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老人,找个合适的保姆怎么这么难?
文|读者:Karen
一次机缘巧合,我点开了本地生活信息聚合app的“保姆陪护”板块。各异的店铺随着我滑动屏幕的手指映入眼帘,“高端家政”“全能保姆”“成长陪伴师”等字眼吸引着我的注意力。我能看到各店的评分,也可以按照地址、费用和服务项目进行筛选。我很好奇这种极度依赖线下场景的服务如果搬到线上进行宣传会是什么样子,就随便点开一家店铺浏览。
这家机构不仅有月嫂和育儿嫂,也提供居家养老照护,服务项目很细分。商家还提供了服务人员的照片、擅长领域、工作经验等详细信息,页面下方的消费者评价不乏赞美之词和佐证图片,看完让人心安不少。几家看下来,连我一个纯外行都挑花眼,觉得每一家机构都不错,但同时也怀疑少则几千、多则几万的支出能否获得与其相称的服务,找到合适照护者的生活又是否可以复制粘贴,像他人评价里所描述的那么好。婴童和长者都是弱势群体,找到能照顾他们的合适人选确实不易,我由此想起母亲为姥爷找保姆的事情。
《奇怪的家政妇》剧照
姥爷脑部被查出病变后不久,母亲就开始给姥爷找保姆,职责是每天做三餐、打扫屋子、上午陪姥爷出去散散步。母亲认为这份工作不用24小时住家,工作强度也低,对应聘者的吸引力比较大,找到胜任的人应该不是难事。但事实上,在老家县城从事这类工作的阿姨不算多,母亲因此跑遍大小中介,把那里的家政人员看了个遍,从年龄、长相、经验和口碑等维度进行考量,也向同事朋友寻求建议,希望能有最合适的人选。一番考察之后,周姐成为姥爷的保姆。
周姐五十岁出头,身材高挑匀称,喜欢打扮,每天都会戴不同的耳环,色彩鲜艳的裙子让她颇有气场。她话很多,每次母亲去姥爷家,周姐都会自动开启话题,跟母亲说个不停,内容基本都是对她丈夫的吐槽,语速和她切菜的速度差不多快,连珠炮似的表达听得母亲直头疼。
《心居》剧照
周姐很热情。姥爷家有客人来拜访时,周姐都会笑眯眯地迎接和寒暄,而不会“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有一次母亲问我“周姐问你想吃什么,她给你做”的时候,我颇为吃惊——给姥爷请的专属保姆,没想到我也是受益人。她做饭也蛮好吃,一向挑剔的姥爷在吃饭时往往沉默不语,我们姑且把这看作是他认可了周姐的工作。虽然我们跟她还没熟悉到做“自家人”的地步,可我们非常需要她,也逐渐习惯于她的存在。
一段时间过去,就在我们对周姐已经建立起信任,觉得这份工作非她莫属的时候,周姐自己却打起了退堂鼓,原因是姥爷有一天对她大发雷霆,这古怪且不知何时发作的脾气让她心生退意。姥爷的脾气母亲再清楚不过,然而他现今的性格到底在多大程度上与疾病有关,母亲自己都饱受折磨,何况一个外人。
《老有所依》剧照
但母亲也不愿再陷入找保姆的焦虑和奔波中,便和周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谈了谈,还给她涨了工资,周姐这才答应留下。两周后,她又和母亲商量能不能给她一些“出去放风”的时段,“在这待着太闷,没人说话”。母亲也表示理解,平时工作不忙的时候就会和她“换班”,让她外出转悠一两个小时。
姥爷后期住进ICU,周姐也跟去陪护,她失去了自己的主场,原本做饭的工作变成了监督姥爷服药和输液。姥爷闭眼躺在病床上,吊瓶内的液体顺着管子一点点滴入他的血管,监护仪发出的冰冷声音拉低了整个房间的气压。这样的环境想必让周姐浑身不舒服,平日有时粗心的她也没注意到姥爷当时已经输液滚针。
《功夫之爱的速递》剧照
办完医院手续的母亲回到病房以后,看到姥爷肿胀的右手和一旁木然发呆、毫无察觉的周姐,瞬间火冒三丈,但又没法把所有的怒火都倾倒出来。母亲清楚,就算是再尽职的保姆,也抵不过子女的心切和细致,可若没有周姐,她的生活不会比现在更好。这就像安娜玛丽·莫尔在关于照护实况的著作中所写下的:“觉得总写照护的好处太乖巧、太安逸。也有坏处该写的,但怎么写呢?在当前的环境下,批判又是没必要的。”
曾经母亲在一次和我的闲聊中提到过她自己的养老问题,用四个字概括就是“去养老院”。我当时微微点头,感觉我俩都会因养老院的存在而彼此安心。但后来当我路过一家养老机构,看到有老人想出去走走未果,只能独自坐在门口往街上看时,我心里十分难过。“对很多人来说,衰老代表着行动困难,直到不被任何人需要,在这个飞速旋转的时代和社会中失去价值。” 或许母亲也知道养老院的生活如何,她只是会为了我牺牲自己罢了。我不愿让父母处于那样的境地,我想我需要重新计划我的人生,把之前位于边缘的父母拉回到我生活的中心。
《她的城》剧照
看过一篇写养老生活的文章,我的内心被深深触动,像快要破碎的泡泡。转发给朋友后,对方很快回复“不忍心看”,我们也没有针对这篇文章继续谈论下去。我知道他在回避,不愿面对人的老去以及死去,尽管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自然现象,却也是令人痛彻心扉的残酷事实。虽然我现在还没到需要直面养老难题的时候,父母年纪也不算大,可在我看来,只有当下面对真实,才能更加坦然地接受未来,算是未雨绸缪吧。
如果真的到了需要照顾父母的那天,我会做得很好吗?厨艺堪忧、不善收纳、动手能力差的我为自己感到担忧。“没有谁是一出生就会照顾别人的啊,现在不会并不等于将来不会。”母亲笑了笑。“我跟你爸争取有个好身体,到时候给你少添麻烦,也尽量不让你操心。要是真需要人照顾了,我们就找个保姆,或者去养老院待着。”
我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知道她又在习惯性地牺牲自己。
排版:布雷克 / 审核:然宁
从北京回到老家“躺平”的七年 被骗七万后,我再也不说电信诈骗“雨我无瓜”了 痔疮手术和生娃,哪个更疼? 毕业后,我经历的传销 甲状腺癌,留给我的不只是一道疤 30岁+女人的复工路 中国家庭缩影之一:以爱之名喂胖你 “那个”,我经历的月经羞耻
大家都在看
微信扫码关注该文公众号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