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奔溃，从父母生病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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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读者：木质香
小时候，我完全无法理解父母的那些“过分操心”：受了欺负马上替你出头，打了喷嚏怕你感冒，生了病更为你揪心，好像只要当上父母就会变成不停旋转的陀螺，永久为子女打转。
有一年，我做了个小手术，很小的手术，以至于小小年纪的我，面对往来的护士和浓重的药水味依旧嬉笑如常。我爸妈却如临末日，嘴上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实际面色凝重、无比紧张，直到医生宣布手术成功，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就像渡完一场大劫。
可见小小的病痛，于我如鸿毛一般轻，于父母却如千钧一般重。
前几年我又住了一回院，这回感受就更深刻了。在医院躺了两个月，睁开眼睛就面对大量的输液、吃药，医生还额外安排我进行各类检查，每天游走在惨白的建筑里，我感觉自己像一条垂死的鱼。我妈安慰我说没事，过几天咱就能出院胡吃海喝，但我早就看穿了她的逞强，也瞥见她在门外悄悄抹泪。她在医院附近的出租房里为我料理三餐，每天送完饭就像护工般牢牢守住我，哪也不去，赶也赶不走。
《去有风的地方》剧照
我爸不遑多让，搬来一把躺椅，夜夜睡在床边陪护。平时睡得很沉的他，那段时间却很警醒，夜间我但凡有些动静他就醒了，立马起身问我需要什么。我问他累不累，他说一点不累，就跟睡在家里头一样。
好在最后医生宣布我基本康复，出院那天，我们一家三口走在回家路上，爸妈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行李，像两个小学生般兴奋地、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说那主治医生医术有多么高明，说他为人多么善良、温厚。我看着他们的笑脸，明白那对他们来说是劫后余生，他们是带着庆幸的心情安慰彼此。那一刻我有些心酸。
父母之爱子，大概就是这样，牵挂他的身体发肤，深怕他有什么意外，也愿意替他去承担任何病痛。
《问心》剧照
如今我迈入30岁的关口，心智更加成熟，越来越能理解当父母的心情。当你把一个人看作心中至爱、至亲，当然不允许他有任何闪失，当然会时时牵挂他的安全与健康，连绵不断的唠叨、担忧也就随之而来。
我也经历过一次父母曾体验的经历。去年，我妈说她感到没来由地胸痛，且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一直拖着没去看医生。我心中大惊，整个人如同掉入冰窖，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回家带她去医院体检，医生看不出门道，安排我们拍CT。整个过程手续非常繁杂，挂号、缴费、排队，我心里始终担心着我妈的病情，梦游般完成了一切。
当然，我也像爸妈当年做的那样，努力假装着镇定。拿到CT片时，我妈左看右看，自言自语地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我满不在乎地说能有什么问题，你比年轻人还健康，待会医生开点药我们就回家了。
我妈不知道，当她进去见医生时，我坐在门外，脑海里把有生以来听闻的噩耗都想了一遍：时不时在朋友圈刷到的水滴筹链接，曾听闻的哪个亲朋好友忽然得癌症，还有新闻里一个比一个可怕的意外和疾病……我不断问自己，如果我妈真的被检查出来什么病症，她该怎么办，我们家怎么办，我又该如何面对？不敢继续往下想。要是我妈知道我这些脑回路，大概要揪着我的耳朵骂我咒她。
《闪耀的她》剧照
那天，我的手脚比医院的不锈钢座椅更加冰冷，手也止不住地发抖。等着我妈的诊断结果，那种惶恐和不安无法用语言形容。所幸最后我妈一脸轻松地出来，说医生说并无大碍，我如临大赦，宛如刀被架在脖子上又拿开，此生再不想体验那种感觉。
这不是小题大做，正因为太重要，才会太担心。我终于理解了父母，理解了社交媒体上的那个话题——成年人的奔溃，从父母生病开始。我不能奔溃，我的父母当然也不能生病。
人到中年，父母年纪越来越大，日渐增多的白发和皱纹宣告着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曾经他们是我的天，如今，我也要为他们撑起一片天了。随着岁月流逝，他们变作了被照顾者，而我则有了操不完的心。
吃一堑长一智，经历“浩劫”之后，我接过了爸妈手里的接力棒，开始守护我们这个大家庭的安全和健康。
《关于我妈的一切》剧照
我开始引导和监督他们更健康地生活，定时定量购买奶粉、蛋白粉、维生素、鱼油，打电话抽查他们是否按时服用。去年疫情时，我第一时间买了常备药品寄回去，确保我不在家时他们也能安然康复。
因为和他们不在一座城市，每当看到天气急剧变化，我会给他们打电话、发信息，叮嘱他们多穿衣服、出门小心、不要感冒，强调过马路一定要看清楚红绿灯，出门在外要好好保护自己。
我开始留意各类体检机构，安排爸妈每年做体检。虽然过去我也曾有鸵鸟心态，想着只要不体检就不会查出毛病，约等于健康，但体验了极端的害怕之后，我更愿意早早了解他们的身体状况，把隐患扼杀在摇篮之中。
还有很多大小事，不胜枚举。我变得越来越操心、越来越啰嗦，长大后我成了父母当年的样子，事无巨细地关心着他们。
《好事成双》剧照
有时，想想这些年的心路历程，有些唏嘘：小时候，我曾一心想逃离家庭、逃离父母，去最远的城市上学、工作，仿佛那样就代表着能自由地追逐梦想，能找到独立的意义；长大后，见多了外面的世界，反倒更懂得了回归，回到父母身边、好好看看他们的样子，关心他们的健康，学着为他们遮风挡雨。
我心中很清楚，爸妈于我是最珍贵的存在，也是奋斗的终极意义。就像我工作后有了积蓄，会想着为他们买点什么、带他们去旅游，那是一种充实而满足的幸福——当看到他们为我小小的成绩雀跃，为我感到欣慰、骄傲，与我一同庆祝，那就是他们能为我做的最重要的事，谁都无法替代。
30岁以后，越了解这个世界，就越珍惜与父母的羁绊，它唯一且珍贵，是必得小心收藏的宝物。父母长寿，就是财富，父母健康，我就有坦然闯荡人生的底气，他们不能生病，他们得细水长流地陪我在这世上慢慢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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