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心智障碍者成为同事

▲ （小尘4x / 图）

责任编辑｜温翠玲

他们会不会突然大喊大叫，会不会冲上来攻击别人，我不知道。

战战兢兢地往前走，没有心智障碍同事出现。千万别遇到，我心里默念。

“啪嗒啪嗒～”下楼梯的脚步声传来，转角碰到了第一位心智障碍同事。

女孩子，梳着高高的双马尾，笑着，眼睛亮亮的，举起双手冲我晃了晃，“姐…姐姐好！”

这是我提前预想了很多却没有预想到的开场。我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的热情，只得在紧绷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了句“你好呀”，转身准备上楼了。

谁知这个女孩只是来为“热情打招呼大军”打头阵的。

我正赶上工场的心智障碍同事们换好工服下楼做早操，鱼贯而出的他们每一个都跟我打招呼：有停下来专门站定跟我说早上好的；有快速从我身边跑过，留下打招呼的回声从我耳边飘过的；还有慢慢下楼，腼腆地跟我说一句早的……紧张的情绪转变成了惊讶，我一时间只会微笑点头说“你好”了。

等他们走完，楼梯间重回安静。

他们会不会突然大喊大叫，会不会冲上来攻击别人，有待观察。

但他们喷薄而出的热情，我切身感受到了。

走上楼梯，墙壁一侧挂着他们的照片：认真工作的员工侧脸；参加活动的员工；妇女节打扮得很漂亮的女性员工……他们好像在跟我说：看！我并不危险，我可以工作，我可以很美。

办好入职手续之后，工场的普通员工开始为我介绍整个工场的基本信息等等。

我走进生产车间，每位心智障碍同事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认真工作，只有机器的响声和培训师的说话声。

他们从事一些简单的装配和分拣工作，枯燥，但他们很乐在其中。我第一天来就听到了其中一位心智障碍同事因为卡箍做得很好，而被尊称为“卡箍王”，这响当当的名号在工场人尽皆知。

工场十分人性化，会根据他们的特点安排工作，并为他们做一些辅助工具，帮他们更高效地完成工作。例如在分拣一大一小两种零件时，因为相差很小，工场就会用3D打印机制作一个能放入其中一种零件的槽，心智障碍同事放一下就知道是哪一类零件了。我一边熟悉工场，一边暗暗赞叹。

中午吃饭时，员工们听到午餐铃声有序地排好队，端着自己的餐盘走到就餐区域。我坐下后，有员工坐到我边上，开始一些对话环节：姐姐你好，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我叫某某某，姐姐你是来工作的吗？姐姐你今天真好看，姐姐你是哪里人呀？……他们说话有点慢，可能还有点不清楚，但他们很礼貌，最让我惊讶的是，双马尾女孩在吃完饭后对我说：“姐姐我吃好先走了，您慢用。”随后端起自己的餐盘，用纸把桌子擦干净，椅子推进桌下，离开了。

午休时间他们会在休息室唱自己喜欢的歌，大多是一些朗朗上口的老歌。有人认真唱，有人打岔捣乱，有人静静坐在窗边看风景……上班铃声响起，他们又重新回到工作岗位。

他们不会突然大喊大叫，不会冲上来攻击别人，观察完毕。

之后跟别人聊起来我正在一家心智障碍者为主的工场实习，他人向我投来异样目光：这些人也能工作？是政府组织的福利机构吧？在真正进入这个工场前，我也有着这种“异样目光”，然而真正了解后才知道，这里有光，有爱。

讲文明，懂礼貌，他们是这个口号的最佳践行者。

（作者系新闻与传播专业研究生）

（南方周末App“hi，南周”栏目期待您的来稿。投稿邮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