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帮助,都是改变世界的涟漪 | 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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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 | 腾讯新闻 谷雨工作室
我们已经很久不用“帮助”这个词了。
在更在意效率与收益的世界,它变得稀有、昂贵,像一个闪亮的神话。对于自己,我们尚且无暇顾及,面对他人和更宏观的环境,我们又深深充满无力——我能做什么? 我能改变什么?
但现实是,帮助并不是多么宏大遥远的事。它埋藏在生活细微的角落,一个微小的举动,会如同扇动的蝶翅,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帮助让人收获愉悦,重建人与人的连接,它让群体凝聚,让个体融入社会进程。每一次帮助,是为我们理想中的世界投下一枚选票。
我们和三位女性聊了聊。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她们察觉到他人的处境,慷慨地提供帮助,感受到愉悦的共振。在她们的故事中,我们发现了帮助的动因,它是人在相互支持之后的延续,它像一枚投入水中的石子,荡开的涟漪被千千万万的人接收。
“能够帮助到她们,
那一刻我也是幸福的。”
刘佳蕾,高二学生
今年年初,我在小红书上刷到一个高中生,做了一个卫生巾互助的布袋子,贴在厕所门口。她给卫生巾做了分类,有日用、夜用,还有纯棉卫生巾、液体卫生巾、卫生棉条。
我突然想到,我也可以来做这件事。
从小到大,我对卫生巾没有太多羞耻感。但是后来上了初中,大家叮嘱我不要把卫生巾放在台面上,我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只能很小声地谈论它。
我的同学会把它称作“小面包”。大家传递卫生巾的时候会遮遮掩掩,弄得好像它不能见人似的。
我们班是文科班,老师们常常鼓励我们在课前做十分钟的演讲。第三次演讲,我决定讲讲我、女性以及女性主义,并实施我的想法。
在演讲的前一天,我私下请求班上的男生。我说,拜托你明天带一片卫生巾过来,明天我可能会有用。他们都表示理解,但个别男生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说,如果你能为这个事情做出一点贡献,以后的你肯定会为现在自己感到骄傲。
我希望他们也能参与进来。
演讲时,我在课桌之间穿插,让大家递卫生巾进来。我没有想到,有一个男生带了足足4包卫生巾,而且用的是透明的塑料袋。女生们也把自己随身带的卫生巾一一拆开,塞到盒子里。那个盒子瞬间爆满,塞不下了。这些细节很触动我。
同学们几乎都很惊喜,做完演讲,还有人跑过来拥抱我,我觉得特别幸福。
演讲结束后,班上的同学都主动来出谋划策,找到这个计划中最适合自己的位置。海报的成稿是一个很有创造力的同学帮我做的,她手绘设计了很独特的黑色字体。
盒子和海报做好以后,要把它们贴到公共区域。女生们帮我跟各科老师沟通,和其他班同学也做了沟通。今年4月,我们终于正式把互助盒贴了上去。
互助盒放在我们年级那一层的厕所入口。我们希望进到厕所的人,她如果发现了自己的不方便,可以尽可能地得到更多的便利。除了拿取卫生巾之外,我们还放置了便利贴。我们希望,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们能及时听到。
我记得有一个女生在便利贴上说,她那段时间过得不太开心,上厕所的时候,突然得到了互助盒的帮助。她发现,在一个无人在意的小角落,有人伸手帮了她一把。她说,这个盒子在那一天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幸福。能够帮助到她,那一刻我也是幸福的。
我的老师把那次演讲的视频发到自己的视频号里,班上的男生们帮助我们在社交平台宣传,包括QQ、微信、微博。男生们会在分享语里说,我们一起面对,加油,支持所有女生。
我们把盒子贴上去的那段时间,几乎每一天都有人来围观。我们这一层上厕所的人突然就变得很多,甚至低楼层的同学专门来看。我在高一同过班的同学,还有一些学妹,突然来加我微信,说她们也想做这样的事。种子被种下,有一些新的东西长了出来。
我把这个故事发在了我的社交平台后,一些网友私信我,问一些很具体的问题,例如盒子在哪里买的,海报应该怎么做。如果落地参考这一部分,我能做出一点点小小的帮助,当然是最好的,我感到非常开心。
回顾这件事情,我感到最幸福的部分是,我只提出了一个小小的、很简单的想法,但是那么多人愿意帮助我完成它。
其中包括我的妈妈。
我告诉她我要做卫生巾互助盒的时候,她是第一个支持和帮助我的人。盒子、海报的费用都是她帮我出的。她说,肯定会有流言蜚语,你要保护好自己。又说,我为你骄傲。
一方面是家庭,一方面是我有很好的朋友,我感受到强烈的被爱,于是也有很好的力量去爱别人。
每次我感到烦躁,我的好朋友会安慰我,哪里做不好我陪你做。在艺术学校分到新的寝室时,有一个舍友送了我很珍贵的巧克力,我一直没舍得吃,好好地放在新寝室。在我的印象里,送巧克力是身边的人表达对我的喜欢的方式。
我渐渐发现,我其实是个很有力量的人。
出于帮助他人的初心,刘佳蕾意外地得到了更多人的帮助。在对话中,她反复使用“幸福”这个词语。不论是得到他人的支持还是行动有所回响,她都感到莫大的愉悦。
我就是这么开心。”
杨素秋,高校教师,公共选书人
2020年9月,我从高校到政府挂职,在西安市碑林区文化旅游局。我接到了一个任务,要在碑林区要建一个区级图书馆。
图书馆建造中 ©杨素秋
周围大众对图书馆的诉求很简单,就是看这里的书。我希望能买到一些七八年内或者10年内出版的经典好书。
选购书单的时候,我担心我一个人的视野太局限。图书馆开馆前后,我在微博和朋友圈,向朋友们发出两次邀请,问大家最近有什么好书可以买。
第一次的书单大多来自高校老师们,但是我也担心书单对大众来说可能会偏艰深一点。第二次邀请书单,我找了更多的人,只要是爱看书的朋友,我就会问一下,前后差不多50多个人参与到书单里,一半以上是高校教师,剩下的都是大众读者,有老年人,也有普通的家庭妇女。
他们很快发来了各式各样的书单,最长的书单应该有500册左右,有的朋友很仔细地在旁边标注好推荐购买的理由。
书单里还有漫画,开这份书单的是我常去的咖啡馆的店长。
我曾经在西雅图的图书馆发现他们设置了漫画区,当时我的小孩去借书,我跟他商量,要不少借点漫画。馆员过来阻止我。
馆员和我说,对于刚来外国的小朋友,让他产生阅读的兴趣是最重要的。后来,我也在碑林区图书馆看到有家长在漫画区那边阻止小孩,说你们把漫画书扔掉,要去看作文书。(笑)
儿童区那一块原来是没有台阶的,是一面空空的墙,如果只设置桌子和椅子的话,小朋友们不够坐。我就弄了两个波浪形的台阶。图书馆建成以后,我看到小朋友们喜欢坐在大波浪台阶上,我确定,这个设计是好的。我记得,少儿区的蒲团到的那天,我撕开把它们抛起来,接住,抛起来,接住。别人问我怎么这么开心?我就是这么开心。
书单里也有盲文书。我问我的盲人朋友——他也是我们的选书人之一,我说,你经常用手机听书,为什么还想看(摸读)盲文书?他说,当我听书的时候,速度和内容都不受我控制,我感觉是我的怀里被人塞了一堆东西。
但我觉得我们对特殊群体的服务还是不够细致。我带他去找图书馆里的盲文书,才发现,盲文书的脊梁都是光滑的,他们没法选书。
建图书馆对我最大的改变就是,在上课的同时,我更希望、更愿意走出校园,去做一些关于公益阅读的事情。
今年夏天,我又去了一次纳朗玛图书馆。那是一个藏族当地人在四川甘孜塔公草原上建的图书馆。
我想方设法找到他。今年我为那边做了两次公益讲座,希望引起那边的孩子对阅读的兴趣。
为什么要这样做?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本身给你能够带来什么,只是因为这件事情是正确的。斯宾诺莎在《伦理学》里说,“幸福不是德性的报酬,而是德性自身。”你已经得到了最好的东西。
碑林区图书馆一角 ©杨素秋
现在每次路过碑林区图书馆,我心情都会亮一下。可能一两年以后,碑林区图书馆搬到新址,旧馆就会关闭,但这些关于帮助的故事会被延续下来。
当一个人愿意帮助,那么她便拥有了丰富的可能性和力量。一次对乡村女性的助教经历,让退休的高校教师梁焰再次看见自己可以继续延伸的空间,看见他人的处境。她常常为此触动,并将自己的愉悦感受,投入下一次更具体的行动之中。
梁焰,德芙“她学院”讲师,凯里学院退休教授
学员在培训课上 ©德芙“她学院”
这是一群很特别的学生,乡村女性身负着家庭的重担,想让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乡变得更好,所以她们无比渴望通过学习掌握技能,比如学会把自己家里的民宿办起来。
德芙“她学院”的学员们求学精神是很浓厚的。有的学员上课的时候敢提问,觉得不对的地方,她敢站起来问你,有的学员会不停拿手机把课件拍下来。
学员发言 ©德芙“她学院”
有一次,我注意到,坐第一排的女生在课间接了一个电话,她的孩子发烧了。她对电话那头说,不怕,你们先把孩子送去看医生,今天这个课我肯定不能走,我一定要听完的,实在不好了,我再跟老师请假。
你能明显看到她们的进步。我一讲到坐姿,她们的坐姿马上就有变化。她们住在木房子里,凳子稍微一动就会响。我跟她们说,站起来后坐下去时不要有声音,有声音是非常不礼貌的,到第二节课,她们下课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她们真的很可爱。有学生问,梁老师,你的口红是怎么画的?你可以教我画吗?她们的求知欲,和想从我身上学到东西的渴望,让我有了许多做事的动力,能够帮助她们,我心里真的特别感动和开心。
乡村女性有热情,又有潜质,但没有人带领着,她们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如果身处家乡的她们得到实用的培训资源,乡村的发展和振兴会有更大天地。
©德芙“她学院”
我去小黄村做导游的讲解培训时,请了一位当地的讲解员。她是一个农村妇女,唱侗歌唱得特别好,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愿意来她家参观。讲解完,我跟她聊天,我说你讲得挺好的,但是有些地方应该怎么改进。
她说,老师,我就是没有经过这种培训,我都不知道你们有这个课,只要有培训我都很想去,很多时候我们不知道要怎么做,只能自学。
有些学员们回到家乡后,我们继续保持着联系。遇到村里办村超,游客特别多。学员来问我,梁老师,我现在的预订电话特别多,你跟我说的我都忘了,你用10分钟再给我电话培训一下好不好?我说好呀,没问题。
其中有一个学员,原来我在中专教书的时候,她就是我的学生。以前在班上,她胆子很小,不太敢讲话。毕业以后,她就业有点困难,嫁到农村去了,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10多年以后,我在一次乡村培训时又见到她。她冲我喊,梁老师。我们就这样又联系上了。
学员一起吃蛋糕 ©德芙“她学院”
有一次,我听说一家很出名的民宿,很漂亮,菜也很不错,到那儿一看,我才发现是她。成了老板娘的她,状态完全不一样。经过培训以后,她学会了讲解自己的家乡,会主动对客人介绍家乡。她的民宿环境特别好,周边有荷花,她炒的菜也很好。你会看到,一个女性有了能力,之前不太敢讲话,慢慢变得越来越有底气了。
负责课程的工作人员会在培训结束后,给我看那些学员的感想。也许她们的表达能力不是很好,但她们很真挚。她们会说,梁老师的课让我改变了,给了我自信,以后我能勇敢地去面对客人了,回去以后,我一定要把自己的民宿开起来。
从德芙“她学院”毕业后,她们会参与建设村庄的合作社,在当地民宿里做服务员,甚至开起了自己的民宿。她们不仅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也成为了乡村发展的一股力量!
我从小常常受到他人的帮助,退休以后,我还能用自己的学识支持乡村女性、助力乡村发展,我觉得很有意义。现在我的心态更好了,更加积极阳光,从这以后,我觉得没有什么事情会压倒我。我还有很多天地,能做更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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