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贩余华英获死刑，受害家庭：“几十年的辛酸，终于清楚了”

▲ 2023年9月18日，余华英以拐卖儿童罪被判处死刑。（贵阳市中级人民法院 / 图）

责任编辑｜谭畅

媒体拍摄的视频中，杨妞花在法院门口把判决结果念给寻亲家长，希望他们都能看到希望。

杨妞花在5岁时被余华英拐卖，25年后方寻亲成功。2022年，杨妞花向警方报案并提供线索，余华英拐卖儿童一案正式立案。（详见相关报道《人贩余华英被判死刑：拐卖11名儿童，还卖过亲儿子》）。

经贵阳中院审理查明：被告人余华英于1993年至1996年期间伙同龚某良（已故）为牟取非法利益，在贵州省、重庆市等地流窜，物色合适的孩童进行拐卖，得手后二人将被拐儿童带至河北省邯郸市，通过王某付、杨某兰介绍，寻找收买人进行买卖，以此获利，其间共拐卖儿童11名。贵阳中院认为，被告人余华英为牟取非法利益，多次拐卖儿童，其行为已构成拐卖儿童罪，犯罪情节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应予以严惩。

余华英当庭表示上诉。

尽管只是一审判决，旁听宣判的受害人家属蔡回英却觉得心口大石落地，她跟亲人在电话里说：“咱们这几十年的辛酸和累，咱们终于搞清楚了，终于明白了。”

蔡回英走出法院后，开始给家人打电话。第一个是被拐的当事人——弟弟蔡战胜。蔡战胜在遵义被拐时6岁，和哥哥一块走失。几个月后哥哥独自回来，不见弟弟。直至2022年底余华英案立案后，蔡战胜才通过DNA比对回家。三十年过去，蔡战胜对很多细节都已记不清了，但还记得高颧骨、长脸的余华英。蔡回英说，得知余华英被判处死刑，弟弟也很高兴。

蔡回英第二通电话打给父母。弟弟丢失后，父亲曾坚持出门寻亲二十余年，云南、四川、广西、广东、福建、河南、江西等地都去过。哪里有消息，父亲第一时间出去核实，一次次抱着希望出去，又一次次希望破灭。

按理说，父亲应该非常痛恨余华英。但两个月前，父亲得知检方在一审中建议判余华英死刑时，“第一句话是我希望她（余华英）死，但是我又不希望她死”。蔡父希望余华英被判死刑，因为她给自己家庭带来无尽的伤害和痛苦；不希望她死，则是想要给她一些时间，把这些年拐卖的孩子都说出来，让更多父母找到孩子。

蔡回英回复父亲：“这是我们共同的想法，可是她能做到吗？”蔡回英曾旁听一审的庭审，当时余华英对许多作案情节表示“不清楚”“记不到了”。唯有谈及自己的儿子及女儿时，余华英才落泪哽咽。这让蔡回英颇为愤怒，不时攥紧拳头。

余华英拐卖儿童11名，涉及8个家庭。此次法院宣判，有5个家庭的亲属前来旁听。一位母亲被拐两个儿子，另一位母亲则被拐一儿一女，还有一位母亲则是被拐一个儿子。蔡回英看到从遵义赶来的那位母亲在余华英被判死刑后，激动得站了起来，似乎想去打她。

中午吃饭的时候，蔡回英和几位母亲聊起各自的情况：5个家庭的孩子在杨妞花报案后，陆续找回。可是亲生家庭与养育家庭关系颇为复杂，有些被拐孩子难以应对，没能接受认亲，也鲜少回来团聚。“但我们都感谢妞花，因为她报案，我们才找回亲人。”

亲情断裂的遗憾出现在多个受害家庭。在重庆大足，被余华英拐走儿子的柏体才全然不知道此次庭审宣判，他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孩子自2020年春天认亲后，再没有来看过他，两人之间断了联系。

2023年9月18日，贵阳中院门外聚集的寻亲家长。（受访者供图 / 图）

9月18日的贵阳中院门外，依旧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前来寻亲的家长，和7月庭审时一样。每个人都在胸前举着一块寻亲信息板，上面以最显眼的红底黄字印刷着被拐孩子的信息。被拐的时候孩子都还年幼，印刷的照片是他们一两岁的模样，大都模糊不清。

7月庭审时，南方周末记者曾见到前来寻子的安仕明，他举着寻亲信息板早早来到法院门口直播。这次宣判，他再次和部分寻亲家长早早赶来。

蔡回英8点前抵达时，看到这次寻亲的家长比一审时还多。她远远地站着，不敢走进人群中间，“我觉得我一站在那里，一听到他们诉说，自然而然地控制不住那种情绪”。对于还在寻亲的家长，蔡回英觉得自己能说的话苍白无力：“再有勇气一点，再继续一下。”

杨妞花敢于对寻亲家长发言。在庭审结束后的媒体直播中，她再次鼓励找孩子的父母不要放弃。她提到自己这一例子：首次采血寻亲是在2012年，近十年过去一直杳无音信。可是2021年，短短的一个多月里，她通过短视频平台奇迹般地找到自己的家。

找到家以后，杨妞花常住河北，余华英在重庆，拐卖案发生地在贵州，三地相距甚远，看起来找人贩子很难。但现在，余华英已受到法律制裁。“真的永远不要放弃”，杨妞花说。

每次开庭前后，杨妞花的行程都紧凑繁忙。一方面寻亲家庭希望借此机会扩散寻亲信息，找到她一块直播、录视频；另一方面媒体采访不断，杨妞花反复述说被拐的经历、成长的苦难。

姐姐桑英看着杨妞花总是冲在在前头，有些心疼。姐妹俩其实都是受害者，杨妞花于1995年被拐后，父母伤心过度，分别于1997年、1998年离世。桑英失去了自己的家，被迫外出打工。

桑英形容得知余华英被判死刑的心情，“很高兴也很难过”。高兴的是，人贩子受到应有的惩罚，难过的是父母已逝，姐妹俩经历的苦难无法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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