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双被处理的鞋，都是我妈年轻时的“战靴“

生活

2023-09-11 0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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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May与五月

在短篇小说《你的夏天还好吗》中，女主角说，“我想把冬天的衣服挪进箱子，再把夏天的衣服装进抽屉。”

文章中只用了“挪”和“装”两个动词，但有过经验的人都知道，整理换季衣橱，总是大动干戈的。且每次整理，总能清理出许多穿不了或不会再穿的过时品。

《凪的新生活》剧照

前几天晚饭后，我和我妈忽起兴致，准备提前把秋冬的鞋子翻出来放在显眼位置。

平日里这收纳鞋柜被一块布盖着，就藏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常穿的鞋子就搁在门口，因此谁也想不起去翻捣鞋柜。那天偶然想起，一掀帘子才惊觉，原来鞋柜里收纳了一整片激情燃烧的岁月。

这里收着十几双我们不再穿的鞋子。大部分都是我妈年轻时的战绩：有细高跟，有亮面漆皮鞋，有玛丽珍鞋，有平跟单鞋…只有一双是我大学时买的坡跟凉鞋。毕业后也就再没穿过。

我妈年轻时，是不折不扣的弄潮儿。

《粉红女郎》剧照

那时候的她，就和《你的夏天还好吗》中的女主角一样，“…...去年真的买了好多衣服，每个季节都买，什么流行买什么，想买就买。我有足够的经济实力，而且也发现了打扮漂亮的乐趣。”

她会和姑姑一起步行几公里，专程去隔壁镇上的市集买漂亮连衣裙。她比我高挑，又身量纤纤的，穿什么都好看。踩高跟鞋更是稳稳当当的，走一小时不在话下。

随着社会慢慢发展，经济条件也好了，她就和姑姑一起去百货商店买衣服和鞋子。可想而知，如今面临被扔掉命运的鞋子，都曾经是她的辉煌战绩。

《穿普拉达的女王》剧照

“这双黑色高跟鞋扔掉真的可惜，我都没穿几次，材质也很好。“ 高跟鞋的鞋面包裹着一层薄薄的绒，是低调又高级的质感。我能想象6-7公分的细长鞋跟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一定不亚于《小时代》所营造出的奢华氛围感。

人是会变的，尤其到了一定年纪，买鞋子也更追求舒适感。工作生活已经够累了，何必再用一双累人的高跟鞋给自己找不痛快呢？

显然，她不爱高跟鞋了，近几年买的鞋子也多是软平底单鞋或舒适的运动鞋。但多少有点舍不得，她拎着高跟鞋的后跟，可惜地叹了口气，“其实…...如果你能穿…...也不错。” 她当然知道我穿不了高跟鞋，鞋码也不匹配。但说出来，似乎能减轻些遗憾和舍不得。

再比如那双暗蓝色的漆皮鞋，鞋头部分装点着令人心醉神迷的金属装饰。也许就是因为这精致高贵的金属装饰，让年轻时候的妈妈忽略了脚感的不舒适，兴冲冲地买下了这双不耐穿的鞋子。

《来自星星的你》剧照

十几年过去了，金属装饰依旧夺目。在它泛着光泽的影子里，浓缩着一个女孩儿为美丽买单的身影。

《欲望都市》的Carrie告诉所有女孩，“有时单身女子这条路并不好走，因此偶尔我们需要一些特别的鞋子，让这条路走起来增添一点小小的乐趣。”

《欲望都市》剧照

我妈那个年代的女性没有经历过单身女子的艰难路，她们按部就班也半推半就地，在该结婚的年纪结婚，该生孩子的年纪做了父母。教育程度普遍不高，理论上也不需要高跟鞋或漆皮鞋等适用于办公室的战鞋。

但《长恨歌》里的王琦瑶说，“衣服也是一张文凭，都是把内部的东西，给个证明和结论，不致被埋没。” 鞋子也是如此。一双精致好看的鞋子，撑起了那个年代女孩儿的美丽和自信。

90以后出生的小孩大概都经历过这样的时刻，那就是年轻时买衣服难免陷入低级趣味，“…都是看一眼就兴冲冲买下的衣服，现在看来很奇怪。流行怎么那么快就过时了？这还没过多久啊，皱巴巴堆放的衣服便暴露出我寒碜的趣味和购物史，真让人郁闷。去年还得意扬扬穿在身上的是什么呢？”

《我的家里空无一物》剧照

我妈那辈就很少犯审美错误。或许因为她们生于70年代，成长在一个以天然大方美为核心的时代中，她们对时尚的把握和对美的独到眼光，即便放到现在也依旧适用。她二十几岁买的连衣裙，至今还能穿出街。既不过时，也没破损，质感依旧。

她年轻时买的某些鞋子，搁现在都是流行款。若非鞋码和我不匹配，这鞋也是能混穿的。

因此要扔掉属于一个时代的美和烙印，变得颇有些艰难和不舍。当然，还有花在买鞋上的支出。《欲望都市》中，有一幕是Carrie的男朋友Aidan建议她请人修补家里的天花板，Carrie说她没钱。Aidan困惑地说，可是你有价值8000刀的鞋子们。

《欲望都市》剧照

可见女人在鞋子上的花销不容小觑。

她对那个时代和穿在脚上的岁月是有眷恋的。但过去的毕竟过去了，穿不了的鞋子拉不回旧时光，只会吞噬寸土寸金的收纳面积。那天晚上，她亲手把不穿的鞋子归拢到袋子中，准备找一天去处理掉。

相较之下，我比我妈「狠心」。那双束之高阁的坡跟凉鞋尽管附带着某种意义，它让我想起毕业典礼那天，我穿着它，挽着那时候喜欢的男生走毕业红毯的高光时刻。但我早该想到，这既是开始，也是结束。

毕业后我们纠缠了几年，却依旧无疾而终。所以我一点也不迷恋校园里暧昧不清的泛滥情愫，我所眷恋的只是那时候勇敢无畏的我自己。今时今日，我也不需要用一双5cm的坡跟来垫高自己，以便让自己和谁看上去更匹配。

《安娜》剧照

另一方面，我没有继承我妈弄潮儿的基因，反而是个非常理性的务实派。管理衣橱的逻辑就像管理我内存紧张的手机，下一个app就得删一个app，没有多余空间给闲置玩意儿。

工作后我很少因为颜值或便宜而购买“一次性“的衣服和鞋子，季抛或年抛的衣服鞋子让我觉得自己很愚蠢，也不环保。我尽量保持着少而精的购买原则，每双为我服役的鞋子都至少有4年工龄，我和它们在日夜相处中生出了感情。

《我，机器人》剧照

如果有一天，它们破损了，需要被替换了。我也会像我妈一样，认真缅怀和它们一起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和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然后把它们装进袋子里，处理掉。

排版：佐伊/ 审核：然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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