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炉香》：人生的困局，就是在欲望里吞噬了自我

“请您寻出家传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说一支战前香港的故事。”

这是张爱玲《第一炉香》的开篇语，也是整个故事的起源。

1943年，张爱玲发表了第一部中篇小说《第一炉香》，从此在文坛一炮而红。

23岁的她，用天才般的文字，绘出笔下幽微人性，将人心深处的欲望展现得淋漓尽致。

女主葛薇龙，从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大学生，一步步沦陷在灯红酒绿的生活中，成为了一朵耀眼却腐烂的交际花。

人心难满，欲壑难填。

在命运的夹隙之间，世人忙忙碌碌，不断为名利和爱欲追逐。

可欲望就像星星之火，一旦滋生，便如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人生的困局便是如此，被欲望掌控的人，终究会在欲望里吞噬了自我。

刚出场时的葛薇龙，还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女学生。

长着一张平淡而美丽的小凸脸，皮肤白皙，好看却不张扬。

不曾想，命运赐给她的美貌，早已为她指向了另一条不归之路。

因为生活窘迫，葛薇龙的父母决定返回上海，但葛薇龙却不愿意。

她好不容易在香港扎了根，有了稳定的学业，这时候离开，便是意味着重新开始。

走投无路之下，葛薇龙想起了自己那“名声狼藉”的姑妈梁太太，决定去投靠她。

第一次见到姑妈时，她便被姑妈那华丽而奢靡的生活震慑住了。

偌大的豪宅、体面的女佣、精致的生活，这些都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

令她意外的是，姑妈居然愿意资助她上学，还留她一起住在别墅里。

葛薇龙虽然隐隐察觉姑妈的帮助必定没有那么简单，可她依然选择留下来，甚至心生期许：

“只要我行得正，立得端，不怕她不以礼相待。”

殊不知，命运的馈赠，早就暗中标注好了价格。

葛薇龙搬进了别墅，第一天上门，凑巧遇到姑妈正在举办宴会。

楼下丝竹声、麻将声不绝于耳，楼上的她，也沉迷在了姑妈为她准备的衣橱里。

满衣橱的衣服，纱的、绸的、软的、短的、长的，琳琅满目的服饰让葛薇龙腿脚发软。

她忍不住关上门，一件一件试穿。

看着镜子中娇俏可人的自己，葛薇龙第一次生出妥协的心思：“看看也好。”

人生的悲哀，往往在于，自以为能守住初心，便肆无忌惮地沉浸在花花世界中。

葛薇龙在“衣橱”里，一混就混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她变换着各种服饰，穿梭在姑妈的各大晚宴、茶会、牌局，享受着众人对她阿谀的目光。

在一众推杯换盏的交际中，葛薇龙逐渐荒废了学业，上学也不过是她交际的筹码。

那个一心想要考大学、挣出路的学生，如今俨然一朵妖艳的菟丝花。

欲望最初只是零星种子，微小的让人丝毫不去在意。

可一旦给予它生存的土壤，它便能在顷刻间生长成苍天大树。

葛薇龙自以为自己是掌控欲望的主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但她早已在无形中，沦为了欲念的囚徒。

交际场上的逢场作戏，众星捧月的虚荣满足，让葛薇龙逐渐沉沦。

正如莎士比亚所说：“欲念如炭火，必须使它冷却，否则会把心灵烧焦。”

人一旦被欲念牵着走，最终只会迷失其中，失去生活原本的乐趣。

葛薇龙第一次发现生活脱离了自己掌控的轨道，是因为一只镯子。

姑妈梁太太有一个老相好，名叫司徒协。

一次回程的车上，司徒协趁葛薇龙不注意，给她手上套上了一只华丽的镯子。

葛薇龙急忙想要脱下镯子还回去，却被姑妈阻止了：

“长辈赏你的东西，拿着也不碍事。”

自这次起，葛薇龙开始意识到，她已经成为了姑妈招揽男人的工具。

早晚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姑妈“长三堂子”的一员。

她的自尊心在做着最后的挣扎，与其草率地交付自己的一生，不如尽快谋一个出路。

就在这时，她想起了乔琪乔，那个对她大献殷勤的花花公子。

乔琪乔哄起女人来是一把好手，三言两语，就撩拨到了葛薇龙的心底。

他那魅惑的话语在她耳边轻声叮咛：“我不能答应你结婚，我也不能答应你爱，我只能答应你快乐。”

比起确定的情爱，虚无缥缈的情欲更能让人欲罢不能。

耳鬓厮磨的温存，让葛薇龙逐渐陷入了乔琪乔的情爱陷阱里。

纵使只有片刻的爱，她也愿为此付出所有。

然而，乔琪乔和女佣的偷情，却成了压垮她美梦的最后一根稻草。

悲愤交加下，她一度想要离开，斩断香港的一切过往。

可享受过纸醉金迷的生活，又如何能回归到寻常日子里。

就在这时，葛薇龙病了。

这场病来得正是时候，不止是身体的溃败，更是心里的妥协。

葛薇龙终是逃不开这物欲横流的生活。

朱德庸曾说：“人的欲望就如同牙膏一样，当它被挤出来之后，就很难再挤回去。”

人活在世上，想要的东西会越来越多，而内心的不满足感也会越来越强烈。

只有及时扼住欲望的洪流，才能重新找回内心的安宁。

只可惜，葛薇龙并没有认清这个道理。

她放不下物欲，又舍不得情欲，终究是在欲望的无底洞里，越陷越深。

葛薇龙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乔琪乔。

那一场大病过后，她认清了自己未来的路。

既然婚姻无法尽善尽美，那能嫁给自己爱的人也是好的。

乔琪乔想要钱，她便为他赚钱，姑妈想要人，她便为她弄人。

葛薇龙用一场两全其美的方式，换来了她想要的婚姻。

可这段婚姻里，却处处充满着腐烂的气息。

婚后的俩人，依旧住在姑妈的别墅里。

名义上是梁太太舍不得葛薇龙，实际上却是方便薇龙为她做事。

葛薇龙每天忙忙碌碌，不是替乔琪乔弄钱，就是替姑妈弄人。

她真正成为了姑妈“长三堂子”里的一员。

遥想几个月前，她刚踏进这栋别墅时，心心念念的是好好读书，出人头地。

可只过了短短几个月，她已经活成了自己原先最不齿的模样。

最讽刺的一幕是，她和乔琪乔去湾仔逛街时。

在街上她被水兵当成了妓女，险些要将她带走。

乔琪乔一把拉开了她，俩人乘车离去，乔琪乔不满地抱怨：“他们把你当成什么人了？”。

可薇龙却满不在乎：“我和她们有什么分别？她们是不得已的，我是自愿的。”

一句话，讲透了葛薇龙对自身境遇的妥协。

甘愿堕落，甘愿腐败，甘愿被碾成尘埃。

知乎上有这样一个问题：“为什么总是感觉不开心？”

其中有一句高赞的回答：“不是因为生活太苦，而是我们自己想要的太多。”

人这一生，总是在追求太多外在的东西，房子、车子、票子。

稀里糊涂地往前冲，没日没夜地向前跑，等有一天自己再也跑不动时，才发现，欲望根本填不满。

凡事有度，过则成灾。

人一旦被欲望掌控，便失去了人生的自主权，永远肩负欲望的枷锁。

网上有这样一句话：

“人控制欲望是喜剧，欲望控制人是悲剧。”

葛薇龙的悲剧，便在于她一步步地被欲望引向堕落的深渊。

张爱玲的笔下，惯会写这类疯狂又凄凉的欲望。

无论是一生都在追寻情欲的梁太太，还是不断从女人身上夺取物欲的乔琪乔，他们都未曾逃脱欲望的牢笼。

人生烦恼千千万，大多逃不脱“欲望”二字。

沉溺于盲目的欲海中，只会蒙蔽我们看世界的双眼，束缚自己迈向更广阔的天地。

唯有清醒自持，方能寻得真正的自由。

作者 | 媛媛，一支笔写尽烟火红尘。

主播 | 闻悦，爱唱歌的主持者，公众号：闻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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