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污染蔓延后，放射性野猪正在“猪突猛进”

科学

2023-09-04 03: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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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污染对大自然的影响比人们想象的复杂得多，而我们正在逐渐深入地认识到这一点。半个世纪以来，许多野猪体内富集了高水平的放射性物质，变成无人敢吃的放射性野猪。有了这块“护身符”，野猪的数量明显上升。许多地区已经“备受猪害”。

一只野猪在切尔诺贝利周边的雪地散步

图片来源：路透社

1986年的切尔诺贝利事故给人类留下了永久的震慑。这起核灾难导致成千上万民众罹患癌症，曾经人口稠密居住区变为被荒弃的鬼城，隔离区面积达2600平方公里。

时至今日，放射性也还没有消退。但当地生物群落却造已从核灾难中恢复。并且得益于人类活动的消失，这个核辐射禁区成为了野生动物的乐园。野猪、麋鹿和狍子的数量激增，还有山猫、野牛和狼等物种也逐渐恢复。只有当地的爬满植被的断壁残垣，记录着曾经爆发过的致命事故。

切尔诺贝利事故发生后，由于放射性污染严重，人们不再食用当地的菌类和野生动物肉类。随着时间推移，放射性污染也在一点点被自然界“代谢”。科学家们观测到，大部分物种体内的放射性污染都在逐渐减少。

但也有例外，那就是野猪。

科学家们惊奇的发现，在其他生物体内的放射性污染都逐渐消退的同时，野猪却一直保持着较高的放射性水平。中欧某些地区的野猪肉，其放射水平近四十年来几乎保持不变。有人将这个奇怪的现象称为“野猪悖论”。

德国汉诺威莱布尼茨大学和奥地利维也纳理工大学的科学家Bin Feng、Georg Steinhauser等人跟猎人合作，对巴伐利亚地区的48头野猪身上采集肉类样本，以测量其体内的放射性铯含量。[1] 结果发现，研究高达88%的样本放射性超标，不符合德国的食用安全标准。

此前学界一般认为，这些野猪身上的放射性来自于切尔诺贝利事故导致的核污染。但“野猪悖论”的存在却显示事情并非如此简单。另一派观点则推论，野猪体内的放射性物质也有可能来源于核武器的试爆。冷战时期，以苏联、美国、英国为代表的大国，为了军备竞赛曾经进行过大量核爆炸试验。据粗略统计，冷战期间全世界引爆了两千多枚核弹，其中五百多枚在大气中爆炸，这些核武器释放的放射性沉降物如今遍布北半球。

被遗弃的城市普里皮亚季市与在远方的切尔诺贝利核电站

图片来源：Jason Minshull

在本次研究中，科学家通过比对样品中两种放射性同位素——铯-137和铯-135——的相对质量，可以确认野猪体内的放射性物质是来源于核反应堆还是核武器爆炸。这就为判明野猪体内放射性物质的来源提供了依据。

研究结果表明，所有的野猪肉样本都同时含有来自切尔诺贝利事故和核武器爆炸所产生的两种放射性物质。各个样本中，来自核武器爆炸的放射性物质占比从10%到99%不等。近四分之一的样本，仅因为核武器爆炸所致的污染就触及了不能食用的红线。

核武器爆炸残存的这种广泛影响令人惊讶。但这也为解答野猪悖论提供了一把钥匙。研究人员推论，放射性铯同位素在土壤中的缓慢沉降可能是造成野猪悖论的原因之一。

放射性物质沉降到地面后，依靠雨水冲刷等因素不断沉降到土壤深处。然后土壤下的块菌则又将这些放射性物质富集起来，野猪食用这些块菌后，就吸收了大量的放射性物质。Feng把这个过程称之为“雪球效应”。尤其是在冬季，巴伐利亚野猪几乎没有其他食物来源，这使得它们特别容易受到累积辐射的影响。

野猪摄入放射性同位素的示意图

图片来源：Bin Feng

Steinhauser表示：“铯在土壤中向下迁移的速度非常缓慢，有时每年仅迁移约一毫米。”因此，对于一些土层深处的块菌，它们可能早已吸收了核武器试验产生的放射性物质，而开始吸收切尔诺贝利事故产生的放射性物质的时间则晚的多。

吸收了放射性物质的野猪们，目前尚没有看到明显的健康问题。事实上，由于被打上了不能食用的BUFF，这些野猪的数量正在持续上升。

欧洲历来有狩猎、食用野猪的传统。在欧洲许多区域，狩猎活动是调控野猪数量的重要手段。尤其是那些没有野猪天敌存在的地区。而放射性野猪不能食用，大大降低了狩猎价值。猎人们也担心安全，减少狩猎野猪。这就使得野猪的数量失去了一个重要制衡。

不仅中欧各国不敢食用放射性野猪，连北欧诸国也面临同样困扰。瑞典的一家环境咨询公司发现，瑞典中部野猪的辐射水平很高，当地猎人开始避免猎杀野猪作为食物。失衡的野猪数量开始侵扰当地居民，危害农作物，带来相当的经济损失。

巴伐利亚野猪正在林地觅食

图片来源：MARTIN BARGL

同样的剧情也在日本福岛县上演。

2021年6月30日，《英国皇家学会学报》发表一项研究称，在日本福岛核事故后，当地出现了一种新的放射性杂交野猪。[2] 福岛核泄漏事故之后，当地大量居民撤离，野猪种群大量繁殖。这些野猪也出现了放射性超标的现象。研究团队捕获的新的野猪杂交物种，由当地废弃农场的家猪与野猪交配产生，数量约有数百头，其体内的放射性元素铯-137的含量是安全水平的300倍。

本就有劳动力困境的日本，猎人群体连年下降。而在福岛事故后，当地的狩猎行业更是备受打击。这些放射性野猪“猪突猛进”，无人敢管。膨胀的野猪种群开始对周边农业带来巨大危害，而野猪身上可能携带的疾病风险也令人担忧。

2012年，福岛县自然保护科决定设立补助金制度，开始悬赏杀猪。补助标准是每抓获一头野猪，奖赏50000日元（约合2500元）。2017年，日本相关防控部门开始组织猎杀放射性野猪，并对猎杀的野猪作掩埋处理。但这些治理措施目前都收效甚微。当地仍然“备受猪害”。

灾难后的福岛核电站

图片来源：Digital Globe

参考文献：

[1] Stäger F, Zok D, Schiller AK, Feng B, Steinhauser G. Disproportionately High Contributions of 60 Year Old Weapons-137Cs Explain the Persistence of Radioactive Contamination in Bavarian Wild Boars. Environ Sci Technol. 2023 Aug 30.

[2] Anderson D, Negishi Y, Ishiniwa H, et al. Introgression dynamics from invasive pigs into wild boar following the March 2011 natural and anthropogenic disasters at Fukushima[J]. Proceedings of the Royal Society B, 2021, 288(1953): 202108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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