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时差点被活埋的他，又靠活埋自己发了财

图片来源：Antoine Wiertz,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撰文 | 黄雨佳

审校 | clefable

1937年9月1日，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英俊潇洒的19岁法国男子安吉洛·海斯（Angelo Hays）像往日一样，骑着摩托车在路上驰骋。但这天，摩托车不知怎的突然开始打滑，可怜的海斯从失去控制的车上飞了出去。不幸的是，由于没戴头盔，海斯头朝下狠狠地撞到了一面砖墙，受了重伤。

当地的医生巴蒂亚斯（Bathias）匆匆赶来，检查一番后，长长叹了一口气。海斯已经没有了脉搏和呼吸，用听诊器也听不见心跳。巴蒂亚斯宣布，海斯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由于血腥的场面过于惨不忍睹，医生并未允许海斯的父母再看看儿子，而是直接安排人把尸体送进了太平间。

三天后，海斯的葬礼正式举办。他的八个朋友怀着沉重的心情，将棺材抬进了坟墓。此时，仍在悲痛中的海斯父亲突然想起，自己两周前刚给孩子买了一份人寿保险，而受益人正是自己。于是，葬礼第二天，他便着手操办理赔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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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买的保险，两周后就来理赔？这一举动引起了保险公司的注意。经过一番仔细周密的调查，保险公司调查员在这起事故中发现了重重疑点。事故发生当天没有下雨，道路干燥，视野开阔，摩托车怎么会突然打滑？为什么尸体匆匆下葬，没有尸检报告和病理学报告？这其中定有猫腻。

尽管此时一位农民已经承认，自己漏油的拖拉机才是导致海斯死亡的罪魁祸首，但刚正不阿的调查员只坚信自己的判断。和家属商量并达成一致意见后，调查员在葬礼两天后从坟墓中挖出了海斯的棺材，送往波尔多的一家法医研究所。

法医揭开裹尸布，开始尸检。触碰到尸体的一瞬间，法医简直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这尸体摸上去……怎么是温热的？在检查脉搏和呼吸后，法医确定，海斯还活着！海斯很快被救护车送往了医院，由于伤势严重，海斯后来又在医院接受了数次手术，并进行了长时间的康复治疗，最终痊愈了。

美国作家爱伦·坡《过早的埋葬》（The Premature Burial）一书的插图（图片来源：Buried alive）

下葬两天后居然还能活着，这简直是奇迹。原来，正是因为头部受伤，海斯处于昏迷状态，对氧气的需求量大大减少，再加上那段时间天气晴朗、泥土干燥，棺材上的土也没有踩实，棺材周围还留有一定量的空气，海斯才得以在地下存活了两天。

这个故事记载于2001年出版的《活埋：我们最可怕的历史》（Buried Alive: The Terrifying History of Our Most）一书、书中还提到了不少在医生宣告死亡后重新复活的案例。其实，类似的病例偶尔也会见诸医学文献，这种自动复苏现象又被称作“拉撒路综合征”（Lazarus syndrome）或“拉撒路现象”（Lazarus phenomenon）。

拉撒路综合征

1982年，芬兰的一名麻醉科医生凯·林科（Kai Linko）首次在医学期刊《柳叶刀》（The Lancet）上报道了一个病例。一位因胸痛、高血压和室性心律失常入院的68岁女性在住院期间突然出现心室颤动，医生随即对其进行心肺复苏（CPR）。然而，即便使用了药物和除颤，医生依然无力回天，便停止了心肺复苏。大约20分钟后，一名护士注意到，这个“尸体”又神奇地自动恢复了呼吸和心跳。

1993年，美国麻醉科医生杰克·布雷（Jack Bray）也发现了类似的案例，并将其命名为“拉撒路现象”。这一名称来源于《圣经》中耶稣让已经死去四天的拉撒路从坟墓中复活的故事。

拉撒路综合征患者的年龄范围非常广泛。在目前已有的学术文献中，最小的拉撒路综合征病例只有9个月大，最年长的一位则有97岁。研究表明，大部分（约65%）拉撒路综合征患者在重新复苏后，仍然会因严重缺氧性脑损伤或心脏问题等原因很快去世，而且患者年龄越大，预后越差。只有约30%的患者不仅能存活至出院，而且神经系统预后良好。

《圣经》中的拉撒路复活（图片来源：Maria Santissima cathedral, Public domain, via Wikimedia Commons）

目前，拉撒路综合征的生理机制并不明晰。医学界对此众说纷纭，只有一些推测。例如，诸如患者因为低温、中毒等出现心跳呼吸暂停后，可能在温度恢复、毒素代谢完全后，重新恢复生命活动。

此外，几乎所有的拉撒路综合征案例都曾经历过心肺复苏。因此，有研究认为，心肺复苏过程的快速手动通气可能会导致肺部过度通气，可能导致胸腔压力增加，静脉回流减少，进而导致心输出量减少；患者“死亡”后，心肺复苏停止，这种“过度通气”的状态可能被逆转，胸部压力降低后，自体循环恢复，心脏又重新开始跳动。

也有人认为，这种情况是因为复苏过程中的一些医疗干预因为某种原因延迟起效而导致的。例如，抢救时，经外周血管注射的肾上腺素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到达靶器官起效，因而造成了一定的时间差。

胸外按压（图片来源：Video by Bangkok Hospital PhuketSegment extracted and converted by Mikael Häggström, CC BY 3.0, via Wikimedia Commons）

虽然学术文献中的拉撒路综合征往往以病例报告的方式出现，但一些调查结果显示，约有37～50%的重症监护医生或院前急救医生在临床实践中遇到过这种情况，因此这种现象并没有大众想象的那么罕见，可能存在许多未报告的病例。

一些人认为，这种现象之所以极少被报道，部分原因是其可能带来的法律后果。自己的患者、亲人在“死亡”后“复活”，这不仅会让医护人员和患者家属感到惊恐和痛苦，还可能会带来一种质疑的声音：医护人员真的尽职尽责地急救了吗？是不是抢救的时间还不够长？

在拉撒路综合征的病例报告中，患者生命活动从停止到重新恢复的时间间隔各不相同，短则几十秒，最长甚至能达到3个小时。不过，大多数情况还是发生在几分钟内。因此，许多研究都建议，除了尝试复苏至少20分钟外，还应对心肺复苏失败的患者继续监测至少10分钟，这样能避免误将69%的拉撒路综合征患者判定为“死亡”。

救命棺材

让我们再次将视线转向故事的主人公——安吉洛·海斯。

自从1937年奇迹般地从坟墓中“复活”后，海斯立刻声名大噪，在法国成了红极一时的名人。人们纷纷从法国各地赶来，只为见一见这位现实版“拉撒路”的真容。

1974年，海斯突发奇想，决定用自己的传奇经历给棺材“代言”。他发明了一种“安全棺材”（security coffin），这种棺材配备了大型气体管道、通气风扇、气泵、化学厕所（常见于飞机和大型户外活动）、电动警报器、短波无线电发射机和接收器。通过棺材与地面之间的连接管道，氧气能源源不断地运送进来。

这种棺材不仅安全，而且还非常豪华舒适。不仅空间很大，足以让一个成年人坐在里面，还准备了厚厚的垫子和柔软的枕头。此外，棺材中还存储了丰富的食物，还有小烤箱、冰箱，甚至还有Hi-Fi磁带播放器和许多本书。如果“尸体”苏醒过来，用无线电发完求救信号，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就不会感到无聊了。

这样一款能保证你不会因被活埋而“英年早逝”的高档棺材，价格也十分“盒理”——只需4500英镑（相当于那时候一辆汽车的价钱），就能把它带回家啦。不知道你是否心动，但据海斯所说，有一位法国富婆心动了。她订购了两副棺材，一副给自己，一副给侄女。

海斯带着自己的棺材四处巡回演出，表演的内容就是把自己装进棺材里，然后埋起来，以显示自己的棺材质量可靠、服务有保障。一次演出时，法国电视台在他的棺材里放了摄像机和麦克风，海斯甚至在棺材里对电视观众激情献唱。这些付费演出场场爆满，也给海斯带来了丰厚的利润。

其实，这种设计并非海斯首创。早在1897年，俄国沙皇尼古拉斯二世的内臣卡尔尼茨-卡尔尼茨基爵士（Count Michel de Karnice-Karnicki）就发明了一款用管道连通地面的棺材。不过与海斯的豪华棺材不同，这款棺材的通气管道需由“尸体”胸部或手臂的轻微移动触发机关才能打开。管道开放的同时，棺材在地面部分的装置还会响铃，并举起一面小旗，以通知附近的人，这里有人还活着。

和海斯一样，卡米斯-卡尼茨基伯爵也带着自己的棺材在法国、比利时、德国、英国等地巡回演出。期间，一位名叫法罗波·洛伦佐（Faroppo Lorenzo）的78岁老人自告奋勇尝试“活埋”。洛伦佐躺在卡尔尼茨-卡尔尼茨基爵士的棺材里，于1898年12月17日下葬，直到圣诞节假期结束后的12月26日才被挖出来。

在地下埋了9天后，洛伦佐重返地面时发出了振聋发聩的、也是唯一一句体验感言：“那儿也太臭了！”后来，吉尼斯世界纪录授予了洛伦佐以“自愿被埋时间最长的人”（Longest voluntary burial）称号。

和海斯不同，卡米斯-卡尼茨基伯爵本人并未被活埋过，他设计这款棺材的初衷更多是出自那个年代的人们对被活埋的恐惧。这种恐怖的心理阴影从14世纪一直蔓延到20世纪，以至于人们开发了各种各样判断“死者”是不是真死了的离奇手段。

例如，1707年一篇关于猝死的论文中，作者提出，应该在“尸体”鼻孔里放点令人打喷嚏的粉末，在最前放一面干燥的镜子，并在其胸部放一满杯水来判断其是否还有呼吸。还有人会用羽毛挠痒痒、用荨麻鞭打、用辣椒水灌肠、把长针插入脚趾甲等方式来测试，简直是大型酷刑现场。一位法国牧师甚至建议，实在不行，就把烧红的拨火棍插入尸体的“后部”（不论是否活着，都不好受吧）。

1997年的一篇论文发现，在1722年马赛大瘟疫期间，人们可能通过在大脚趾处植入大头针作为验证死亡的方法（图片来源：Buried alive）

2008年1月12日，安吉洛·海斯这位差点在19岁去世的传奇男子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享年90岁。如果他知道过去的这些“酷刑”，是否会感到，当年自己的差点被活埋真是幸运至极呢。

参考链接：

Bondeson, Jan. Buried alive: the terrifying history of our most primal fear. WW Norton & Company, 2002.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I4oqycYW250

https://www.thelancet.com/journals/lancet/article/PIIS0140-6736(82)90242-2/fulltext

https://pubs.asahq.org/anesthesiology/article/78/5/991/33526/The-Lazarus-Phenomenon-Revisited

https://www.mdpi.com/2077-0383/12/14/4704#B2-jcm-12-04704

https://journals.sagepub.com/doi/full/10.1177/0141076807100012013

https://sjtrem.biomedcentral.com/articles/10.1186/s13049-019-0685-4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djQj6O1-gV8

https://www.guinnessworldrecords.com/world-records/114929-longest-voluntary-buri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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