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食网红，突然去世

39岁的网红詹娜·萨姆索诺娃（Zhanna Samsonova）受到关注最多的时刻，是在她悄然逝世10天后的7月31日。

这一天，有媒体报道说，这位生前小有名气的俄罗斯素食网红，因严重的营养不良，7月21日在马来西亚去世，这也被简化成另一个说法：她是活活饿死的。

在TikTok、Facebook和Instagram等社交平台上，詹娜拥有数十万粉丝，她曾竭力宣扬未经烹饪的“原食”，自己也贯彻到底，为此还移居东南亚，只因那里盛产水果，物价也便宜。站在詹娜的视角，模特出身的她，对现代文明的“垃圾食物”颇为厌恶。她生前的饮食方式非常单一，只吃水果和葵花籽。

詹娜的去世，引发了网友的激烈争论。围绕她的标签是素食、原食等饮食理念。有人对这种生活方式提出了反对，或者嘲讽，也有詹娜粉丝为此进行辩护，认为是“原食中的化学物质杀死了她”。也有媒体进行事实核查发现，其死于饥饿和营养不良的说法，未经证实。

这不是素食网红第一次登上热搜了。关于素食和网红，以及背后的生活方式与饮食理念，历来充满争议。

10年前，俄罗斯人詹娜开始成为素食网红，最初，她还会接触蛋奶这样的动物制品，但最近的四五年，她几乎只吃水果和葵花籽，抑或是喝一杯果汁和水果沙冰。

她是拥有数十万粉丝的社交KOL，在自己的社交网站上，她表示，“尽管我有做厨师的经验，但我还是喜欢吃简单的食物。”

詹娜曾在东南亚地区担任过厨师、瑜伽老师和按摩师，更是选择移居这里，践行自己的饮食理念。她曾经提到，之所以要进行纯素食养生，是因为看到很多同龄人总吃“垃圾食品”，这让他们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

机缘巧合之下，她接触了很多素食者，他们看起来更年轻，更有活力，这很触动她，“我每天都能看到自己身体和心灵的变化，”詹娜介绍自己生活时说，“我热爱这个全新的我，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饮食习惯了。”

但是，长期把榴莲当成主食，以及没有科学摄取营养，她的身体很早就出现了警告信号，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朋友告诉媒体：“几个月前，在斯里兰卡，她看起来已经很疲惫，双腿肿胀。”

她的朋友很早就表现出担忧，“我住她楼上，每天都担心她不行了，我说服她接受医院的治疗，但行不通。”

“有人送她回家治疗，但是她逃出来了，后来当我在普吉岛看到她时，我很震惊。”

最近半年以来，詹娜的IG账号展现的大多是她吃榴莲、菠萝蜜和一些植物肉，但是她变得越来越瘦，消瘦和疲惫的身体似乎并不如她此前所期待和描述的那样健康。

詹娜的母亲称，她一直很担心其身体，劝说她放弃当前的饮食方式，遭到了拒绝。

她在社交媒体留下的最后一条动态，是一张照片，戴着墨镜的她，掩盖不了一脸的憔悴，并附文说：“生命无意义，但只要认识到这一点，就值得活下去。”

十几天后的7月31日，媒体爆出她去世的消息，并说她死于过度饥饿导致的严重营养不良。但美国新闻周刊表示，这一说法未经核查，而且关于她死亡的细节信息很少。

詹娜的母亲将女儿之死归咎于 "类似霍乱的感染"，她的饮食习惯加剧了感染。至于具体死因，还在等待进一步的定论，仍需要更详细的调查报告。

但人们相信，原食和素食的饮食理念，是导致她离世的主要原因。

严格来说，素食也有素食的差别。一种是Vegetarian，相对宽松，只是单纯不碰肉类食品，但他们会享用蛋奶等食材。另一种是Vegan，纯素食主义者，坚决不碰肉类及其动物衍生品（包括鸡蛋、蜂蜜、牛奶等），詹娜正是一名Vegan。

她还在纯素食的基础上，走向了另一种极端——原生素食主义（Raw veganism），提倡食材不经过烹煮，保留原始的风味和营养成分，很多有原食观念的人，纷纷前往东南亚，那里物价便宜、蔬果丰富。

近年以来，素食和原生素食的风潮席卷世界各地，叠加社交媒体的兴盛，“素食网红”成为了一类屡屡登上报纸头条的群体。

素食文化的出现，和人们生活习惯的改变，全球环保运动的推进等因素有很多的关联。过去的几十年里，食物的生产和加工方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人们开始深入思考这背后的供应和逻辑链条，并且希望作出改变的尝试。

比如，不少数据显示，畜牧业带来的温室气体带来了全球变暖的加剧。联合国粮农组织统计显示，人为排放的温室气体有14.5％源自畜产业。

许多牲畜的排泄物会排放大量温室气体，尤其牛与羊在进行反刍时，肠道内会产生大量的甲烷气体，甲烷的暖化潜能比二氧化碳高得多，数值能达到21倍，这对助长气候危机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除了排放甲烷，工业化畜牧的发展需要广阔的土地，往往还会进行大规模辟林，甚至不惜烧毁雨林，这会酿成后果无法想象的森林大火。

基于一系列环保主义的反思，素食以一种健康、环保的面貌，逐渐席卷全球各地，不少国家或者地区会盛行一周的某一天为素食日，带动民众的素食潮流。

当然，现在还流行一种“弹性素食者”，他们不完全拒绝动物性制品，但都因为健康或者环保的考虑减少肉食的摄取，根据一项全球的调查显示，这类人群在全世界各个国家的比例达到了42%。

在社交媒体上，素食网红更是一条广受关注的赛道。油管上最出名的素食网红之一，是一名澳大利亚的“香蕉女孩”（Freelee the Banana Girl），她通过纯素食的饮食方式（raw till 4，意指每天下午4点前只吃生蔬果，4点后以低脂肪的纯素食物为晚餐），成功减掉了体重。

视频中，她教观众怎么用纯素的食材，制作披萨。用豆腐、蒜蓉、木薯粉和植物奶混合，她煮出了看似柔软绵滑的芝士，并且收获了近百万的观看量。

但素食网红的翻车事件也不少。2019年，西班牙裔的素食网红罗瓦娜（Rawvana）在一段朋友的视频里用手挡住了出镜的自己，眼尖的粉丝发现，她的餐盘里有鱼肉。

粉丝们十分愤怒，直呼被骗了。而实际上，罗瓦娜就是以她特有的照片风格走红，她所发布的照片里，往往出现的是灿烂的笑容、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以及每一餐都色彩丰富的蔬菜水果。

“素食网红私底下竟然吃肉”，翻车来得猝不及防。为了进行解释，她不得不在网络上发布一则道歉视频，并自述道：“很遗憾你们发现了我最近的饮食习惯有变化，出于健康原因，我不得不吃上了鱼肉。”

原来，2014年后，因为单一的饮食，罗瓦娜的身体出现了健康问题，她的月经停了，还出现了贫血的情况，2018年，她诊断出一种会导致慢性腹泻的细菌疾病。

所以，罗瓦娜开始了鸡蛋和鱼肉的饮食，唯一不合适的是，这一切都在她粉丝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这让罗瓦娜的声名急速下滑，失去了很多粉丝和赞助商。

素食本身也许并无过错，但很难说，这是普通人能随意选择的生活方式，因为随之一同兴起的，是其愈加中产化的名声。

随素食文化一同流行的，是一种都市幻象：素食与时尚挂钩，和社交平台贴近，变成了一种需要宣扬和特立独行的生活方式。

一方面，以素食为噱头的餐厅，往往跟藜麦、牛油果、羽衣甘蓝等“超级食物”绑定在一起，这些食品的功能和效用，得到前所未有的宣传，价格也顺应炒高。

超级食物（Superfood），本身也是一个很唬人的说法，指的是那些营养价值比较高，含有VC等抗氧化成分、且热量比较低的食品，因为素食的核心是通过另一种方式实现“营养均衡”，那么，这些超级食物就能起到补充缺失营养的作用。

另一方面，以蔬菜为代表的素食，对食材的要求并不低，相比起来，肉类的冷藏要求低，更容易运输和保存。

冰鲜技术的发展，大大改变了肉类的储存方式和普及程度，冷藏在零下18度及以下的肉类，保存期长达4到12个月。

对普通餐厅来说，使用的肉类，往往是冷藏货，能在冰柜储存很长一段时间，但相比起来，蔬菜不能久放，卖不完就会烂掉，所以进货量小很多。而在素食接受程度没有那么高的地区，比如亚洲，普通餐厅制作素食花费的成本会更高。

在发达国家，麦当劳这样的快餐店，就餐成本比到市场购买专门的蔬菜水果更便宜，如此这般，素食更像是新兴中产的消遣方式——他们利用闲暇时间，挑选瓜果蔬菜和超级食物，然后拍照、打卡和标签。顺应了某种网络潮流，素食文化变得和普通人的生活“格格不入”。

素食网红们屡屡登上网络热搜头条的同时，那些光鲜亮丽的照片背后，也暴露出素食文化的种种极端性和弊端。

但也不尽是负面的例子，近年来，表明自己吃素的明星越来越多，像刘德华就曾提到自己受妻子影响，选择素食多年，与素食一同坚持的，还有吃饭吃到七分饱、坚持健身塑形的习惯，比起单纯用素食与否定义一个人，这是一个更健康的生活选择。

而过于依赖社交媒体获取饮食信息，本身是最大的弊端所在。促进人们搜索时，社交媒体在点击率和视觉呈现上，采取更极端的做法：当你搜素食主义，会引流出纯素食，搜慢跑，就能搜到马拉松。极端算法之下，以此选择生活方式的人们，也难免滑入某种极端。

有社会学家提醒人们，我们对这种算法还不够有批判意识。

文中配图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