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筒专访路阳:《刺杀小说家2》明年开机,绣春刀系列希望继续合作张震
编者按:
中国长春电影节举行了以“开启优质中国内容全球化模式”为主题的影视产业研讨会,吸引了众多行业领袖汇聚一堂,共同探讨行业动向。
在研讨会后的第二天早上八点,路阳导演与家人享用完早餐,与我们深入探讨了论坛主题的同时,也回顾了路导充满辛酸与坚持的创作历程。
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于以来,路阳导演几乎每一次都挑战了不可能,在票房上屡创佳绩。然而,鲜为人知的是,在读研期间,他的短片还曾被老师用作“反面典型”。这位数据库专业出身的导演并不是一夜之间迈入电影行业的。将拍电影当作事业的信念,亦并非一朝一夕所成。
路阳导演的首部长片《盲人电影院》入围釜山国际电影节并获得了最受观众欢迎大奖。随后,他创作的《绣春刀》系列则在武侠电影领域做出了全新尝试,将冷兵器背后的丰富内涵转化为令人赞叹的武打场面。在此之前,他从未涉足古装题材,但他用出色的表现将这一挑战完美应对。
2021年春节档的电影《刺杀小说家》横空出世,收获了10.35亿的票房佳绩。这是路阳首次尝试奇幻题材的作品。涉足古装、奇幻、历史等多种题材,在经历了一系列挑战性的电影项目后,路阳和他的团队拥有十足的信心迎接各种不可能。
实践中国内容全球化,他在路上
导筒:您之前的影片《刺杀小说家》曾经入围过长影节,这是您第几次参加长影节?今年参加长春电影节的体验如何?有什么感想?
路阳:当时因为剧组工作的关系没有出席。这是我第一次来长影节,整个体验非常新鲜,已经很久没有参加这样大规模的行业聚会。参加论坛让我对未来创作方向、观众需求判断和行业前景有了最新的了解。
导筒:本次研讨会的主题旨在讨论优质中国内容全球化模式,但当中国的票房潜力如此之大时,许多影片并不注重海外市场的发行和宣传。您是怎么看待这种现象呢?您会在内容阶段考虑海外市场吗?
路阳:在内容阶段我更多考虑电影本体的部份,当然商业化的考量,商业化的思路和方法是贯穿在整个创作和制作过程中的。
中国的内容一定会围绕中国电影和中国市场来推进,抛开商业的部份,电影的文化传播功能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中国的电影能够通过对外的传播帮助其他地区和国家的观众了解中国的文化,了解当下中国人的精神面貌,进而了解我们或者是增进双方的理解。
我觉得电影本身具有这样的意义,它是可以跨越语言和民族包括时空和地域的一个非常特殊的一种大众文化艺术载体。我们当然希望在商业和市场之外还可以做得更多。这肯定是需要一个很复杂的很漫长的过程,希望最终我们能够做到让中国电影可以有效地、可以大范围地在中国以外的市场传播。
《刺杀小说家》俄罗斯版海报
导筒:从《绣春刀》到《绣春刀II》再到《刺杀小说家》,影片的海外票房逐渐走高。您觉得这方面的票房表现是因为作品本身题材和侧重点的变化,还是因为制片团队发行团队的变化?
路阳:这一定是一个综合因素,虽然我没有特别去注意这个趋势。但我们挺关注海外发行工作的。
首先是考虑本土观众的审美,我们团队现阶段更集中在类型片的创作上。虽然这不是现实主义题材,但是我们希望用新的、年轻的“电影语汇”去进行创作。
我们相信这种“语汇”有可能成为连接具有不同国家观众的通道。他有可能形成一个相对容易实现传播的抓手。我们也希望能够用这样的“电影语汇”让国外的观众更易于接受我们的电影,更愿意通过电影了解中国。
导筒:您提到的“电影语汇”具体指什么?
路阳:它其实就是电影的一种语言、语感,或者说是一种叙事思路吧。当然它本身有很多种叙事思路,他也不会局限于在题材和叙事方式之内说一定要用什么样的规则。我觉得电影更多是一种感受,因为电影对观众来说最直观的还是感受,而不是这种理性的逻辑的分析。
导筒:疫情期间,《刺杀小说家》在新加坡、俄罗斯和新西兰收获了不错的票房,曾一度达到周排行前五前十。跨越地域和文化得到认可是一件很难的事,您觉得为什么您的影片在这三个国家有不错的表现?
路阳:首先很感谢这几个地区发行的同事。也许另一方面也许当地的观众对这部电影产生了一些好奇心。
我们很希望能在华人观众以外再开辟一些市场,我们当然知道这很难。尤其让欧美观众去看中国商业电影而不是节展向的电影,是不太容易的。
类型片更容易在普通观众的范围内打开接受度。类型也好、电影语汇也好,是可以用特别新、特别当下、有探索性的方法来做的。但整个文化和精神的部份是属于我们的,要有我们独特的视角和判断。
做电影要保持饥渴
导筒:哪些作者对你的创作产生了影响?
路阳:太多了,国内外的导演,不光电影导演包括小说、漫画都有。因为电影是很综合的艺术门类,不是一个人完成的讲述,是团队工作。我们需要不断吸收各方面的影响。
做电影需要保持饥渴,不断地学习。很像IT行业,你是不能停的。每年会出来许多新的电影,探索语言的边界,不断创新。很多电影的探索是在作者电影或者艺术电影里完成的,类型片会加以发展,加以应用。电影是变换莫测的一种创作媒介。
导筒:最近看了什么印象深刻的电影?
路阳:最近是《奥本海默》吧,我应该会看好几遍,是非常值得反复拉片学习的电影。
导筒:我们在31号零点和英皇合作办了首映活动,300多个座位座无虚席。
路阳:我第一场也是在英皇看的,非常想去中国电影博物馆也看一场,因为影博的银幕比例特殊,可惜根本买不到票,全满了。
导筒:那您是不是诺兰的粉丝呢?
路阳:严格来说我不太会成为导演个人的粉丝。如果要说的话,我会是韦斯·安德森和大卫·芬奇的粉丝,诺兰的电影我全都看过,有许多我也很喜欢。其实我相对于关注创作者,更关注电影本身。
2005年,在凤凰卫视边工作边考研
导筒:从之前的采访材料中发现您曾在凤凰卫视工作过一段时间,请问具体会做什么呢?这段媒体工作的经验对你未来的导演工作产生了什么影响?
路阳:对,当时是从实习编导再到编导吧。跟着采访嘛然后会参与片子剪辑。
应该是有很大的帮助吧,因为做纪录片或者专题片的采访和编辑,开始初步接触视觉素材,当然这和电影还是有很大的区别。起码开始对拍摄和后期的编辑有路一些初步了解。
导筒:那您当时有参与采访,深入接触社会新闻事件吗?
路阳:有,当时在各种类型的那个节目里面都学习工作过。时尚类、人物类的访谈也有,包括社会现象类的节目。拍摄周期长的工作也有。
导筒:当时参与过印象比较深刻的新闻是什么?
路阳:印象最深的是当时在安徽农村,进行关于农业税的一个调查。在采访之后的两年,中国很快就有了新的农业税的政策,然后基本都取消了农业税。
当时那个东西对农民是一个比较大的负担。我记得应该是在零六年很快就调整了。
导筒:从本科信息管理专业到媒体行业再到电影行业,需要不小的魄力,是什么让你下定决心从事电影行业呢?
路阳:我想要学电影的初衷很早就有了,进入媒体行业是因为能和影像有接触。虽然没有很清晰的规划,也并没有乐观地觉得电影能成为我的事业,但还是想尝试一下。学工科的人喜欢提前做准备,包括上英语班、考研,以及从媒体行业入手,我想一步步来而不是一步跨得太远。
导筒:我很好奇您在北电印象比较深刻的老师是谁?
路阳:我们的导师是田老师和侯老师,这两位和我们的接触是最多的。红卫老师的课我们是蹭着去听的。在系里有一个好处是,虽然无法上许多老师的课,但经常能碰到,只要脸皮够厚就可以上去问问题。
当时在北电印象深刻的还有梅峰老师和陈山老师,尤其是梅老师。陈老师的课很火,大课人很多。梅老师给导演系上的小课,非常非常有趣有深度。梅老师讲西方电影史,陈山老师讲中国电影史。到现在我们和梅老师还保持工作和私下的来往,很多时候还会摆脱梅老师解答我在创作上的疑惑,因为他本身也是很棒的导演和编剧。
在《盲人电影院》之后会觉得还想再拍,想一直拍
导筒:您是从哪一刻开始下定决心做电影的?
路阳:应该还是研究生期间吧。最开始上电影学院是想要试一下,以免未来后悔。我知道电影很难,那时候并没有信心将来真的可以拍电影。
我们拍完作业会找老师看。我前几次作业都拍得很不怎么样,老师甚至在班里给大家分析问题在哪。有一次拍了一个短片给田壮壮老师看,然后田老师说拍得一般,但是剧本比之前写得好。会觉得在学习过程中有所进展,开始觉得在文本上有了些许的进步,好像学习并不是全无信心的。
到了毕业之后反而不迷茫了,希望能拍一次长片,就ok了。我当时和电影学院其他的师兄弟一起给别的老师拍东西,大多数是师弟。我们关系很好,大家凑在一块儿说想拍一个长片。那个时候感觉拍一部长片是最重要的事,是理想的达成。
拍完《盲人电影院》之后会觉得还想再拍,想一直拍。反而担心如果没机会再拍电影,如果没故事可讲的话,好像还挺失落的。从完成人生理想转变为确实希望把拍电影作为终身的事业来做。
导筒:《盲人电影院》当时入围了釜山电影节,是不是因为这部长片所以得到了认可和机会去拍下一部长片?
路阳:《盲人电影院》我们整个团队当时的运气特别特别好。拍完之后我们没有什么信心,虽然拍的时候很享受,后期制作也全力以赴,但我们并不知道这个电影真的能看吗真的行吗。
后来很幸运地去了釜山,在釜山受到了一些肯定,之后在金鸡也受到了肯定。我们突然有信心了,好像我们可以继续拍电影。
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容易,因为从10年拍《盲人电影院》到13年拍《绣春刀》之间又过了两年多。
当然好的一方面是《盲人电影院》让整个团队从上到下有了一种信念感。我们会好好地去修炼、钻研,拍出更好看的电影,这是我们的目标。
现实肯定并没有那么容易,依然要尝试寻找机会,找到下一部电影拍摄的时机。
总结来说第一部电影的创作对我的影响是巨大的。
导筒:您一直以来创作古装或者说历史题材会比较多,也非常擅长于此。做《刺杀小说家》是有一定挑战在的,因为这是奇幻的题材。请问您是否有志于拍摄历史题材,或者想继续奇幻题材,做其他题材上的突破呢?
路阳:在最开始选择拍什么故事的时候,先是被这些人物吸引,然后才发现哦原来这是古装片。
尤其是第一次拍《绣春刀》的时候我们也也面临很大的挑战。比如之前《盲人电影院》他的预算就是100多万然后到《绣春刀》最开始考虑是1000多万的预算。我当时就会觉得这样很难嘛,上一个才100多万,1000多万我们会拍吗?而且古装片怎么拍啊?不知道。没有接触过。
但是作为观众来说,我们是很喜欢古装片的。然后也会在古装片以外去寻找很多对于这个电影拍摄方法的思考。我们去看了大量的参考,什么样的电影都看。远远不局限于古装片和动作片。然后去找到一种我们认为可行的,讲述这个电影的方法。因为我们想在这个形态里面找到一些新的呈现。
因为我觉得古装片有意思的地方在于,虽然是不同时代的人物,离我们很久远的年代。但是那些人物实际上有跟我们非常相似的部分。他们跟世界的关系,我们跟世界的关系并没有那么的不同。我觉得找到那个通道之后,在那些人物身上出现了很奇怪的内外冲突。人物自身会形成某种冲突。而且那个冲突跟我们又是特别相关的,那个可能是古装片对我们有吸引力的原因吧。反而是写实的部分,或者说跟我们相关的实的那一部分。
在之后的类型探索里面,其实我们始终都是在寻找一个角度,就是那些人物和我们相关的部份是什么。找到这个部分才有信心去讲这个故事。因为和我们相关的话才有可能跟观众相关。
所以当然肯定想要拍不同故事的时候就会面临不同的挑战,包括到小说家的时候其实是技术手段的和创作思路的一个挑战。他是一个非常不一样的创作过程。
比如说以前我们依然会说我们就这些预算啊,那个肯定是拍不了了,因为没钱或者或者难以实现或者怎么着啊。比如说在《绣春刀2》的时候视效预算可能是几百万吧。我们就要精打细算地说怎么来花这个钱,能够完成叙事。再要一些好玩东西可能没办法做到的。
但是在那个《刺杀小说家》的时候这个思路都发生了变化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非常自由的故事。他的前提就要求我们用一种更自由的方式来找到创作方法。
所以不要在创作之初就给想法进行任何限制。实际我们能看到中国的电影工业技术水平已经逐渐接近于说我们想到什么都可以实现这样的程度。尤其是“刺小”杀青已经是一九年,到现在四年了,四年多了。在和后期公司聊这次新作品的时候,我明显能感觉到,创作者的信心是完全不一样的。
我们在拍“刺小”的时候大家都会很疑惑我们能不能做这件事情,当时找到所有的主创,包括视效公司MORE也是基于我们之前有过合作。我知道他们对电影的那个态度以及他们的开发能力,我是心里有数的。我知道假以时日我们可以做这部电影。只是说可能整个电影的过程会比一般的电影要更长一点。那么到这一次在准备新电影的时候,我们能看到MORE的同事那个状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基本是你现在想做什么都没问题。他们当时确实为“刺小”做了大量技术的研发还有开发。这些技术的积累会帮助到未来其他电影的创作。
所以说挑战肯定是会存在,始终会存在但是我们会觉得那些挑战都是有可能完成的。
导筒:那您现在在做什么项目呢?
路阳:是《刺杀小说家》的续集第二部,现在在剧本阶段以及前期概念设计阶段。工作量很大,计划明年开机。
导筒:我们看到您微博上九点钟左右转发了一条微博,希望能拿出过硬的剧本给张震。
路阳:因为其实绣春刀系列的剧本也在同步开发,我们找到了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故事。这个难度在于,我很想把之前的故事拍下去,但是第二部的故事背景有比较明确的历史时刻,再往后推进的话大家对故事走向有所预期。这样讲故事好像失去了一些乐趣。所以我们琢磨了好多年讲什么故事这件事。
就在今年夏天突然有了新的方向。我既希望核心角色由震哥来饰演,又不想继续讲这个故事。找到新方向之后我现在比较确定怎么来做这个事情。确实剧本阶段是需要花时间的,不管水平有多少,都是要全力以赴的。
结语:
回想起在《绣春刀II》的路演中,张震曾分享:“如果梁朝伟没有遇到王家卫,他会是什么样子?那如果我没有遇到路阳,我将成为怎样的张震?”如今时隔六年,路阳创作了《刺杀小说家》,而张震则主演了《缉魂》。绣春刀系列的默契合作依然令人怀念。期待他们再度携手,为我们带来新的精彩续章。
路阳导演在专访现场
采访 / 撰文:Donnie
协力:蓝詹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