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凝视人心的深渊吗？

这是看理想节目《人心之谜：弗洛伊德与精神分析的思想宇宙》的编辑手记，来自编辑dy，她在里面分享了一些真诚的思考。

王芳老师的人格心理学节目叫《致独特的你：人格心理学40讲》，那时是在2021年，我们希望能带给人们一些“治愈”的力量，这个名字像一个礼物，是一份声音的礼物，也是一份思想的礼物。

节目后改的书稿现在也已经出版，2023年的夏天，我们已经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劫后余生，但无数观念的、人群的撕裂、对立在这两年愈演愈烈，所以书名改成了——《我们何以不同》。

王芳老师在《人心之谜》推荐语里说的“时代的巨浪”是什么呢？我想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知。而有一个也许称得上共同的感知是——我们没有从前快乐了。

01.

精神分析——致黑暗的你？

在和设计部同事探讨弗洛伊德节目的设计方向时，我笑称，王芳老师那边是“致独特的你”，我们这边是“致黑暗的你”。

于是你可以看到了封面图上，三个深浅不同的小人嵌合在一起，有光明，也有黑暗。

还有海报上，那个像是“人心泥潭”一样的氛围，泥潭下，是弗洛伊德和精神分析师们专注探索的世界。

这么看着好像很压抑、很黑暗。也许每个人本能的，也会想拒绝压抑和黑暗。但拒绝后会发生什么呢？

这里透露一个杨照老师为什么做节目这么快的小秘密，因为他在诚品讲堂或者敏隆讲堂的线下都讲过一次了，所以我们——有底稿！也有线下讲座的录音。但从线下到线上，从放飞到规整，这中间的编辑“血泪”就不说了…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杨照老师在线下讲弗洛伊德的时候，我每次听到他说这句都会被笑到——“ok，那门在那里，你现在就可以出去了”。

这其实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我也觉得应该没有人会觉得，自己在日常中已经完全展现了、表达了自己，换言之，就像卢梭说的“人生而自由，却无往而不在枷锁中”，换弗洛伊德的语言来说，那就是没有人不存在压抑。

这个枷锁或压抑自我的行为，也许是善意的——照顾他人的感受，也许是无意识的——被社会成见所规训，也许是被迫的——你知道有些话说出口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然而压抑就是压抑，如果我们相信能量守恒，或者按弗洛伊德的观点——它不会消失。

于是我们日常有意无意压抑的部分，就成了和我们共存的一个巨大的黑洞，如果它承载太多，我们无法容纳了，会发生什么呢？还是借用王芳老师的精辟总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这是对心理问题或精神疾病成因的一种很有说服力的解释。

02.

认识自我，与暗面的自己共处

在准备杨照老师节目的过程中，我发现这个节目确实挺“致黑暗的你”的。不管是弗洛伊德，还是荣格、阿德勒，他们都致力于在解释、探索那个“黑暗”的成因是什么，换言之，他们都认可每个人“暗面”的存在。

刚好这时，听闻了李玟去世、和她长期在抑郁状态的消息。其实每个人真实的生活感受、她的压抑来源，旁人是很难真正了解的，所有都是揣测。我们只知道她给我们带来的，大部分都是热烈、阳光的那一面。不知道在这样展示的过程中，她是否也是接受了自己这样的“人设”呢？

我不确定，只是在了解一些精神分析的观点后，会这样去猜想，演艺界的人群之所以抑郁的情况那么多，会不会和更强的压抑有关？不管是有意的维护，或是无形的“追求完美”的使命召唤。

所以我想，也许这个节目其中一个比较重要的意义是，让“接纳不同的自我”成为更多人的共识。当一个人认识到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复杂性，注意到被“压抑”的那个自己的存在，甚至进一步找到压抑的原因，也许可以能生活得更平和一些，也许也才有机会寻找改善、平衡的可能性。

《人心之谜》这档节目除了找了王芳老师，还找了最近几年大家很喜欢的一位心理博主崔庆龙来做推荐，他也是一名心理咨询师。如果说精神分析在心理学、精神医学都难以找到容身之所的话，心理咨询应该是今天运用精神分析的相关理论知识最多的一个领域了。

崔老师之前在微博上说过这样一句话：“当一件事不能被一个人的自我理论所兜住时，人就会彻底崩溃。”

在我看来，精神分析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这样一套理论，它至少让人意识到，你产生的任何想法、念头，你的任何心理上的痛苦，都是有迹可循的，都是“正常”的、是大部分人都会不同程度、不同形式面对的。“可以被解释”、“这很正常”，也就意味着和解与生还的可能。

03.

精神分析，到底有多“广大”的解释能力？

（剧透来了）

不得不说，杨照老师用思想史的视野，解读各种在听众们看来非常“跨学科”的内容，真是能给人带来很多启示。我只恨自己能力有限，没有办法在节目的介绍页面传递这种感觉。如果因为觉得——他怎么啥都能讲，肯定就不精。虽然不能完全否认——因为编辑自己也没有很懂哈哈，但会替这些听众觉得遗憾，他们可能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具体来说，“视野”这个东西怎么体现呢？

比如杨照讲达尔文，会联系到人类总爱以自然规律对照人类社会，自此之后产生的“竞争与淘汰”的阴影，这又和后来的资本主义发展相互联系上了。

比如他讲E.O.威尔逊，讲到蚂蚁的研究和人类有什么关系——重新理解“适者生存”，适者，可以有很多种形式，并不一定是最强者生存，比如人类也不是“最强者”，有的生物靠集体的协作、有的靠疯狂的繁殖、有的靠躲避天敌，有的靠要的不多，也有的靠学习和智慧……

再到精神分析这几位“大神”。

升天了——

比如荣格，我们今天聊MBTI经常提到他，但他在提出“心理类型”的时候，其实是包含着巨大的野心——建立一个包纳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观念，甚至所有的哲学的一套更整全的学科。在荣格那里，心理学是潜力成为所有学科之王的，因为过去所有的知识、学问，其实不过就是不同心理类型的人看待这个世界的方法……他甚至用内倾人格和外倾人格的斗争史，重讲了一遍欧洲思想史（非常精彩，敬请期待）……

在看老师的课堂速记时，我当下就有一种跟着荣大爷升天了的感觉，跟着他在那么高的位置，用一种新的视角，重新俯瞰人类的历史变迁。

当然除了“升天”的感受，更多时候还是觉得扎心。

扎心了——

“在我们今天的社会，今天这个时代里我们的的确确关心的是个人如何凸显你自己活你如何表现，而不是who you are。关键的重点是你如何让别人看到你、或让别人看到你是什么，你没有真正关心你自己是什么，或者这个社会也不关心你真的是什么……

即使你察觉到你自己作为一个人，你想到的也是我如何表现个人，而不是我个人是什么，那里面牵涉到——你跟这个集体之间的关系，仍然先行于或是重要于你自己作为一个个体（individual）。这造就了现代心灵的伤口。”——《人心之谜：弗洛伊德与精神分析的思想宇宙》解读荣格部分

妈宝——

“世界那么大，他那么小，大人随时可以控制他、惩罚他、伤害他，所以面对大人的时候，小孩必然产生这种自卑感。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经是那个5岁的小孩，他是害怕这个世界的，所以他会把大部分都注意力内向化看他自己，所以构成了每一个人根深蒂固的自我中心的倾向。

如果这时候，你身边有一个大人，ta在保护你，那借由你信任这个大人，你不怕其他的大人，于是可以不那么自我中心，可以安心地和这个世界产生安全的、 正常的合作关系。

但如果这个保护者，比如妈妈，不让这个小孩面对这个世界，她彻底、充分地保护他，以至于他只需要面对妈妈，而不需要面对外界，这就产生了另一种自我中心，而且更加严重，我们现在叫做‘妈宝’，一个小时候被妈妈宠坏了的小孩……”——《人心之谜：弗洛伊德与精神分析的思想宇宙》解读阿德勒部分

工具人——

“没有自由的人，就是你只能够投身在这个系统里面，努力去增加自己的交换价值。而你努力增加自己的交换价值，其实是跟你在社会上作为一个人的使用价值是无关的。在这种心态下，每个人都被卷入到那样一个‘人肉市场’里……

所谓的人的内在的价值，跟他在市场上价值之间就会产生巨大压力。社会这个系统很早就在教你，不要再傻了，不要在那里一直想，然后怀才不遇。重点不在于你有多少才，而是你怎么让自己能够去遇到对的人，对的市场，你要想尽办法把自己卖到这个市场里面去。

当你稍稍有可能碰触到‘我是谁’的时候，市场的交易价值评断就进来不断提醒你、或质疑你——你要作为这样的一个人，你想要做这样的事情，卖得掉吗？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你通常就不得不扭曲，把自己扭曲成为你想象当中可以交易掉的人。”——《人心之谜：弗洛伊德与精神分析的思想宇宙》解读弗洛姆部分

04.

思想宇宙

宇宙这个词，其实在王芳老师那里就经常被用来形容心理学。因为人心的世界太浩瀚，即使我们今天真的探索到了宇宙，对于人心的问题仍然难有解法。

尼采说，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当我们凝视人心的深渊时，也许能看到造成我们个体困境的种种原因，或者也不敢说原因，线索吧。就像前面说的，我们从来不是一个单纯的“个体”，我们在家庭中、人际中，也在集体中、社会中，更在一个更广大的文明中。在《人心之谜》的后半段，当进入到马尔库塞的时候，我们甚至会发出更大的问题——人类建造的文明，是否本身就给人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抑？

看得更清楚些，深渊或许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我不保证。

但和这些勇敢、且极度聪明的探路者走一遭，总归会是不虚此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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