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罗东骏
黄平的这个夏天，不好过。7月末，暴雨侵袭河北小城涿州。十多天过后，洪水虽已退场，阴霾却依然没有完全散去。
55岁的黄平，是中图网创始人。中图网以销售尾货图书为主要特色，被称为图书行业的“奥特莱斯”。“在图书行业呕心沥血经营25年，全没了。”黄平依然愁眉难展。在暴雨中，中图网位于涿州仓库的400多万册图书被洪水围困。雨水浸泡的图书无法销售，中图网的损失达3亿元码洋（图书定价总额）。受灾的不止中图网。时代财经了解到，河北静苑图书有限公司损失1.2亿码洋、北京集文天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损失6000万码洋。2018年，北京图书出版相关行业陆续外迁，因优越的地理位置和相对较低的成本，涿州成为图书出版行业新库房的集聚地。国内上百家出版机构及图书公司存书的库房就落户涿州。大水已过，受灾书商直面“创伤”，展开自救行动。8月中旬，时代财经来到涿州书商库房现场，各家图书公司员工还在加班加点清理库房现场，把洪水冲毁的“泡水书”搬到仓库外，盘点整理保存较好的图书，照着订单对外发货。中图网、河北静苑图书有限公司等都在电商直播平台上线图书盲盒；北京嘉友缘文化发展有限公司寄希望于开学季高校、图书馆下订单让资金重新运转起来。中图网的仓库位于涿州阳光大街28号，淤泥满地，一脚踩去，脚背立马淹没。在阳光照射下，淤泥表面已经皲裂。两个月前，中图网在仓储中心举办知名作家阎连科签售专场，各地书友奔赴前来参加。时代财经看到，如今的签售海报还挂在一号库房显眼的一角，上面已布满浑黄的水渍。黄平无奈地说，库房80%的图书被毁，淘书会很难再办起来了。“我现在就剩下这点书，我还能招待大家来开淘书会吗？不能。”他摇摇头说。中图网仓储淘书会-阎连科签售专场海报。（图/时代财经 摄）
中图网常务副总经理翟峰告诉时代财经，7月29日，涿州出现明显降水，公司火速购买2000个编织沙袋，希望能把洪水挡在门外。7月31日，已有部分同行反映库房被洪水侵袭。为确保员工安全，中图网涿州仓储中心主动选择断电。60多名员工开始抢救图书，但于事无补，难以短时间内转移数百万册图书。
中图网涿州仓储中心办公楼，残留的水位线清晰可见。（图/时代财经 摄）翟峰向时代财经回忆，8月1日下午1点，中图网厂区门口的路面还没有积水，不到一小时，厂区门口的沙袋防线便撑不住。下午3点30分，大水开始快速漫入仓库区，员工们赶紧从库房撤离至办公楼。晚上8点，办公楼一层彻底被淹没。“那会心就凉了，因为已经知道实际水位是多少了，我也很清楚我们库房里面存书的大概位置，那个时候就基本上预估3亿元码洋。”翟峰说。从仓库外残留的痕迹来看，水位最高接近3米。黄平告诉时代财经，中图网25年的积累已化为乌有，2万平米的仓库只有一个2000平米、高度在4米以上的阁楼货架上的图书幸未遭难。翟峰透露，洪水造成的损失除了图书，还包括电脑、书本打包机、塑封机等入库出库操作的设备、重要单据等。时代财经在中图网涿州仓储中心看到，现场不少员工身穿反光马甲工作服在仓库开展工作。“这些员工大多是本地人。仓库里的图书经过长时间泡水，散发出酸臭气，万一有员工晕倒在仓库，身穿反光马甲容易被及时发现。”翟峰介绍。
中图网涿州仓储中心现场作业的员工。（图/时代财经 摄）
距离中图网仓库数公里的北京西南物流中心涿州园，也是重灾区。8月中旬，时代财经驱车来到这里，瓦蓝色的库房外堆满了浸满泥水的泡水书，散发出腐烂的酸臭气。
“泡水书”堆放在库房外。（图/时代财经 摄）北京集文天下文化发展有限公司（下称“集文天下”）便位于北京西南物流中心涿州园。时代财经来到这里时，公司负责人邹斌一脸憔悴，正瘫坐在办公椅上。邹斌回忆，7月31日，库房进水。低层货架上价值6000万元左右码洋的新书全部被水泡了。“我们库房的通道很宽，很多书都是放在地上。这一半图书最终被淹。”大雨停了之后，邹斌带着员工花了三、四天把库房的水抽干，又花了四、五天时间清理“泡水书”。“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些‘泡水书’，收废品的都不要。”邹斌唯一感到庆幸的是，“出版库和特价库房的书保住了，这些库房的地势比较高，没进水。”集文天下是一家馆配图书供应商，主要客户是全国各地高校。开学临近，邹斌的当务之急是尽快让仓库恢复运转，争取在开学前把课本送到学校。他估摸着，还要近千万资金才能让公司恢复元气。北京嘉友缘文化发展有限公司负责人（下称“嘉友缘”）朱媛讲述，7月31日，库房开始进水，当时有员工在现场，水位上升太快，女员工先撤离现场。最后两名员工撤离时，水位已经没到脖子，他们只能游到地势高处等待救援。8月4日，朱媛和员工进入库房开始抢救。直到8月10日，库房的水才用抽水机抽干。“嘉友缘的主要客户是学校、图书馆等，此次洪灾造成超2000万元实洋损失。”朱媛表示。
标语上书“人的潜力是有限的 人的努力是无限的”。（图/时代财经 摄）河北静苑图书有限公司（下称“静苑图书”）也是一家馆配图书企业。该公司负责人张举告诉时代财经，库房在此次损失近1.2亿元码洋，约3000万元实洋。此前，该公司的年销售额在5000万元左右，一般情况下馆配图书行业净利润通常为10%-25%。全国连锁实体书店品牌西西弗书店在北京西南物流园涿州园也设有库房点。现场工作人员告诉时代财经，西西弗书店的选址地势相对较高，此次强降水未对西西弗书店的库房造成损失。
8月2日上午，就有人在中图网内部微信群提出“加油包”的雏形，参考之前中图网推出的盲盒设计一款产品，添加文创产品。这一建议立马得到大家相应，中图网随即在线讨论产品设计、定价、名称。最后，翟峰综合大家意见，“中图网加油包”诞生。它包含4本书、1枚金属书签和1枚纪念徽章。最终，员工木月将拟定好的加油包宣传文案以微信公众号预览的形式递交黄平审批，当晚“中图网加油包”就已上线。洪水搅动舆论，野性消费热潮开启，全国书友纷纷下单。8月4日下午5点，加油包官网销售量就突破10万份。
中图网仓库一角。（图/时代财经 摄）不过，大多从事馆配图书的书商并没有图书零售经验。嘉友缘的主要客户是学校、图书馆等。这次洪灾后，该公司也试图在线做一些To C销售，但因不熟悉电商直播平台的销售规则，上新链接出现问题。“我们这几天断网断电，又忙于清理库存，没来得及回复客户消息，电商流量直线下降。”朱媛表示。静苑图书的负责人张举则告诉时代财经，公司8月14日在直播平台上线两款售价分别为59元三本书和99元6本书的图书盲盒，但销量不佳。截至8月16日，销量仅为5件。位于山东泰安的泰山新闻出版小镇已向涿州书商们伸出援手，愿为受灾企业提供1-3年的免费仓储服务。业内人士告诉时代财经，已有人自发组织前往泰安参观仓储库房。截至发稿，第一批参观名单已经确定。时代财经了解到，已有部分涿州书商已确定入驻山东泰安。邹斌直言，他大概率会从北京西南物流中心涿州园搬离，“这里的库房达不到保险公司愿意承保的标准，要搬到一个保险公司愿意承保的仓库。”黄平对时代财经表示，要找一个临时仓库，这是当前最紧急的事，之后再考虑是否搬迁仓库。由于不少员工是涿州本地人，仓储中心迁址也要考虑这一因素。“如果合作伙伴都搬走了，我也留不下来。”黄平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