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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愿意把女儿当成活祭献上?——《天浴》之联想

谁愿意把女儿当成活祭献上?——《天浴》之联想

博客

      《天浴》这部电影早些年只看了介绍,一直没有看完整片。前天去教会参加主日敬拜,中午吃饭的时候和一位姐妹聊起陈冲,她说,陈冲导演的《天浴》看过吗?我说知道是讲知青的故事,但没有看过完整的。她说,这部电影不错,你一定要看。于是乎我回家就在YouTube上搜出《天浴》一口气把它看完了。

      在我看来这部片子从头到尾都是美与丑的争战。单纯可爱兴高采烈的文秀们自告奋勇响应毛主席的号召去藏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但一旦踏上告别故乡成都的征程,突然间面临亲情撕裂,他们发现自己成了连根拔起的树苗,显得惊慌失措,禁不住泪流满面;在"大有作为"的广阔天地,某女知青在一夜之间蒸发,让恐惧时常困扰着文秀;爱清洁的青葱女孩秀秀与成年藏男老金居住在同一帐篷,连清洗的条件都没有,何谈"隐私",秀秀从紧张焦虑羞耻到无可奈何地适应;为了争取返城,文秀禁不住诱惑,起先怀揣爱情,结果被流氓玩弄,从此遭遇一连串的强暴并自暴自弃,来者不拒,她希望用这种沉沦的方式来拯救自己,实现返城的渴望。于是,一个青葱美少女堕落得很彻底也单纯得很彻底,居然在三番五次被流氓欺骗和强暴的情况下,还期待那些男人可以为她返城而走关系。

      我和文秀是同龄人,都是1975年下乡的知青。我的两个哥哥,三个姐姐都当过知青,从1966年至1975年,我们家六兄妹先后轮流下过乡。我对这一代人的知青故事再熟悉不过了。如果说要鸡蛋里挑骨头的话,我觉得《天浴》这部电影有些情节不太可信。比如,强暴文秀的那些男人,好像全是场部的推销员之类的男人,这不好像太符合情理和普遍事实,一般情况下,强暴女知青的人往往是那些农场或者公社大队的芝麻官,而且甘于堕落的是极个别,那些不幸的女知青,绝大多数是被强迫奸污的。

      我的高中同学(我们同年级不同一个班)Jie,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性格开朗温和,待人厚道。读书的时候我们都是学生干部,所以来往甚密。下乡一年多之后,我因生病回重庆住院,听闻她在乡下被人奸污了,那时她也回到城里待在家中,足不出户。那个时代,一个女孩子失去贞操,这面子就丢大了,个人的前途都会受到影响,社会指责这样的女孩作风不好,城里的用人单位不会招这样的女知青,而且处女膜是否完整是谈恋爱结婚的一个重要前提,所以,有些医生悄悄做起了靠修复处女膜赚钱的生意。

     Jie的亲朋好友以及同学纷纷疏远她。我返乡之前专门抽时间去看望了她。那时已是冬令时节,天气阴冷,我带着一种晦暗的心情走在路上。她家住在解放碑附近,两间简陋的光线昏暗的小房间。她的父亲都是老实巴交的搬运工人,母亲好像是家庭妇女,有一个姐姐是老三届的,也长得挺漂亮。Jie瘦了很多,脸色失去了以前那种红润的光泽。她看见我到来,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我们都避免不谈乡下的事情,东拉西扯说起以前学校的往事。临走前,Jie自己开口向我倾诉了起来。她说,你肯定已经知道了。那个人是我们大队的民兵连长,他一开始就很关心我,我就把他当长辈尊重,没有想到……她惨白的嘴唇抖动着,但没有眼泪。哀莫过于心死啊。

    我和Jie聊天的时候,无意中看见她的袜子很烂了。回到家中我向母亲谈起Jie的情况,向母亲要了两元钱去买了一双漂亮的尼龙袜子给她送去。

     40载过去了,我们早已进入耳顺之年。前年回到重庆,一个老同学告诉我,说JIe曾问起我。听说她现在生活还不错。感谢上帝!

    除了Jie以外,我的邻居中也有类似遭遇的女知青。

     Guo,新三届人,1971年初中毕业奔赴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她和我四姐是好朋友,皮肤微黑,尖下巴,长得挺秀气,生就一副靓嗓,未经训练就可以用西洋唱法唱出各种歌儿来。写到这里,她的歌声又飘进了我的耳朵:"远飞的大雁,请你快快飞啊飞,飞到北京,捎个信儿去见毛主席……远方的人儿想念,想念恩人毛主席。"

     她家住邮电局宿舍,在我们家的正对面,隔着一条宽一两百米的街,窗户对窗户。我小时候很羡慕我四姐与Guo和几位年龄相仿的大女孩一起说悄悄话,或者进行一些秘密活动,记得1970年3月中国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成功的那天深夜四姐回来告诉家人,她们几个女娃儿悄悄爬到邮电局宿舍的房顶上坐在那里等了大半天,结果什么也没有看到。但是她们还是很兴奋,想想背着大人爬上房顶的感觉,就是瞅瞅夜幕上的星星,也是挺过瘾的哈。

    1971年春夏的某一天四姐激动而沮丧地告诉母亲,说,Guo很快就要走了,支边去。那段时间,Guo非常兴奋,就像《天浴》中的文秀离城之前那么兴奋,几乎每一天都听见她在引吭高歌。很快,她这个远飞的大雁就飞得无踪无影了。不久,我四姐也下乡了,她们起先还有通信往来,但渐渐地稀疏了。过了一段时间,大约在Guo离城将近两年左右,她回来了,但已经面目全非,已经变成一个身怀六甲的臃肿的妇女。人们没有看见有丈夫陪同,直到孩子出世,也没有看见那个人出现,人们再也听不见她美妙的歌声。她回来一直阴沉着脸,不理睬任何人,终日缄默无语。我在家里顶层的阳台上,看见她在家里默默地洗尿布……那时她大约只有19岁。邻里传说,她是遭兵团的干部强暴了。我听说四姐初中同班的郑姓同学也是这种一模一样的遭遇。

      呜呼,我不能再写下去。我在庆幸我和我的三位姐姐免遭此种厄运的同时,又为我们同辈中的文秀们而扼腕叹息,然而,岂止叹息,分明是心在颤抖中泣血。

     试问朋友,你愿意再来一次文革吗?你愿意再来一次上山下乡吗?你愿意把你的女儿为做活祭为伟大领袖而献上吗?

    如果硬要把上山下乡比喻为双刃剑我不反对,不过这是一把特殊的双刃剑,因为有一个"刃"是阴毒的刃,是灭绝人性的,惨无人道的刃,它刺向无计其数的文秀的心脏,也让我们这些同辈人痛心疾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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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文学城-老幺六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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