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家长花费大量心血,希望良好的教育和名校文凭能保证孩子的好工作和美好未来。但是,在经济学家何帆看来,这恰恰是许多教育焦虑的由来,因为它不再匹配当下的环境——经济换挡,新旧岗位不断更迭。比起找“好工作”,如今的教育更需要教会孩子“找事”的本事。
这与C计划所倡导的批判性思维不谋而合,我们的社会正从学历社会转向能力社会,未来学历不再是稀缺,真正有效助力自身发展的是底层能力,以批判性思维为内核的解决问题的能力。
注:本文授权转载自微信公众号:外滩教育 (ID:TBEducation)。文:柯察金,编:Luna。
如果说在过去,一个家庭操心的,还主要是怎么把孩子培养进还不错的大学,那么现今,这种“纯粹”不复存在了。
国际劳工组织的报告显示,目前全球有超过2.67亿青年人群,处于“无工作、无学业、无培训”的“三无状态”。在国内,“留学百万,月薪几千”和“与其职场受气,不如做全职儿女”等种种案例,在网络上被热议,也折射着当前年轻人就业的现实困境。在学历通胀和经济下行的双重背景下,孩子“出身高校”与“立足社会”之间的相关性愈发微弱。与此同时,出生在经济衰退期的孩子,恰恰是对挫折和磨难准备不足的一代人。社会学家简·特温格将这代人称作“Gerneration Me”(自我的一代)——他们有着超强的自我意识,每个人都认为自己生来就是要享受美好生活——很难想象,这些孩子怎么去面对日益黯淡的前途。如何帮助孩子在这个剧烈变化的时代,找准属于自己的定位?著名经济学家何帆在他的新书《找事》中,重新定义了“找工作”的内涵——重要的不是找工作,而是找事做:找到感兴趣、擅长,同时还具有社会价值的事做。作者:何帆,著名经济学家,上海交通大学中国发展研究院院长,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曾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副所长,北京大学汇丰商学院教授。他总结自己几十年来对于工作与事业的深度思考,以新鲜的视角和清晰的逻辑,给迷茫中的孩子,乃至为孩子而迷茫的家庭指点迷津。在当前的工作困境下,内卷的和躺平的年轻人,都不好过。进入大厂卷的,每天都在忙,可每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么。至于躺平的,很多时候是一种自嘲。嘴上说躺平,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在何帆看来,不管是内卷还是躺平,都是为了摆脱焦虑而被动给出的动作,是焦虑的不同表现形式。“焦虑是一个报警器,它告诉我们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劲了,需要做出改变。”而如果陈旧的认知模式不解决,那么不管年轻人选择的是内卷还是躺平,到头来都摆脱不了焦虑的困局。寻根溯源,是过去被人们笃信的“好工作”神话破灭了。
“好工作”神话在过年几十年的中国,被无数人奉为圭臬。其“公式”大概是:个人的努力=好好学习=上名牌大学=找到好工作=出人头地然而,“好工作”公式之所以流行,与中国独特的时代背景——经济的高速崛起密不可分。经济的高速增长,造就了金融、地产、科研、教育等各行业大批的新兴就业机会。于是,中产阶级在中国从无到有出现,并如雨后春笋般壮大。那时候的人们,根据自己的亲身经历,发自真心地相信“好工作”的公式。可是,这个公式如今已然摇摇欲坠,经济换挡、新技术革命以及社会阶层固化等各因素综合作用,将每个环节的等号都彻底打破。“坐快车”的父辈和“坐慢车”的年轻人,很容易聊不到一块去。父辈一代会迷惑,怎么现在的年轻人已经不相信奋斗了?年轻一代则会说,他们哪方面不如上一代,为什么机会全被上一代人拿走了?“坐慢车”的年轻人,倘若是出生在中间阶层的,也许又是受到冲击最多的一代。工业革命和历代科技革命的历史早就显示,阵痛期虽然终将过去,但要持续三四十年的时间。在未来,人工智能、大数据、智能制造以及人们尚未看清楚的各种新技术,将纷至沓来,带来一场新的技术革命。阵痛期的首当其冲者,不是上下两层,而是中间阶层。何帆提出,未来人们的收入会呈现“U型”曲线:底层工作的收入会提高。以后随着人口进一步老龄化和少子化,脏活累活的成本必然会水涨船高,廉价劳动力将变成过去式,或者说廉价的反倒变成白领;食利阶层的地位宠辱不惊,因为这是一个“赢家通吃”的游戏。前段时间,“孔乙己的长衫”成了网络热词。不肯脱掉长衫的,说的不是别人,就是中间阶层出身的年轻人。他们普遍有着体面的学历,有着修身齐家的内涵,拿的却可能是比蓝领还低的薪水。文凭像是疯狂印钞票,越印越不值钱。经济换挡后,好工作的供给也在缩水。中间阶层的衰落,将带来深远的社会经济影响。令人羡慕的好工作,大部分会被精英阶层占据。中低收入阶层的孩子,想要和以前一样靠好工作实现跃迁,以后将越来越难。有一次,何帆在高铁上偶然听到一位父亲给儿子打电话,捶胸顿足地告诫儿子定要专心准备考研,才能找到好工作。何帆当时心里哭笑不得:现在就业市场是最受挤压的,恰恰是刚毕业的硕士研究生啊。这位父亲依旧抱着过去的执念,听不进孩子的其它选择——可如果最后孩子没有找到“好工作”(高概率事件),这位父亲又该相信什么呢?时代变了,再守着“好工作”的神话做梦已经不现实了。“上一代人的生活经验本就贫乏,想要在互联网上找些有用的信息,才发现互联网更加贫乏,每个人都在为了流量人云亦云。家长又怎么看到这个世界的新变化,帮助孩子做出明智的选择呢?”何帆强调,自我变革的重要一环,是认知模式的转变。苏格拉底说,未经省察的人生不值得一过;同样,未经省察的工作模式亦不值得追求。提到工作,很多人第一反应是朝九晚六,一周5天班,严一点的单位甚至精确到分钟打卡。然而,这种“传统”的上下班的工作制度并非无可辩驳。实际上,它是近300年才出现的“一种很怪异的制度”。现代工作制度的两大特点,一是让人们用时间换金钱,二是心甘情愿主动被人约束——这无疑是违背人类天性的。不算很久的以前,没有聪明人会自愿遵循这种奇怪的生活方式。追寻到西方的“新教改革”可以发现,原来,苦哈哈的现代工作制,起初竟是靠宗教的力量才推进的,堪称对打工人最早的PUA。到了消费主义时代,PUA变本加厉,工作本身竟变成了一种炫耀:马斯克宣称自己曾连夜睡在工厂的地板上,要求手底下的员工也变成工作狂;贝索斯认为亚马逊的公司文化,是所有员工都不知疲倦为何物;工作狂模式备受精英推崇,上行下效,让“过劳死”成功被收录到牛津词典。何帆指出,300年前,人们还没有现今的工作概念。但是,不管30年前、3000年前,还是30000年前,人们都会“找事”做。自古以来,人们都要做事,这是不变的。“心流之父”米哈里·契克森米哈赖表示,在工作制度没有出现之前,人们做事的时候能找到自得其乐的感觉,甚至分不出在干正事还是玩游戏。重要的不是找工作,而是找事做。换一个视角,年轻人会发现,可做的事情很多,而工作只是其中一个子集。成功人士的鸡汤这几年不断被袪魅,可能是因为,年轻人终于发现精英的“找事”方法不好使了。乔布斯是无数年轻人的偶像,和他的产品一样有名的,还有其富有魅力的演讲。言语之中,流露的是对工作的无限热爱——对此,何帆却认为,乔布斯并没有透露实话。乔帮主年轻时,最喜欢的其实是禅宗,甚至三番五次要去庙里修行。可为什么他最后还是回到压力山大的硅谷开公司了?“原因在于,热爱并不是找事的唯一考量因素,甚至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关于找事,有简明的思路可以参考,即“兴趣-天赋-社会需求三要素模型”。这个模型所有人都能想到,但令很多孩子困惑的,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情况。第一种情况是,孩子觉得找的“事”既有社会需求,自己也感兴趣,但奈何就是没天赋。这种情况当然棘手。可关于“天赋”,其实年轻人很容易产生误区。在不少人的观念里,一个职业像是一棵树,不同职业之间位置分明。但在何帆看来,真实的职业其实更像一套生态系统。举例来说,娱乐圈就是生态系统,做不了歌星,可以做经纪人;当不了导演,可以做制片或场记;运动也是生态系统,做不了奥运冠军,可以做教练或运动康复师;就算是爱好游戏,也有多种选择,做不了电竞选手,可以做职业经理人或游戏博主……何帆认识中国男篮里的一个小伙子,叫靳星。从小热爱篮球,但身高只有178。他在职业球队里待了一年后选择退出,做篮球教练,创业开办体育公司,后来学员遍布全国,达到7万多人。在自己喜欢的职业生态系统中,睁开眼睛多去寻找,就能找到更适合自己发展的生态位。此外,大多数人似乎认为天赋是极少数天才的专利,但这种思考方式并无裨益。普通人当然也有天赋,或者,更好的表述是“特质”。正如美国心理学家约翰·霍兰德根据人的特质,做了6种分类,包括“现实型”“研究型”以及“艺术性”等。年轻人只有充分了解自己的特质,取长补短,才能做出更理性的判断。何帆介绍了一种发现自我特质的好办法,那就是,观察身边的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向自己求助。有可能是别人电脑坏掉的时候,有可能是别人买衣服寻求建议的时候,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别人打听八卦的时候……都反映了被求助者的特质,同一个社交圈中的人,会更了解自己最有市场的技能是什么。大可不必再抱怨没有天赋,重要的是如何利用自己的特质,把自己变成解决问题的高手。年轻人喜欢做,也有天赋去做的事,没人买账也挺头疼。在唐代,写诗写得好的更有机会做官。但现在,好像没听过什么人写古诗来求职的。伟大如英国诗人艾略特(1888-1965),也得靠银行职员的工作,资助自己的理想。不过,社会在发展,何帆以为,社会需求缺席这事放今天,须重新讨论。当今职业的演化速度越来越快。孩子进出大学至少有4年的时间差。4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行业由盛转衰,或是让另一个行业异军突起。一些新的红利,比如何帆所称呼的“生活家红利”正在形成——中国人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越来越强烈,社会需求从吃饱穿暖,进化到丰富多样的精神追求,但很多人并不知道怎么过花样的生活。所以,以前是“先富带动后富”,现在是一部分会玩的,带动更多人玩起来。什么人最会玩?自然是年轻一代。一些五花八门的新职业涌现,如上门喂猫师、游戏捏脸师、密室剧本设计师、铠甲铸造师等。宏大叙事的时代已经过去,“在经济生态系统发生剧变之时,了解小趋势,对微观个体来说更有价值。”相比考虑社会需求存不存在,年轻人现在更需要关心的,是多技能的组合。因为未来的职业靠的不只是专业,而是一组技能。专业只能选一个,技能却可以攒很多。善于学习技能,组合技能的人,才能脱颖而出。不管在互联网大厂,还是光鲜的投行,拿着高薪但厌恶工作的年轻人大有人在。今年有本畅销书,名字就叫《狗屁工作》。对于这种情况,何帆觉得年轻人在着急辞职前,首先应该想想,自己是不是对于其他职业有过于浪漫的想象?隔行如隔山,锅里的好像永远比碗里的香。然而何帆采访过很多不同职业的从业者发现,世上没有任何一份工作是“完美”的,总有一地鸡毛的一面。比如马戏团里的驯兽师骑着海豹在水里穿行,看起来很酷很好玩,但观众看不到他们在台下的日常,是一遍遍地清理动物的皮肤和粪便。另外,所谓“兴趣”很有欺骗性。大部分的兴趣其实很难被发现,而且有时候,在表层的兴趣下面,往往还隐藏着真实的兴趣。何帆在成都访问过一家叫“先锋”的另类学校,在这所学校里,老师会陪着不想上课的孩子打游戏,没日没夜地打。绝大部分孩子很快发现自己不是电竞选手的料。可能有的孩子认识到,自己感兴趣的不是游戏,而是游戏里的某一项元素,例如剧情——那么小说、电影的剧情不是更精彩吗?这就是找到了兴趣底下所掩藏的真实兴趣。在学校教育和职业体验脱钩严重的现状下,很多孩子在“找事”方面只能靠想象。何帆认为,如果有条件,应该让孩子尽早、尽可能广泛地接触现实生活,这样才能让他们尽快找到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很多时候不是没兴趣,而是压根没机会找到兴趣。在何帆看来,为什么做事以及做事的心态,会直接影响一件事的结果。社会学家马克·格兰诺维特发现,绝大多数人是通过人脉找到工作的,依靠的不是亲戚朋友这些“强联系”,而是一些只有点头之交的“弱联系”。不少年轻人对这句话的领悟,是加上大佬的微信,然后直截了当地问能不能进入他们的公司。何帆指出,这种做法100%会失败。因为如果只是伪装自己,想的还是找份工作,马上就会被老手识破。向别人请教,本身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他一直建议年轻人用心地去设计自己的职业采访,向对方传递真实的信号:我是谁?我对这个行业有多热爱?以及我是否适合这个行业?有意思的是,当年轻人转变心态,不再关心找工作,而只是关心如何做好一件事时,在与人交往的过程中会变得更真诚,更有活力,也更能展现出优势和潜能。要让孩子明白,找工作最紧要的是找事,是寻找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的结合。新一代的家庭里,父母投入了很多资源在孩子的教育上,虽然花的钱越来越多,教育投资的边际收益却越来越低。何帆指出,经济学里有一个求最优解的方法,即先确定最后一个决策的最优解,再逐步倒推,直到求出现在,也就是第一个决策的最优解。这个思路,也可以帮助父母去看孩子人生道路的最优解。以前的思路是“好工作”等式,才会有所谓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的说法。但是,这种教育方式最终的效果是值得怀疑的。问题就出在,终局搞错了,进入高校仅仅只是开始——过一个充实、圆满的人生才是终局。从终局倒推,我们能看到的不是考试排名,也不是爬藤进名校,而是孩子各种重要的技能:不断吸收新的知识,能在新的领域快速切换,能够表达清楚自己的想法,有健康的体魄和旺盛的精力,能承受工作和生活中的压力……“循着这样的思路,教育需要大的调整。核心技能的教育,需要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会玩”的能力很重要,唯有如此才能吃到“生活家红利”;对美的感知能力也很重要,尤其是中国正在爆发一场“颜值革命”,能做出美好事物的企业更容易收获“审美红利”……这意味着家长把心放宽,像园丁种花一样等待孩子成长,而不是像木匠一样强求做出一模一样的家具。未来稀缺的,再也不是学历。孩子在漫长人生中遇到的最大问题,是没有宽阔的视野,没有丰富的人生阅历,于是大道多歧路——这部分,其实是家长能提供给孩子的最大帮助,尽管不同家庭所能做到的程度不一。
所以那句自嘲是有道理的:鸡娃不如鸡自己。只不过后者离舒适圈更远。何帆认为,虽然经济生态系统发生了巨变,旧物种会消亡,但新的物种会出现。新的物种很可能不再是像恐龙和鲸那样的超级物种,而是在细分市场上找到自己生态位的个人。放弃旧有的偏见,提升底层核心能力,并最终在这个剧烈变化的时代找到自己的定位——孩子便可能变成生生不息的超强新物种。
诚如何帆老师所言,未来稀缺的已不再是学历,而我们能做的更好的准备则是优化自己的认知模式,进而才能找到我们自身技能最好的组合方式。而如何提升认知这一底层能力,培养批判性思维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C计划思辨阅读课,可以引领孩子从阅读、思辨中逐渐掌握思考工具,拥有批判性思维能力,让他们能更好应对未来的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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