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险家·剑桥博士｜为非洲自由抗争的第一巨人

旅游

2023-09-16 02:09

【留美学子】第3075期

9年国际视角精选

仰望星空·脚踏实地

【陈屹视线】教育·人文·名家文摘

维多利亚瀑布前的巨人

——纪念探险家大卫·利文斯顿逝世150周年

作者：周励

【一】寻踪

今年夏天7月25日，我首次游览闻名遐迩的维多利亚大瀑布，清晨起来，神清气爽，登上赞比亚直升飞机，翱翔在赞比亚和津巴布韦国境之间，俯瞰观赏向往已久的维多利亚大瀑布。

瀑布属于东非大裂谷的一部分，赞比西河中游深邃的岩石断裂谷，形成于1.5亿年之前，如海面般宽阔的河水中途突然喷涌倾入巴托卡峡谷(Batoka Gorge)，形成浩瀚壮观，气势磅礴的大瀑布。此刻，飞机低空盘旋，瀑布裂谷近在咫尺，一切仿佛触手可及，轰隆声响把人带入远古洪荒之境，难怪当地人称大瀑布为“莫西奥图尼亚,”意即天神的“霹雳之舞”。

维多利亚大瀑布宽约1.7公里，落差128米，比尼亚加拉大瀑布高两倍，宽1.5倍，1989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为世界自然遗产。非洲大地蓝色苍穹下，宛若仙境，唯美纯净，荡涤灵魂，震撼心扉！何等的视觉冲击力，何等的心旷神怡！与我多次抵达过的北美尼亚加拉大瀑布和南美伊瓜苏大瀑布相比，似乎更为惊艳动人！因为，我不仅来欣赏维多利亚大瀑布，更是来寻找大瀑布前的一位巨人！

210年前，他出生在苏格兰笃信基督的贫困家庭，他一生致力向非洲土著传扬基督教，以慰藉黑人们的心灵。在黑奴贸易猖獗之时，他提笔撰写奴隶贸易之恐怖，一生为废奴奔走呐喊。150年前，他因疟疾瘟疫内出血，死在赞比亚——他就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探险家之一、行医传教士、维多利亚瀑布和马拉维湖的发现者、剑桥大学名誉博士大卫·李文斯顿(Dr. David Livingstone 1813-1873)。

1874年英国在西敏寺为他举行了隆重的国葬。如今，他的雕像坐落在海德公园门口的皇家地理协会总部对面，一直提醒着人们缅怀他的业绩与慈悲。

大卫·李文斯顿，我心中的巨人，他将《圣经》救赎之光焰带到被称为“黑暗大陆”与“食人族”的非洲中部,他历尽艰辛，与狮搏斗，是非洲穷苦黑人最真挚的良师益友。

1855年11月16日，探险家大卫··利文斯顿爬山涉水来到我脚下的神奇瀑布前。他成为第一个看到这个大瀑布的欧洲人！利文斯顿被瀑布的美丽和雄姿所震撼，当即以维多利亚女王的名字为瀑布命名。如今，我站在他第一次看见大瀑布的小丘上，这里竖立着他的全身雕像，我耳畔响起他日记中如诗一般深情的文字：

“在英国没有这样美丽的景象，没有人能够想像出它的美景。从来就没有一个欧洲人看到过它。只有天使飞过这里，才能看到这壮丽景色！”

在直升飞机上俯瞰壮丽的维多利亚大瀑布（作者周励摄影）

大卫·利文斯顿第一次望见维多利亚瀑布的地点，竖立着他的雕像和生平事迹，作者与利文斯顿雕像合影。

走下直升飞机，我们泛舟在赞比西河——维多利亚瀑布的起源，夕阳西下，余晖映波，巨大的河马鳄鱼比比皆是。我想起1858年利文斯顿一行过蹚水过河时，曾连人带行李跌落在赞比西河中央，引来八头鳄鱼冲出水面，鳄视眈眈，命悬一线，幸而当地土著用木棍和雨点般的小石块驱赶了凶残的鳄鱼群，救了利文斯顿一命！

英国漫画：被鳄鱼包围的利文斯顿

利文斯顿阻击赞比西河凶险河马的袭击

最具攻击性的鳄鱼与河马。作者摄于赞比西河

赞比西河缅怀利文斯顿

在肯尼亚马赛马拉大草原，我亲眼目睹雄狮猎杀牛羚的血腥场面，有一天我竟然遇见了15头狮子，有的安静地“潜伏”在我们越野车窗下！在坦桑尼亚盖伦塞蒂大草原，我亲眼目睹一条巨鳄突袭动物大迁徙的过河斑马，河面顿时浮起一滩血红。

在利文斯顿三十余年的非洲探险传教生涯中，他与狮子搏斗留下前胸11处伤痕。但最令他伤心欲绝的却是眼前这条赞比西河——他年轻的妻子因感染丛林瘟疫，1862年死在赞比西河小村庄，他亲手将爱妻掩埋在赞比西河畔，竖起白色十字架。此时，距离他1873年死在赞比亚还有11年的孤独时光。

利文斯顿爱妻·安息在赞比西河畔墓地

今天，四次踏上非洲大地的我，在参观赞比亚“利文斯顿纪念馆”或阅读《利文斯顿传记》、重温BBC纪录片时时常被感动得热泪盈眶。正如在南极点旅行会想到挪威的阿蒙森（1872-1928）、英国的斯科特（1868-1912）和沙克尔顿一样（1874-1922），在北极点旅行会想到美国海军少将罗伯特·皮尔里（1856-1920）；

在非洲旅行可相伴的精神“恋人”太多了，如美国作家海明威、丹麦作家凯伦、一手缔造了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的西奥多·罗斯福总统----，然而，大卫·利文斯顿对中国读者却非常陌生，尽管以他废除非洲奴隶贩卖第一人的身份，他的事迹本可以和欧美高中读本一样成为教科书人物。

年轻时代的大卫·利文斯顿

利文斯顿与妻子儿女

利文斯顿——为非洲奴隶解除枷锁

【二】 向往中国，出征非洲

1813年利文斯顿出生在贫寒的苏格兰家庭。10岁的利文斯顿与父亲和哥哥都在当地布兰第里镇棉纱厂工作. 下班后他再去念小学夜校,直到晚上10点钟才能回家 . 隔天,他必须6点钟起床去棉纱厂当童工。利文斯顿晚年回忆，母亲艾格尼丝无论多么贫穷，她都要确保孩子们去教堂时穿戴整齐。

为了帮补家用,李文斯顿在布兰第里棉纱厂工作长达13年。由于念夜校，23岁才高中毕业。利文斯顿在传记《布道旅程》中写道:“贫穷使我对受苦的人有一种深切的同情与关怀。如果人生能够有下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这种卑微的起步。”

某天晚上, 利文斯顿自外读书晚归,家人都已入眠.他发现自己忘了带钥匙,为了不打扰父母家人，他坐在家前台阶度过漫漫长夜. 清晨,母亲起来开门,才惊见儿子睡在门口！他人第一的善良与自律伴随了他的一生。

1835年，22岁的利文斯顿读到普鲁士传教士、医生郭实猎（1803-1851, 其创办的《东西洋考月刊》是近代中国最早出版的中文期刊，其传播的世界地理知识成为《海国图志》和《瀛寰志略》的重要参考）所著的《中国的呼声Appeal of China》:

“听! 在中国那一片禾场上,成千上万未能听见福音者在呐喊, 为什么我们的回应只是一声叹息, 那传福音的人在哪里?海外传教士为何总是那么少?”

这段话深扎利文斯顿的心, 他写道:“我决定去中国当一名行医传教士。我的一生除了解救人的灵魂之外,没有第二个选择,我将全力朝此目标努力。 ”

1836年,利文斯顿以优异高中成绩进入格拉斯哥大学医学院。1838年,他在格拉斯哥医学院深造医学和神学的第二年, 向“伦敦宣道会”申请成为海外传教士。他原本希望伦敦会派遣他前往中国，可惜1839年9月鸦片战争爆发，去中国传教的梦想破灭，这时利文斯顿在街上偶遇伦敦会传教士罗伯特·摩法特（Robert Moffat，1795-1883），这位满怀激情的理想主义者后来成为利文斯顿的岳父，摩法特那时正向苏格兰路人演讲：“去吧！带着上帝的祈福！在非洲贝赞纳兰以北的广大土地上，还有数千座人烟稠密却从来没有传教士去过的村庄！” 被摩法特的理想所吸引，李文斯顿决心前往南非传教。

1840年12月，27岁风华正茂的利文斯顿搭船离开英国，前往南非开普敦。1841年7月利文斯顿抵达摩法特在库汝曼（Kuruman）所建立的传教站。1843年2月,第一个进入非洲内陆的海外传教士摩法特从英国回到库鲁曼，居然带了他的女儿玛丽！玛丽刚从好望角大学毕业,擅长护理与儿童教育, 她从小随父行走熟悉非洲，并有坚定善良的奉献心志。文质彬彬的利文斯顿立即与活泼美丽的玛丽堕入了爱河，1844年8月1日, 31岁的利文斯顿与23岁的玛丽在库鲁曼订婚。利文斯顿给玛丽写信道:“愿我的一生,靠着上帝的恩惠,使你对我的婚姻誓言永不后悔。”

此时利文斯顿在库汝曼东北200英里的Mabotsa自立门户建立新传教站，在这段期间他被狮子攻击。1845年利文斯顿带全家搬到更深入内陆40英里的Chonuane，在那里遇到酋长席其理（Sechéle），席其理因利文斯顿抢救了他重病儿子的性命，两人结为好友，酋长并受洗成为基督徒。

今年七月底我和队友们访问了位于赞比亚利文斯顿小镇郊外的班图族大树村与第十九代酋长会客室，Mukuni 村迄今已有700年历史，女村长指着村头一棵繁茂大树告诉我，树荫下曾是利文斯顿当年与酋长第一次会面处，村里有利文斯顿当年亲手种植的猴子面包树。热情的村民看到我们特别高兴，我们也把带来的小礼物分给他们，大家一起载歌载舞，女村长讲村民大多信仰基督教。

在赞比亚利文斯顿小镇的大卫·利文斯顿博物馆，我看到利文斯顿在赞比亚留下的浩繁信件与工作笔记原件、特别是1856年他受维多利亚女王接见的照片，以及利文斯顿为非洲村民看病的医药箱、《圣经》读本和打猎装备等物品。我感叹这位医生、传教士、探险家一生，即是一场伟大的冒险。三十七年在蛮荒大陆上度过，他是为非洲自由抗争的第一人！他与当地穷苦黑人的亲密关系让我想起了《走出非洲》中的丹麦女主人凯伦……

中年时的利文斯顿

穿着中国服装的普鲁士传教士郭实猎，他的著作点燃了年轻利文斯顿去中国传教的梦想。

利文斯顿来过的赞比亚大树村，作者探访酋长会客室，与村民们载歌载舞。

利文斯顿博物馆陈列的医药箱

维多利亚女王接见利文斯顿图片

赞比亚利文斯顿博物馆保存的探险家珍贵信件原文

【三】与狮搏斗

在赞比亚和津巴布韦交界处，穿越风姿绰约的热带雨林，依次观赏魔鬼瀑布、主瀑布、彩虹瀑布、马蹄瀑布和东方瀑布。闻瀑布激水之轰鸣，观瀑布烟雨之磅礴，看空中彩虹之绚烂，赞比亚、津巴布韦，不虚此行！

两国的瀑布公园入口都有利文斯顿雕像和纪念碑文，我久久仰望粗犷逼真的岩石雕像，他面容疲惫而坚毅。我的思绪飞到另一座闻名遐迩的雕像——竖立在英国格拉斯哥利文斯顿出生地博物馆(David Livingstone Birthplace Museum）的利文斯顿搏狮青铜雕像，描绘了一个传教士与狮搏斗，死里逃生的故事-----

《利文斯通与狮子》由雷·哈里豪森(1920-2013)设计，著名雕塑家加雷斯·诺尔斯2004年雕刻铸造，这座绿茵草坪中的青铜群雕，成为利文斯顿家乡的骄傲。雷·哈里豪森是奥斯卡获奖电影制片人，他也是这位搏狮巨人利文斯顿曾孙女戴安娜·利文斯顿·布鲁斯的丈夫。1844年的玛波塔沙Mabotsa是东非狮子群集之处, 利文斯顿到达该地传教，发现狮子不仅攻击土著的牛羊群. 甚至还猎食土著妇女！部落里更有传言说称因利文斯顿带来的“外来宗教”触怒了神灵，才以狮子惩罚村民。利文斯顿闻讯立即将生死置之度外，采取猎狮除患行动。

利文斯顿带着他刚聘请的土著牧师梅巴鲁,两人各拿一把来福枪前去猎狮. 梅巴鲁是贝克文族里最先信主的优秀土著，他们看到山顶上有只大雄狮蹲在灌木丛下，认出这就是下山咬死牛羊和妇女的狮子，梅巴鲁首发一枪未中，利文斯顿举枪瞄准再射了两发子弹, 狮子剧烈摇动显然中弹. 可它又翻身坐起愤怒咆哮，利文斯顿急忙低头取子弹装枪膛, 抬头一看, 狮子已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过来,咬住了利文斯顿的左臂和左胸。利文斯顿后来在自传中写道:“被咬的刹那,不觉得痛,也不恐惧.” 他不支倒下, 以右手拼命架住狮子大口，狮口一松，他趁势在地上翻滚, 狮子又跃起，准备撕咬他的头颅！在这千钧一发之刻,枪声响起, 10公尺外梅巴鲁的子弹射向狮子,但没有射中。于是雄狮大声咆哮冲向梅巴鲁,一个狮掌将梅巴鲁扑倒，怒张大口准备咬断梅巴鲁的脖子！命悬一线之时，狮子突然惨吼一声，缓缓倒地.原来，此时利文斯顿冷静地发出致命子弹，射入了雄狮体内。

连中三颗子弹的雄狮终于断气，土著们跑上来欢呼围观，人们把受伤的两位猎狮英雄抬下山去。

利文斯顿与梅巴鲁的猎狮事迹很快传遍整个南非。利文斯顿在回忆里写道：“土著牧师梅巴鲁成为我的生死之交,他被狮子伤得更厉害,但是他是诚心地准备要牺牲自己,以救我的生命。在疗伤期间,我们两人的担架并放一起,他在部落里产生的福音功效,是最令我感谢上帝的。”

利文斯顿的左肩因被狮咬而一生留下11个深齿痕,并使他左手一生都无法举起重物。自此以后,每当利文斯顿讲主耶稣基督为人类的罪,被钉死在十架上时，贝克文族土著的眼光都会不约而同的看着李文斯顿的左胸！

利文斯顿出生地雕像《利文斯通与狮子》

作者今年七月近距离拍摄的非洲狮子

英国报刊发表的传教士非洲搏狮漫画

【四】妻子的呼唤——回家

利文斯顿37年多次深入中南东非，他的详细记载使非洲地图许多空白处逐渐得以填满。探险的路途困难重重，不但有好战部落，还有疟疾、痢疾、高烧、昏睡病等致命疾病肆虐，据记载，1854年5月31日利文斯顿抵达圣保罗德葡萄牙人居住区，他看起来就像是步履蹒跚的骷髅，他在日记里写道“饥饿难当，连一颗玉米粒都无比珍贵。”

1853年11月至1854年6月，利文斯顿陆续地患了31次热病，几乎每天都有灾祸发生。有一次土著队员马拉印失踪，第三天才发现他的血迹与骸骨；原来马拉印夜里去草丛上厕所，被狮子吃掉了。利文斯顿非常难过地写道:“每一个探险队员的生命都是如此可贵，愿上帝看不见的手引领我们前行。”

离开文明世界整16年，从27岁到43岁，最终使他的脚步离开非洲大地的，是患病妻子玛丽从英国写来的一首短诗:

“那遥远异乡的客旅啊,

你可听到国家与家人对你的呼唤,

你可知道有人在爱和喜悦的欢乐中,

想再看你一眼,

你不在家的日子,

有谁知道我心中的悲哀?

心中的一部分似乎濒临死去。

亲爱的, 我依稀看到你眼中对归家的坚毅,

活着就是与你同在,死了才是分离.

即使是死亡的分离,

在那天上的至高之处,

仍然有我千万个祝福的等待.”

收到这封信后,利文斯顿立即离开克利马内港口, 他以一年八个月时间横跨整个大陆，从大西洋到印度洋，这在当时是一项空前纪录，1856年12月9日，阔别16年后，他终于回到英国并受到英雄式欢迎。

在利文斯顿踏上非洲前，欧洲人对于从喀拉哈里到撒哈拉沙漠之间的非洲地图几乎是一片空白，李文斯顿的探险打开了“黑暗大陆”，带来了丰富而准确的资料。利文斯顿回家乡后演讲邀约不断涌至，他于1857年1月开始执笔写作, 以6个月的时间完成,687页的《布道旅程Missionary Travels and Researches in South Africa》，书刚出版即引起轰动，翻译成多国文字，激发了欧洲人对牺牲精神的敬仰。英国著名作家狄更斯(1812-1870)为此书写荐文:

“这是文学殿堂最佳作品之一——我们看到一个勇敢的人,带着一颗纯洁的心,以超乎常人的睿智，经历各样的危机,只为了将福音传给非洲的土著。”

英国“文艺与科学联合会”邀请李文斯顿参加晚宴和致词.利文斯顿讲他与狮子搏斗的故事,末了以“顺服耶稣的带领, 并不是懦弱者,而是勇敢与刚强之士 ”结束演讲，引发暴风雨般的掌声。

1857年12月3日,剑桥大学颁发荣誉博士学位给大卫·利文斯顿。英国皇家地理学会奖给利文斯顿一枚象征最高荣誉的金质奖章。

后来成为非洲传教士的小女儿安娜回忆说:“父亲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是一个黑色的洋娃娃.当我抱着洋娃娃到学校时,同学们都笑我的洋娃娃不是白色的.后来我明白了.”利文斯顿的心意是要女儿自小对土著黑人产生好感,以便长大后能跳出种族藩篱,以宽广的心去接纳和帮助他们。

利文斯顿与女儿在一起

利文斯顿《布道旅程Missionary Travels and Researches in South Africa》书籍

【五】第二次非洲探险：释放黑奴与爱妻之死

1858年2月，在英国皇家地理学会的推荐下，利文斯顿被任命为英国驻东非克利马内领事。在英国政府资助下，1858年3月利文斯（顿）从利物浦搭乘HMS Pearl出发，目标是为找到一条通向非洲内陆的和缓水路。探险队成员包括科学家好友约翰·柯克（John Kirk）、妻子玛丽和小儿子等，但到了开普敦妻子旧疾复发，利文斯顿只得让她带小儿子暂回英国，在岳母家调养身体。

赞比西河是非洲第四长河，是一条注入印度洋的大河，从河源到入海口全长3540公里。赞比西河及其支流流经赞比亚、安哥拉、纳米比亚、津巴布韦、莫桑比克和博茨瓦纳。

1858年10月探险队北上，来到赞比西河天险“济布拉贝撒湍流”（土著语即“死路”）,利文斯顿的 “玛罗勃特号”汽船在湍急水道中寸步难行，漫长的四次航行皆告失败，“玛罗勃特号”在湍流巨石中逆流而行，随时有船毁人亡的危险，利文斯顿只得叹息返航。他终于知道无法经由赞比西河进入非洲内陆, 多年的努力和期待落空了。利文斯顿一直致力于找到一条进入非洲内陆的快速通道，至死都没有成功，但是，他找到了一条进入非洲人心的道路：他教黑人孩子们上学读书，写土语字典和治病，从切除肿瘤到接生，他忙忙碌碌，尽心尽力，在千千万万穷苦黑人的心灵点燃了上帝慈爱之光。

在利文斯顿博物馆我看到一根“Y”字型的木头，分叉处有一根铁索,这是奴隶贩商人捕捉黑人的工具，利文斯顿将这根捕人工具画在他的笔记上, 他说:“如果我不能中止这邪恶的行为,非洲土著根本没有未来。啊，愿上帝保佑我，找出一条阻止贩卖黑奴的道路！” 他继而直接进入释放奴隶的行动——在探险途中解开奴隶队伍之枷！

1859年7月，利文斯顿遇到一队被捕的奴隶队伍，每个奴隶包括小孩的脖子上皆套着相连的木枷, 有位母亲累得抱不动她的婴孩,阿拉伯奴隶贩子一刀就砍下婴孩的头颅。母亲的哭泣声逼使利文斯顿冲到奴隶队伍的前方, 喝令对方立即释放奴隶！奴隶贩子立即拔枪瞄准利文斯顿，利文斯顿冷静地站着, 愤怒的目光盯着凶手，他身后的土著探险队员举起长矛准备反击，千钧一发时，奴隶队长认出眼前这人正是鼎鼎大名的利文斯顿，便拔腿就跑, 其他奴隶贩子也随之逃跑. 利文斯顿救了80名土著！

利文斯顿后来写道:”当我解开他们的木枷时,他们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呆若木鸡.很快他们知道自己已获自由,才欢呼着帮忙解开别人的链子,又抱在一起痛声大哭。夜里,我点起营火,煮食物给他们吃喝,并为他们疗伤。隔天上午,他们分别散去,只留下两个魏尤族的小孩邱玛和威克坦尼。”

利文斯顿收留了这两个土著孩子，邱玛成为利文斯顿最忠实的随从和杰出的布道家,足迹遍布乌干达和肯尼亚。那天之后，利文斯顿又释放了数百名奴隶。

在赞比西河探险中，利文斯顿对奴隶贸易的干涉触怒了葡萄牙当局。1863年利文斯通接到通知要求终止探险。1864年7月23日利文斯顿回到英国，将这次探险经历收录于《Narrative of an Expedition to the Zambesi and its Tributaries》即《赞比西及其支流远征的叙述》，赞比亚博物馆里藏着这本发黄的书籍。

这次返回英国却是异常悲伤之旅。

两年前的1862年1月，经过4年别离后妻子玛丽终于又回到非洲与丈夫团聚，此时他们儿女成群，感情笃深。玛丽是开办黑人学校和照顾难民所的最好助手，可不久大祸降临，利文斯顿遇到了生命中最深重的打击—玛丽病逝。

每天忙于救助难民和密切接触各族土著的玛丽，随时有感染非洲瘟疫的危险（土著已有抗体）。1862年4月22日, 玛丽在没有任何先兆下突然病倒，利文斯顿、柯克和兰希三位医生全力救治, 却无法挽回。1862年4月27日, 年仅38岁的玛丽终于离开她挚爱的丈夫和孩子，死在利文斯顿怀里。柯克写道:“利文斯顿像个孩子般哭倒在妻子的床榻边。” 5月11日,李文斯顿在日记中写道:“我一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我现在死了也很好。”5月19日他又写道:“我看着前面一片的森林,有股冲动想往里面走,走到累死.”，“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打击,携走了我的爱,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在赞比亚利文斯顿博物馆，我看到玛丽病危之前,写给丈夫几封纸笺影印件，催人泪下:

“虽然我们没有钱; 却毫无保留的,

只想将我们的生命献给非洲.

不要以没给妻子一个安定的家而忧伤,

只要有你在的地方, 就是我的家.”

病榻上的玛丽，临终前断断续续地对利文斯顿说:“亲爱的,不要像以前我看过的一些人,还没有死已经像个墓碑一样的裹足不前.我只有一个期望——你要像以前一样,一直往前去。”

妻子断气后，伤心欲绝的李文斯顿将她埋葬在修庞加的赞比西河畔，竖起了一个白色十字架。年仅49岁的利文斯顿极度沮丧，他敬奉的上帝居然在非洲召走了他最心爱最需要的人。此刻, 玛丽的母亲、利文斯顿的岳母写信来:

“人生的每一场风暴,总是带着上帝的恩典,我的孩子玛丽经过许多的风暴,但是她一直在上帝的恩典中.她嫁给一个可靠的丈夫,他在丈夫的怀里呼出了最后一口气。现在,我亲爱的利文斯顿，为着非洲的苦难大地,为着非洲人生命的真光,为着玛丽最后的劝勉,再向非洲迈进吧! 前面还有一大片未知的旷野,一大批从未听过福音的人。每一次的服事,每一次的传道都是新的。愿爱我们的父神,安慰你的忧伤。”

利文斯顿哭倒在赞比西河畔妻子墓地的十字架前。他后来在日记上写下对妻子的无尽怀念:

“亲爱的,假如我能够 ,我愿很快地与你再相会.虽然现在你我不相见,你的身影常在我心中,虽然我无法再对你倾诉,却常忆起你对我说过的点点滴滴.每当我往非洲内陆愈走愈深入,我就不断地、不断地想到你对我的叮咛。”

行笔至此，泪水盈眶，和我第一次看到南极探险家斯科特的《死亡日记》一样，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原来，探险家最终照亮后人的，不是他们征服的冰川河流地图疆域，而是他们的伟大的悲怆与人格魅力！

赞比亚河畔——玛丽·利文斯顿38岁撒手人寰

利文斯顿沿途所见戴枷锁的奴隶，愤而制止，共解救数百人。

【六】‍

第三次非洲探险，著名会面与死亡之地

利文斯顿原先没有重返非洲伤心之地的意愿，后来他仍然接受了皇家地理学会的委托——找出尼罗河的源头。

在19世纪所有的非洲大河中，探险家们最渴望去探索的并不是尼日尔河或刚果河，而是世界上最长的尼罗河，它被视为探险家能够赢得的最大战利品。

在英国皇家地理学会主席默奇森爵士看来，这个千古之谜只有大卫·利文斯顿可以解决，他发出了热情洋溢的邀请信。

面对非洲壮丽的河山，利文斯顿发出豪言壮语：“我们将拥有毫无隐秘的整个世界。”

是啊，1851年8月，利文斯通发现了赞比西河；1854年4月，他到达了刚果河；1855年11月，他见到了世界上最大的维多利亚瀑布——他心中的激情与激流在阳光下形成一道绚丽彩虹。到了1856年5月，利文斯顿到达葡属印度洋沿岸，成为横越非洲大陆的第一位欧洲人！而在收到默奇森爵士的信件时，利文斯顿已52岁了，身体十分虚弱，但他仍欣然接受了这个建议，第三次也是最后一次踏上了非洲大陆的未知世界。

1865年8月利文斯顿最后一次离开母国，从桑给巴尔出发，于8月8日抵达尼亚萨湖。这一次大多数队员弃他而去、补给大多被偷。叛逃的队员回到桑给巴尔，散发利文斯顿已经死去的谣言。利文斯顿受到肺炎、霍乱、热带溃疡等重病缠身，1869年3月回到乌吉吉又发现行李和药箱被偷。他终于来到岳父摩法特当年所提过的从来没有白人到过的数千座繁荣村庄，然而这时的他却无比孤独寂寞。

至1870年6月，利文斯顿的探险队只剩下三名成员：苏西（Susi）、朱玛（Chuma）与 Gardner。他的探险最后变成个人独力探险。1871年7月15日，利文斯顿在纳亚吉维（Nyangwe）目睹400名黑人被阿拉伯奴隶商人屠杀，许多黑人被无故射杀，有些溺死在河里，对杀戮感到作呕的利文斯顿说只能用地狱形容这场惨剧，他的报导寄回英国后激起舆论的公愤。1871年10月23日终于再次回到集结地乌吉吉，利文斯顿原本满心期待补给抵达，到了乌吉吉才发现原先答应帮他们保管物资的人把运来的补给都拿去卖了！

孤独，无尽的孤独-----

从1865年至1871年，利文斯顿与外界失去连络6年，谣言指利文斯顿早已客死在非洲某处。《纽约先驱报》（New York Herald）英裔记者亨利·斯丹利获得资助前往非洲寻找失踪的利文斯顿，斯丹利的两百人探险队从桑给巴尔穿越热带雨林前往非洲内陆，1871年11月10日两人终于在坦噶尼喀湖畔的乌吉吉会面！

两人见面时斯丹利说了一句相当著名的话：“我想您就是利文斯顿博士？”(Dr. Livingstone, I presume?) 这句话带有半开玩笑的幽默成分，因为利文斯顿就是这方圆几百公里内唯一的白人！这段话后来出现在《纽约先驱报》社论、大英百科全书与牛津国家人物传记大辞典上。

利文斯顿目睹阿拉伯奴隶贩子屠杀黑人

斯丹利与利文斯顿的著名会面

亨利·斯坦利爵士

斯坦利带来李文斯顿最期待的东西—一大袋的家书、信件和药品. 利文斯顿激动地说:“感谢为我带来新的生命力.” 他们朝夕相处数月，比传教士年轻28岁的斯坦利深受感动，他写道:“真实的信仰如此自然地流露在日复一日中，使他成为一位温柔与最容易相处的人. 他将一生不幸的遭遇转成连结上帝恩典的管道。每个星期日上午, 土著聚集在他身边,他用土语念了一段圣经, 接着祷告，然后对经文做介绍,土著们都专心地倾听。” 斯坦利后来写道：“在整部非洲探险史上，没有哪个名字像利文斯通那样响亮。在他身上，集中了其他所有探险家所具有的优秀品德。”

斯丹利（1841-1904）也成为基督徒。尽管斯丹利强烈劝说，利文斯顿还是拒绝离开非洲。这时利文斯顿已身患重病，行路靠土著探险队员用竹竿抬着，他坚持探索卢阿拉巴河，寻找尼罗河的起源，在生命最后的日子回到班韦乌卢湖，准备继续探寻其它往北的支流，可惜，斯丹利离开后不久，利文斯顿生命的火花就熄灭了。斯坦利探险队后来用了999天时间，完成了从理查德·伯顿到利文斯通延续下来的接力赛，揭示了尼罗河上游的源头——维多利亚湖中的里彭瀑布。斯坦利写了《穿越黑暗大陆（Through the Dark Continent）》记载他的行程。1899年，他获英女皇颁发巴斯爵级大十字勋章成为爵士。

在斯丹利功成名就的晚年，他常对朋友说：“没有利文斯顿就没有自己一生的成就与荣誉。”

在赞比亚利文斯顿镇的利文斯顿博物馆里，我仔细查阅有关利文斯顿去世场景的描述、照片与遗物。1873年5月1日早晨，在赞比亚班韦乌卢湖南岸，人们发现草棚里的利文斯顿面对着自己简陋的床铺，跪著祷告时过世了，他全身冰凉，手边是一本圣经。他生前对仆人讲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们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骨瘦如柴的利文斯顿死于疟疾与痢疾所造成的内出血。

重病在身的利文斯顿坚持考察尼罗河起源

利文斯顿跪着祷告时去世，作者拍摄于赞比利文斯顿博物馆

利文斯顿忠实的仆人朱玛和苏西将主人遗体运至英国军舰

伦敦西敏寺的隆重国葬

1874年4月伦敦西敏寺为利文斯顿举行隆重葬礼

（作者拍摄于赞比亚利文斯顿博物馆）

在土著的挽歌声中，仆人们认为主人的心脏应该永远留在非洲。他们将利文斯顿的心脏挖出，埋在附近一棵树下（历经150年现在已无法找到），他们以盐巴果油将“非洲之父”的遗体制成木乃伊，然后二位忠心的仆人朱玛和苏西（Chuma & Susi）跋涉九个月，将遗体运至1600公里之外的桑给巴尔，由英国军舰送返英国，1874年4月18日，英国举行了隆重的国葬仪式，利文斯顿的遗体葬于伦敦西敏寺。

利文斯顿病逝非洲的消息传出后举世震惊, 英国举国上下更是群情沸腾,一个如此伟大的人,至死之前仍无法看到奴隶贩卖制度被废除,英国议会在做什么?

利文斯顿的挚友、著名科学家柯克成为英方全权代表，与奴隶贩卖幕后的主脑兼回教世界领袖土耳其苏丹巴格胥谈判。这位苏丹在皇宫热情款待柯克,他并不知道这位全权代表曾与利文斯顿一起目睹非洲奴隶被捕与残杀的惨况。柯克要求苏丹即刻签署废奴条约, 否则英军立刻开炮。

1873年6月5日, 苏丹巴格胥别无选择, 只好签字, 柯克也签了字。从这天起, 奴隶买卖最大出口处桑给巴尔岛永远关闭，非洲奴隶贩卖从此成为历史名词。柯克宣布：“利文斯顿的死,比他的生,做得更多。”

离开赞比亚那天，我又一次来到维多利亚瀑布旁的利文斯顿雕像下，仰头望着石碑，那里刻着“基督教、通商、文明”（Christianity, Commerce and Civiliz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