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去内耗了……

创新驱动的结果就是产业迭代升级，此时经济就必须去内耗，从大基金反腐到金融行业降薪、再到最近的医疗反腐无不体现着这种意图。

自7月底开始，一场医药反腐风暴席卷全国，其冲击波波及上下游全链条。

今年以来共有168名医院院长或书记被查，平均每天一个；连夜解散工作群、甚至火速离职，300万医药代表备受煎熬；超20家医药上市公司做出回应，并强调自身合规经营……

医疗领域的腐败问题由来已久、沉疴病重，而期间的医药代表起到了关键一环。

医药代表设立的初衷是向医院介绍公司的最新药品器械、用于治病救人，同时还能向药企反馈一线治疗信息，可慢慢得就变了味…成了行贿受贿、利益输送的节点。

最粗暴的操作是打通包括主治医生在内的上下游关系链条，激励他们多向患者开自家的药、并按照药品的销量给予费用回扣返还。

高级的操作则是借助学术会议，以授课费/出场费/劳务费的形式把行贿透明化、合法化、漂白化。

怎么回事呢？

早期医疗学会研讨会本来非常正面积极，就是医药/医疗协会牵线搭台、由知名专家医生进行经验分享讲授，其他医院的医生前来学习取经、共同提高医疗治疗水平。

可逐渐的这类学术会的赞助商一清色的变成了各大药企，所谓的研讨会也就变成了赞助药企的药品推介会，主讲的医生顺势就合法拿到金额不菲的劳务费、当然在看病开药时就向赞助药企倾斜了。

更有甚者研讨会纯粹是幌子，甚至参会人员都可能是花钱请来的听课托，主讲医生也不用真实讲课、无非是照片摆拍好“骗取”劳务费，会议地点么…很可能是风景名胜区哦。

这种行贿隐秘难查、但又表面合法，全程操作都由医药代表负责，可以说是这两年医疗腐败的重灾区。

就这样，加重了病人的医疗负担，药企呢、却把收入的很大部分让给了受贿医生，致使没钱研发新药，唯一受益者的就是受贿医生及关联方。

据上市医药企业2022年报，有10家药企的营销费用超50亿。

以步长制药为例，其营销费用高达74.8亿，居然占营业总收入的50%…也就是说，总收入的一半都用于营销了。而在创业板或科创板上市的不少中小药企更夸张，居然总收入的60%以上都用于营销。

这些营销费用都花哪了、钱都进了谁的钱包，想必这些药企…哦不，是这些药企的医药代表最有发言权。

药企的收入在扣除必要的生产经营成本后，应把大头花在研发投入上。

从大的社会价值看，是救死扶伤、提高人类的预期寿命；从小的企业收益看，是筑造护城河、避免陷入薄利销售的价格战泥淖。

可现在，病人支付了高昂的医疗医药费，却并没有用于新药研发、而是进了受贿医生及关联方的口袋，让医疗治疗水平徘徊在低水平状态。

有人或许会说医药代表是替罪羊，可现实处境确实感觉该岗位或许有大幅减少甚至直接取消的必要。

那没有了医药代表，谁来向医院介绍新药呢？可以考虑在医药集中采购时加入这个环节。

不要以为任何职业都是必须的，它很可能是经济的内耗，其特征是：

没有提供有价值的服务，不能创造增量财富，会增加社会成本或者累积社会风险，存粹消耗社会资源、让社会资源错配，并对存量财富进行抢夺。

我随便举一些这样的行业或岗位吧。

贷款中介。企业或个人贷款直接去银行即可，干么要找中介呢？绝大部分是不符合银行的贷款条件，需要中介进行适度的包装。

这一包装不要紧，其实就是掩盖贷款瑕疵、无形中累积金融风险，如果量达到一定程度会引发金融系统性风险。

而这期间的受益者只有贷款中介，它们赚了服务费，但却增加了借款人的成本和银行的呆坏账风险。

资金掮客。城投债、尤其是弱资质的城投债发行，会借助一些资金掮客募资（因为这些债不好募资），结果是资金掮客跟城投债发行主体的管理者合谋，把债券利息提高、或者收取巨额融资顾问费，再把费用的一部分行贿给相关人。

地方政府/城投公司由此增加了债务负担，投资人看似赚了高息、但很可能遭遇暴雷或者逾期，地方债腐败由此而来、这两年也是重点打击的领域，不少中介或官员也因此坐牢。

部分保险代理。保险代理人只卖一家保险公司的产品，为了卖保险而卖保险、几乎很难站在客户的角度着想，甚至不惜误导销售（虚假健康告知，胡乱承诺什么病都能赔付），也很少提供有价值的服务，经常让客户买错了保险、造成资金错配，起不到风险对冲的目的。

这类保险代理人的价值极低、甚至有害。也正因此，近两年保险代理人急剧减少，其中2022年五大寿险公司代理人相比2021年就减少了83万、降幅约33%。

比起代理人，站在客户立场、并提供规划服务的保险经纪人就有了价值。

在城市内一栋栋写字楼里，有些行业和职业完全不创造增量价值，就如同黑洞一样吞噬着经济活力、增加社会成本，造成经济内耗…比如前些年的P2P。

经济发展、产业迭代升级、国家避免坠落中等收入陷阱，归根结底还是要回归本质：提高生产效率、降低生产成本、创造出更优质的商品和服务。

而这一切都依赖于科技研发、技术创新，是一个慢活、细活、苦活、累活，回报虽慢、但后劲很足。

可现在的企业特别注重短期收益，最显著的表现就是极其看重营销，当然包括在销售中的一些灰色操作、比如行贿。

用一句话形容就是，先把钱弄到手再说，越快越好、越多越好，哪管他长期负面影响和身后洪水滔天。

于是也就有了中国企业、甚至中国经济鲜明的特征…重营销轻研发、重收入轻服务、关注眼前收益忽视长远发展，致使产品严重同质化只能价格战恶性厮杀，最后谁都没有利润、产业很难升级。

当药企把50%以上的收入都用于营销费用支出时，再扣除生产制造成本、员工工资、厂房设备折旧、税费后，还有多少钱用于研发呢？如果不搞研发，不就一直在处在行业的中低端上么？！

不仅药企如此，中国的各行各业都是如此…需要投入更多的物力、财力、人力在研发上，只有如此才能产业升级，再往大了说、才能实现中国的伟大复兴。

自2018年中美贸易摩擦后，这种转变就越发迫切。

美欧不断对中国科技封锁，新技术、新应用、新设备、新产品根本无法引进，严重影响到中国的持续发展。

此外，过去四十年中国凭借后发优势（其实就是欧美已在前打了样，我们只需借鉴学习即可）、在科技上已逐渐追赶欧美，实在没有什么多少“可引进”、“可借鉴”、甚至可“抄袭”的了，要想再突破只能靠自己。

可有些企业还认识不到这种急迫性，还把稀缺的资金用在短期收益的营销上、甚至通过行贿方式行业内自相残杀，对企业、对社会、对国家都极为不利，造成了严重的经济内耗。

这轮医疗反腐风暴，有人看到的是继打击教培推翻教育大山、楼市调控推翻住房大山后的又一座大山被推翻，而我看到的是政府在去经济的内耗，去掉无效、无用、增加成本的中间环节，让企业减负前行、把有限资金花在刀刃上。

之前经济发展靠做大规模、企业成功靠逮住风口、个人致富靠大胆运气，而今这些玩法都过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