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普通乡村学校的默默奋斗者 —— “非明星”校长李旺平和像他那样的学校 | 姜跃平

今天给大家介绍一位土生土长的农村校长，火柴公益成长营六期学员，前甘肃省定西市陇西县仙源小学、现陇西县宝凤初中的校长李旺平老师，以及像他所在学校那样的“普通”学校。

2021年9月，在“火柴公益合伙人”群里，一段留言引起了校长和老师们的强烈共鸣。

“我现在所在的学校叫陇西县宝凤初级中学，学校现有教师21人，学生210人，寄宿生157人，占全校学生的75%，上任校长留下了30万的债务，目前学校校舍破旧，寄宿生宿舍设备破损严重，教师宿舍屋面漏雨，内墙墙体污损严重，教师生活设备简陋，部分教室年久失修，屋面漏雨，尤其是物理和生物实验室，时有泥块掉落打落顶棚的现象发生。部分围墙低矮，墙体破损严重，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总之学校需要维修和改善的点多、量大、面宽，但学校负债累累，生源不断减少，办公经费严重短缺，诸多因素给学校的发展和提升带来了严重的困扰，加之寄宿生习惯很差，寄宿生管理混乱，教师敬业精神流失，工作热情不高，教学成绩全县倒一，而我这次被调任过来，身负了扭转乾坤的厚望，我现在举步维艰，如履薄冰，困难重重，挑战可谓空前，亚历山大，但我仍然保持信心，艰苦奋斗，挑战自我！也希望各位火柴家人给我多指导，多帮助，多支持[合十][合十][合十]”

发言的李旺平老师，原本是甘肃省陇西县仙源小学的校长，自2019年起就活跃在火柴公益这个乡村教师社区里。2021年的7月，我们刚刚见过面，他作为“老学员”代表，担任火柴暑期（上海）成长营的“辅导员”。从之前在各种场合的发言和文章看，他应该是个绝对的乐观派，我甚至一度有些心理上“抵触”他的“鸡汤”和“鸡血”。连他都如此表示“亚历山大”，可见面对的困难和挑战，远非远在都市里的我们可以想象。

他不是那种一眼就能被大家从人群中识别出来的“闪闪发光者”，只有接触和了解多了，才会逐渐感受到他的教育信念、朴实、热心、负责、坚韧、进取、好学。这次虽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巨大压力，但我也暗暗为当地教育行政领导点了一个赞，能把旺平老师从村小直接调任初中校长，算得上不拘一格、慧眼识珠。

群里，大家纷纷为旺平老师出谋划策：有的建议尽快总结学校实际困难，向县乡两级主管领导们申请经费支持；有的建议先想办法努力改善师生基本生活状况，提振士气…… 更多的是表达对他的信心。我暗暗萌生了一个想法，要找机会去甘肃看一看他和他的学校。没想到机缘巧合，10月份，就借21世纪教育研究院等教育公益机构在兰州举办山村教师培训的机会，如愿成行。

（宝凤初中校门，最常见的元素都在了）

（校园和主校舍）

（操场近观）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初中的乒乓球台和围墙）

（嬉闹或聚堆闲聊的学生们）

（教室很明亮，不过这书桌对初中生来说实在太小）

（教师宿舍）

（功能教室所在校园一角）

没有现场看见，很难想象在脱贫攻坚全面胜利后的今天，一所初中的设施是如此窘迫。坑坑洼洼的操场、老旧衰破的屋顶、围墙，宿舍里昏黄的灯光、简陋的家具，一下子就把我们带回了三十多年前自己读书时对校园的记忆。这样的穿越感，既因为熟悉而亲切，也因为熟悉而令人感伤。

大课间的时候，同学们三五成群，在操场上嬉闹或聚堆闲聊，让我想起在西北、中部的广袤村庄里，最常见的街头景象。篮球场、单双杠、乒乓球台是主要的体育器材，但因为易耗用品和师资的匮乏，连这些有限的体育活动也没有蓬勃开展起来。

旺平老师之前领导的仙源小学，因为有中国铁路总公司的援建，有多年的努力耕耘，与宝凤初中相比可谓兵强马壮，文体设施、用品不说，连科学实验室的条件也好得多。这次调动，看上去是“升职”，个中滋味，或许只有他自己才能体会。想到这些，更为这样的任劳任怨、默默奋斗的普通农村学校的一线工作者而感动。

（笔者与李旺平老师、刚继任仙源小学校长的成雄老师）

然而宝凤这样的学校并非个例。国家和当地政府给基础教育的财政资源有限，只能保障城区为主的重点，像宝凤初中这样的学校，既不是力保以撑门面的重点，又不是会影响脱贫攻坚或社会稳定的最薄弱环节，这样的学校可能才是目前广大农村学校的主体。

火柴公益和21世纪教育研究院农村小规模学校联盟支持的乡村教师群体里，来自河南的老师最多，因而我知道那里很多学校的情况比甘肃更为窘迫。因为当地财政不佳又缺少国家转移支付（补贴）和社会公益力量的投入，河南很多地方的中小学运转捉襟见肘。有的地方教师缺编严重，只能继续保持大量的60-70人的大班，虽然国家义务教育法早就明令禁止；当地行政管理意识浓重，面对国家双减政策，仍然保持频繁的月考、周考，进一步加重本已薄弱的教师队伍的负担；更有甚者，有的地方连续1年多没有给学校拨付生均教育经费，校长只能自筹、自己垫付水电费等必要开销，甚至还要自己负担外聘教师才能保障课程按国家规定开足，根本无力进行正常的设施维护和教学用品采购，在教育发达地区已成常规的教师素质提升、校本课程研发、社团活动开展等教学活动，距离河南这样的乡村可以说如星河般遥远。

（宝凤初中书画教室）

重重困难中，还是能看到机会和希望。就在宝凤初中，我们看到这样一间挂满了本校老师作品的书画教室。在与骨干教师的攀谈中，我们也看到他们眼中闪耀的对更好的办学未来的希望之光。中国民间从来不缺乏人才，不缺乏有情怀者，问题是我们的管理机制和管理实践者如何赋予尊重和理解、赋予他们生长和发挥的机会。

两个月之后，经过李旺平校长的艰苦努力，宝凤初中已经发生了初步d的可喜变化，“教师工作的主动性明显提高，心气也有所提升，学生尤其是寄宿生的在校习惯明显改变，纪律明显好转”。

“教师层面，我主要做了如下工作：一是进行了一对一的谈话，认真聆听了老师的心声，听取了老师们对学校的意见和建议；二是积极营造氛围，及时发现老师们的努力、付出与改变，每周例会坚持晒出来，让更多的老师被看见，被听见；三是积极听取意见，讨论制定了学校年终考核方案、评优选先方案，班主任考核方法等涉及教师贴身利益的规章制度；四是举办集体教研活动，聚餐活动，教师基本功大赛，教职工篮球赛等活动；五是带领教师（7人团队）参与了火柴公益的团队教练项目；六是细化除教学工作外的日常分工，让老师们都有任务，提高他们的学校管理参与感和主人翁意识。”

“学生方面：一是制定寄宿生宿舍考核评价办法和班级考核评价办法，每周集会隆重颁发“文明宿舍”和“先进班集体”流动红旗；二是树立典型宿舍组织寄宿生参观学习谈心得和收获，抓落实和整改；三是采取宿舍承包制的办法让每一位老师负责一个学生宿舍，负责宿舍8名寄宿生的生活、学习和结对帮扶；四是改革原有课堂教学模式，加大教研教改力度，及时发现孩子们课堂中的闪光点，及时给予积极正面的回应和反馈，提高学生的自信心；五是举办了学校运动会。”

校长就是一个学校的灵魂。学校的变化和成长，离不开校长自己的成长和进取。旺平老师能初步改变宝凤中学的局面，我一点儿都不吃惊，除了坚定的情怀、坚韧的精神、务实的作风，还因为他一直就是一个不断追求自我成长和突破的人。

我们的私人“初识”是2020年6月，火柴公益正发起乡村教师“阅成长”项目，支持乡村教师通过阅读、共读促进自我成长，并进而带动学生阅读。旺平老师第一时间就积极参与进来，他对阅读的认可、对成长的热情，就深深地打动了我。

（2020年给李旺平老师的赠书）

他是一个勤于总结反省的人。在到岗宝凤初中几个月后，他这样写道，“我之前没教过初中，今天首次教初中！第一，感觉初中的学生比小学的难管的多，学生有了自己的想法，同时进去叛离期，加之各种原生家庭问题，个人习惯的表现更为突出，简单粗暴的说教和惩罚有时不但起不到好的效果，反而会产生很多负面的影响，老师在处理师生关系问题上需要更细腻，对教师的要求很高；第二，随着学生所学课程和内容的增多，课堂教学的节奏更快，专业性更强；第三，学生的独立性相对更强，有些事项对小学生确实需要放手，反而有利于学生成长！”

（李旺平老师发表在火柴家园的部分文章）

他还乐于分享，热心帮助和提携其他老师的成长。上面提到的接任仙源小学校长的成雄老师就是他一手培养的年青骨干。他是我们小程序平台“火柴家园”的常年活跃分享者。他作为辅导员在火柴暑期（上海）成长营的工作，更是得到了参加成长营的老师们的交口称赞。

宝凤中学这样的学校，是在时代的宏大叙事下艰苦挣扎的无数乡村学校的缩影。正是因为有了众多像李旺平老师这样的默默奋斗的基层教育工作者，广大欠发达地区的乡村教育才能够在依旧严重“缺衣少粮”的条件下顽强生存、负重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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