澳门国际纪录片电影节工作坊笔记 | 章梦奇、李新月

澳门与纪录片、身体与影像

在来澳门之前，“澳门国际纪录片电影节”策展人Penny和我聊到，希望可以在澳门开辟一个电影创作之前的工作坊，这个“Before Something”的概念让我觉得很兴奋。之前我去过不同国家、在不同的语境中给不同背景的人做过工作坊，比如美术学院的学生、纪录片工作者、艺术创作者、从非洲到欧洲谋生活的难民、大都市的新移民、曾经被作为被拍摄对象的母亲……如果说“人人都可以是艺术家”无论光脚或穿上鞋，迈出第一步总是最难的。如何把平日里对生活的一些感悟和思绪、凝聚、萃取、塑造成作品，这其中要经历的退缩远远多过兴奋。

澳门对我来说是一个陌生地方，MACAO、赌场、殖民、葡挞、回归、旅游业……这几个关键词是我对这里的全部想象，“纪录片”看起来跟上面这些词完全不搭杠，但其实“纪录片”可以是一个连接所有后缀的超级形容词，意思可以是——“真实的……”，这样想来，这一词汇与澳门所形成的反差与张力成为另一种魅力。

我印象中“纪录片”与“澳门”第一次并置在一起的时候是参加“南方影展”的选片工作，在众多由现实生活组合的影像中出现了一个异类，而更意外的是这部影片来自澳门，无论从影像风格或极其独特的视角，这部片都足以让我对上面那些刻板印象的词汇say goodbye，从此澳门成了一个浮想联翩的地方。那是2019年，影片叫《棉花》，作者是还在台北读书的李卓媚，意料之外情理之中，这次工作坊也见到了她本人。

“一个焦灼的信号光，两次无法靠岸的飞行广播，一段心理咨询的录音，一个有着过目难忘苦笑着的女人……这已经构成了一部让我难以忘怀的影片。

这一封用影像“写”给阿姨的信，在我的理解其实是写给那些只能与自己对话的人的信，影像的书写塑造出一种对看不见的病症的探寻。向内的对话，与向外特写的镜头，在我内心里形成一种挥之不去的书写张力。

我常常在想，通过影像我们到底能多靠近镜头对着的那个人的内心？尤其当这个对着的人是自己的时候。这部影片给我的答案是：当我们通过影像去触碰自己内心病症之时。

深刻的观感就像读《局外人》时，无以言表的压抑与费解，直到自己无法轻易成为任何局内之人。”

——选片笔记，章梦奇，2019年9月

这次工作坊因为是完全新地方、新经验，且自由度超大，但同时也让我不得不更细节地规划每一个步骤。来之前我基本上把每一天做什么，会发生什么，会推进到哪一步都想好了。具体方式上分为两个部分，前三天彼此认识熟悉、建立起创作的起跑点，接着空三天，大家进入实际拍摄和创作，第二部分一共四天，根据大家的作业深化、延展。但实际上在工作坊的前一天，看到学员的报名“自我介绍”视频之后就决定需要有一些调整和变化。

这次报名的参与者分别来自澳门、香港和内地，从他们的自我介绍视频中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成长和生活经历，包括在创作经验上的差异，有的是剧场导演，有的是职业舞者，也有学电影的学生，学传媒的学生，还有艺术爱好者，包括像囧麟和卓媚是澳门本土已经很有经验的创作者……如何快速了解她们，并建起可以彼此共鸣的创作起点是我想比较多的。

还有一个不同的尝试是，以往身体和影像两个部分都是分别进行，但这次我把它们组合在一起，从身体的活动开始，随时进入影像的案例分享、讨论，并再用身体回应与对话影像。这次工作坊的场地也很给力，是一个随时可以躺下打滚的地方。

果然第一晚工作坊见到参与者真人之后，就跳脱出原本设定的方式大大地即兴了一把，再后来就是不断跑题、超速、跳级，再回到影像书写的这个原点。

借由照片和身体的阅读表达

工作坊第一天梦奇先带大家热身，一些简单的瑜伽动作开始，然后每个人做一个自己常做的动作带领大家一起。在认识彼此的名字、身份之前先以身体的方式见面。

梦奇让大家在手机中选择一张想给大家分享的照片，介绍照片的故事，然后每个人选择一张照片表演，其他人猜是哪张，一轮之后揭晓表演的是哪张，分享各自不同的理解。这个过程很像阅读素材，首先是听和看，听大家的讲述、看照片的内容，发现每个人会根据自己的经验、角度侧重在不同的地方，这可能是一个感知的过程，比如同样一张自拍照，有人看见的是人的动作姿态，有人看到的是一种青春青涩的少女心情，有人听到了这张照片来自于上厕所时拍摄，我就没有听见。

基于感知的不同，如何把感知到的翻译表达出来，每个人的方式也不同，有人用身体的舞动伸展表达看见的五颜六色，有人直接说出“温暖、成长”这样从图片中感受到的关键词。有人用身体的动作表达照片中人的状态，再借由动作带给自己新的感受。对我来说是，身体的语言是从词汇过来的，表达花朵就是把两只手支在下巴两边，从感受直接到身体是还没有过的体验。

照片作为影像凝固的是一种多义的，有时可能是无法形容出的感受，每个人通过自己的阅读和表达有时通向一个准确的答案，但更多时候是通向模糊多义，这是很有趣的部分，这其中有着语言的无限可能。

如梦奇所说“语言是什么？是越来越准确还是越来越模糊，影像的语言和身体的语言最终抵达的到底是什么？是多义还是答案。鸭蛋的表演看似最明确，一个生产的造型，有意思的是用手机作为鸭蛋的产物。”“表达和阅读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动作，表达是最直接最准确的表达出你要表达的东西、指向，作为阅读的人去看和理解的时候会不一样，这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一方面这个动作的决定怎么指向更准确、更直接的部分，另一部分是多义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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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李新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