草间，它都是非常配合着我，它也会好奇面前这个大块头是谁？来这干什么吗？

我悄悄退离它的视线，但我知道，它还在那片草丛上观望着我。

这种被信任的感觉，或许就是我一路以来不断想要去寻找与探索的。人与自然、人与动物从来都不是水火不容的关系。我期待着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坐在山坡上，远处来了一只狐狸一只艾鼬，默默看几眼，就自然而然地互相道别。

成为猫盟月捐人，共守中国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