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病患者要出院找“仙姑”治病,医生却举双手赞成……这让我想起了那个当上“庙祝”的医生
01
近日,医生大V@白衣山猫 在微博发文表示,他的一个患者要出院,到某个寺庙里去求仙姑看病。他坦言,如果早20年他刚毕业做医生,或许会对患者的做法嗤之以鼻,但现在,他很淡然,也很赞同。
为什么?
因为这位患者已是肝癌晚期,伴有顽固性腹水,消耗的枯槁脱型。现代医学已无能为力,继续治疗也只是延续病痛些日而已。
所以,他认为,当医学无力回天的时候,医生能做的唯有尊重生命,给患者以安慰。而当医生已经不足以安慰患者的时候,为何不把安慰的任务交给那些能够安慰患者的人呢?
作为一名见惯生老病死的医生,笔者颇为认同他的观点,因为笔者知道,当前医学确实存在局限性,它不能挽救的生命、不能治疗的疾病实在是太多太多,所以业内常说:有时去治愈,常常去帮助,总是去安慰。
就拿笔者自己来说吧,临床上,很多绝症或一些难以根治的疾病患者,笔者做的最多的,也就是去安慰。而当医生给予不了患者想要的安慰时,他们大可以去别的地方需求这份心灵的寄托。就好比@白衣山猫 在博文里所说的:当医生不能去安慰病人的时候,我鼓励我的病人去找他自己相信的人,无论是医生,还是和尚尼姑道士,还是仙姑和神汉,信则灵。
这里,笔者不由得想起曾经的一位患者——那是一位肝癌术后肝功能衰竭的患者,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家属将她抬到寺庙里面,让和尚为她念经超度,极大的减轻了她死前的恐惧和痛苦。
其实,笔者个人认为,这也不乏是一种可以理解的临终关怀行为。虽然我们知道迷信思维不能左右事件的真实发展,但在某种程度上,它能够给我们心理上带来一定的安慰和力量。就比如一个人身患不治之症时,相较于悲观等待死亡,浑浑噩噩走过人生最后一段路,笔者更希望他们心中有某种可以支撑着的信仰,可以给予他们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所以,面对身陷绝症的患者,作为医生,只要患者不违反法律和道德底线,个人觉得,尊重患者最后的”信仰”,也无妨。
或许人生辽阔,生命无常,在这段旅程的最后阶段,本就不是只有医学这一种救赎。
02
不过,听到这个事件后,笔者还有另一个感慨,这个感慨就从下面这个小故事开始讲起吧——
游识猷老师曾经讲过这样一件事情。
台湾有一个医生,叫刘育志。
他写过一本记录自己临床生涯故事的一本书《刀下人间》。在那本书里,他讲述了一个《保庇》的意味深长的故事。
一次,他收治了一个中年胃腺癌患者,肿瘤进展迅速,造成梗阻,还伴严重出血,必须手术。
这个病例本身不算罕见。罕见的是,在跟患者及家属沟通的时候,特别的顺利。无论是治疗计划、风险说明、术后照顾、住院安排等等,都非常配合。
比如,刘医生在和患者沟通时强调:“你这个是胃癌,必须手术切掉大部分胃。”患者马上点头说,“嗯嗯,我晓得,这个保生大帝有说,大概要切掉八成的胃,另外还要处理淋巴结。”
而病人口中所谓的保生大帝,就是闽台潮汕民间信仰里的一个道教医神。
刘医生有些懵怔。
患者见状,忙向他解释:“刘医生,是保生大帝指示我来找你的啊。”
再比如,刘医生和这位患者太太沟通时说,“你先生这个手术较大,风险较高,甚至有可能会导致死亡,你要晓得。”
始料未及的是,患者夫人坦然道:“我晓得。保生大帝有说,我先生这是个大劫煞,要过这一关,只有六成的机会。”
刘医生闻之一怔。
回到办公室越想越神奇,就跟同事说,“今天居然有神明指示患者来看病。而且这个神明超靠谱,不但没给患者胡乱吃香灰、喝符水,还告诉病人说,要开刀切掉八成的胃,并且还需要清扫淋巴结呢!”
同事神秘一笑,问道:“呵呵,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曹学长吗?”
刘医生当然知道曹学长,那个悲催的考运不佳的医学生,曾因解剖学挂科而延毕一年。好不容易毕业后,还一直考不过医师资格考试,拿不到医师执照,也进不了医院工作,后来就不知去哪了。
同事说,曹学长屡试不中,心灰意冷,认命回乡,继承了爷爷传下的济慈灵宫,当了庙祝,平常帮人算日子,排八字,顺便指点病人去求医。
原来如此,刘医生一下子恍然大悟。
过了一阵,刘医生就去找曹庙祝叙旧。
曹学长感叹说,“年轻时候没想到会回来继承家业,但有一天突然发现,这才是大有可为的事业啊!”“我跟你们医生做的事情其实差不多,很多时候都是安慰人心,但受到的待遇可是大大不同。在医院里,家属或病人常常上个网或者道听途说,就自认懂得医学,而提出各种要求或是莫名其妙的建议。医生要是不听,就会被骂、投诉甚至控告。可是呀,任何人进到庙里,作为庙祝,我说要朝东,他绝不敢向西;我说拿一炷香,他就是一炷香,绝不讨价还价。”
曹庙祝手舞足蹈的说:“遇上了医学要自作主张,不认为这是复杂专门的学问。遇上了迷信则心悦诚服,各种宁可信其有。有一天下午,我终于想透了。与其拚命去走医学那条耗精费神、压力沉重、却又饱受苛责的坎坷路,还不如走这条康庄大道。”
曹庙祝眉飞色舞道:“环境好,态度好,收入好,准时上下班。没有住院病人,不用值班,更不需要看急诊。虽然要学点天干地支、阴阳五行、六壬七曜……但你想想,这些再难,能难得过神经解剖学吗?”
说实话,看到这则故事,白衣下的仁心,如同那被打翻的前朝瓷器,碎成两半。一半是为患者走到绝境路,去求心神的彼岸花开;一半是为在医学的局限下,医生面对绝望患者徒生的伤感无奈。
很多时候,我们之所以要去积极正向面对绝症问题,是因为消极的态度是没用的,这并非是盲目地给自己“注射肾上腺素”,而是来自身临绝境患者自身病痛后绝地求生,是一种刻意提醒自己的“积极向上”,而非消极的“躺平”和接受,是医患之间,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态度。
当然,作为一个医生,也只能止于对医学局限性的无奈。因为笔者清楚,正因为他们在此处难达所愿,所以才会去彼处需求出路。
只不过,医学和神学在不同层面满足着患者的需求,相对于精神世界而言,现实世界总是充满残酷。这个时候,在一番对比之下,可能会有落寞。但是越在这个时候,越要坚信为医者的使命和价值,那就是除了安慰之外,我们还能给患者提供帮忙甚至是治愈,这一点在精神层面上是无法企及的。
而对于患者行为,无论是信仰于神佛还是苛求于医者,这些情绪其实都来源于一种求生的本能——他们只是想好好活着。
所以最后的最后,愿那些祈求神明的人依然有力量对抗这个世界,也希望我们的医学能够有更多地进步和突破,从而让那些寻求心灵寄托的人能真正找到内心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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