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戏剧节对话实录|《H-100秒到午夜》—罗伯特·威尔逊的魔力
“从第一届乌镇戏剧节开始,“小镇对话”就是整个戏剧节基础板块之一。在乌镇中心的评书场,戏剧爱好者可以与世界各国剧场艺术家共聚一堂,享受一杯热茶,畅谈戏剧、艺术、人生、世界。多年来,在这朴实的厅中,我不知被对话的多元性及深度感动过多少次!海内外顶级艺术家、评论家、心神投入的聆听者,大家一起畅谈戏剧的奥秘。小镇对话免费对外开放,我在评书场,捧着一杯茶,等着大家!”
—— 赖声川
乌镇戏剧节发起人及常任总监
图片:小镇对话和工作坊时间表
图注:小镇对话和工作坊时间表
10月20日下午,第十届乌镇戏剧节首场小镇对话活动“《H-100秒到午夜》——罗伯特·威尔逊的魔力”开启,赖声川担任主持,约阿希姆·卢克斯(仅视频出现)、尼古拉·潘泽、沈林、周黎明对谈,共同与观众分享有关开幕大戏《H-100秒到午夜》的创作故事及观看体验,以下为对谈文字实录。
对话一:《H-100秒到午夜》——罗伯特·威尔逊的魔力
嘉宾:约阿希姆·卢克斯(仅视频出现)、尼古拉·潘泽、沈林、周黎明
主持:赖声川
翻译:张甲男
时间:2023年10月20日 14:00-15:45
罗伯特·威尔逊多年来不断创新,在世界剧场中创造出惊人的新视野。今年戏剧节开幕戏《H-100秒到午夜》的主创人员将谈论这一部特殊的融合性作品的各个面貌。
赖:大家好,很开心我们的第十届乌镇戏剧节小镇对话开始了。大家下午好,我是赖声川,然后欢迎大家。我们从一届就要求会谈,他们是我们的嘉宾,你们也都是我们的嘉宾,所以在一起喝喝茶,谈谈戏剧、谈谈艺术、谈谈人生。
昨天晚上已经震撼到了,多年来请的剧目终于来到了乌镇。那么我们先介绍一下今天的嘉宾,一位是做了威尔逊36年的协同导演,大概全世界没有什么人比她熟悉威尔逊的作品,是尼古拉·潘泽。然后旁边是我们这翻译张甲男,然后再旁边是我们的周黎明老师、沈林老师。
今天我们聊一下昨天的《H-100秒到午夜》,可能如果你没有威尔逊的作品会非常震撼。本来我们有一个卡利亚的院长,本来他要今天参加的,但是他在瑞士,我们先看一下他的视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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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我想这个视频提到了非常重要的剧情,就是三位巨人40年前合作剧目——《沙滩上的爱因斯坦》。那么接下来我想请尼古拉·潘泽说一下《H-100秒到午夜》这部作品的形成。
尼:好的,我们从创作最初期开始这个想法呢,是刚才我们在看到视频里的这个想法,是受到霍金先生他的生平以及传记的这个感染。就是说霍金先生这样的人物,是一个很有趣的人物,我们应该在他的这个生平上做一些文章,于是把想法跟威尔逊先生说了,威尔逊先生就觉得这是非常好的想法。那他的创作之初呢,最开始也是一种意向的形式出现的,他的头脑里要有一些想象和意象,从一支笔和一张纸开始,就是画下来和写下来一些形象。
尼:那么说到这个创作过程,威尔逊先生的创作过程像我们刚才说的,从一支笔开始,从一个意象开始,结构是把几个场景画下来,画出三个不同的场景或是空间的维度。因为我们说这个人物是霍金先生,霍金先生受到了严重的困扰,他的行动力是逐渐丧失的。他早年的行动能力是从可以完全行动到只能坐在轮椅上。在非常有限制的空间,用机器翻译或机器的辅助形式和大家沟通。这在威尔逊导演里是一种限制,所以在现场黑色屏幕象征着活动空间受到限制。还有ABC三个空间的场景,威尔逊先生说在A场景是有一个肖像的形式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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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每一幕都有ABC,三幕。
尼:对,所以是1C、2C、3C这种概念。在B的部分是有一个静物的部分存在,C的部分是有场景的显示,在三幕中这是一种延续性。这里我们也提到了三个舞者,就是三位非常伟大的艺术家在40年以后再次合作,编舞就是由蔡尔兹来创作的。然后威尔逊先生觉得这个音乐方面很希望和第三位艺术家合作,这就是我们说到的第三位艺术家在这里出现。这就是我们昨天听到的音乐,是这样创作的。
尼:这里说到威尔逊先生在美学方面是很注重的,涉及到音乐方面,他觉得经典音乐非常契合。像赖老师补充的,霍金先生在他的生平中说道,他的活动受到了很大的限制,但是在限制之中,他的思想是自由的。所以威尔逊觉得音乐是很适合的,有一些是钢琴曲,有一些是长笛等等的乐器。那么下一部分的创作,威尔逊先生是一个喜欢做而不是喜欢夸夸其谈的人。他会把他的舞美设计进入到工作坊的部分,然后和他合作的设计师一起,在舞台上呈现出来。然后不停试验,反复排练,然后更改等等,然后这就是他在下一步完成创作。
尼:那么下面进入文本部分,文本部分我们是怎么来实现的呢?用霍金先生留下的书籍、讲座。他是一个非常幽默的人,他是一个科学家。但是他的语言我认为虽然足够幽默,但是不够诗意,然后我们就决定加入诗歌的部分。于是威尔逊先生就联系了阿贝尔女士,是黎巴嫩的一位诗人。他告诉了罗伯特先生的事情,罗伯特先生非常巧合地已经知道了阿贝尔的存在,于是她说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契机,合作就这样产生了。文本部分我们用的就是霍金先生自己的文本,同时我们也结合了诗歌。
尼:那么我们刚才说道,霍金先生的作品被拍成影视作品广为流传,但是这些都不是威尔逊先生感兴趣,这些都是大众化的描述,威尔逊真正感兴趣的是霍金先生自己的感受或是体验。我们在剧的第一幕看到,有一个人被绑在椅子上面,然后在很黑暗的空间中。然后这个部分,它其实就是霍金先生回忆里的一种感受,所以呢这个是威尔逊先生感兴趣的部分。然后呢,我们在这里呢还可以知道我们在第一幕的时候,听到了很多关于爱的诗歌、爱的表达。我们也知道是霍金先生对爱的渴望,他不止一次说过他想要成家,想要建立家庭,有爱人和孩子。我们也知道他结婚了,而且有了三个孩子。并且又再婚,所以他的故事是有实现的。第二部分是关于空间的理解。这里面的空间是无限连接宇宙的,所以这种对于空间的描述和感受是在作品中被无限多次体验和讲述的,所以这就是第二部分。然后第三个部分,我们说霍金先生是一个非常幽默的人,他自己有很多搞笑的面,也提到了很多很类似于这样的笑话。这就是我们在三个部分所要诠释的内容。
尼:然后这里说到人物的解读,威尔逊先生不希望说很详细地介绍每一个人物演的是谁,这是一种诠释,也是对大家的一个自己的理解。那我们在舞台上看到的是有一个男性,然后三位女性的角色,后来又出现了一位男性。这里面会代表几位对霍金先生的人生有影响的人物。其中有他的母亲对他人生的影响,他的前妻,后来离婚和护士在一起,就是他的遗孀。然后还有其他的这些角色在舞台上,然后我们可以看到青年女性,有老年女性,但是至于他们到底表达是什么样的人物,大家可以看到,一位男士在舞台上一直像一个星云图一样在这几个关系中周旋,这就是我们想给大家呈现出的意象。
尼:然后我们还有一个男性人物在舞台上出现,实际上就是霍金先生以一种超我的形式在舞台上出现。
赖:问了一下,从一个导演立场来讲,刚才没听清楚,我以为是带出舞台。她说不是,就是在一个排练厅里面搭出布景,几乎就是在舞台上,是在那里长期工作的。接下来我想请沈教授谈一下对于昨天观看戏剧的感受。
沈:非常感谢导演介绍这个背景,因为我觉得在过去里,都没有这么清楚,也许他是有意为之的,我觉得还是很震撼的。让我想起七年前,一次深夜畅谈时,问了一个比较顽皮的问题。过去讲先锋,现在怎么都是话剧和歌剧,你怎么不搞经典,我说我从来都不搞经典。
我想到第一次和孟京辉导演看一个录像——《沙滩上的爱因斯坦》。那么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看的是“轮椅上的霍金”。这两部都是经典,但是我觉得第二部更有意思,为什么呢,因为西方罗马诗论家贺拉斯说过“画如此,诗亦然”。这和我们中国的“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很像。
第二点,在文艺复兴时期有一句话叫做“画如此,戏亦然”。我觉得如果以前更多的是剧场,但这一次更多的是诗意剧场。我觉得这一次很感动,以前看威尔逊的话剧的时候不大感动。我们会觉得非常高雅,非常前卫,但是我们并不觉得非常感动。但这一次的完美融合不禁让我想到一句中国传统,叫做“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这说明人在非常激动,内心情感用语言以至唱歌都难以充分表达的时候,会情不自禁地通过手舞足蹈来抒发。这一次我觉得很多朋友和同行都会觉得很感动,非常感谢。
赖:周老师来谈一谈吧。
周:我是作为一个普通观众来接触威尔逊的作品,我对先锋派的作品了解得不是那么多。而且我有一个习惯,我去看一部影片或者剧作的时候,我会故意不看介绍,让自己的脑子是一片白的。
如果这个介绍是霍金,我看一下就知道是霍金,所以我不知道这是霍金。里面的人物关系我是想要去探究,先要去想这是什么意思,但是到最后就放弃了,因为我接不上,但这别不表示我不欣赏这部作品。因为我有一个比较隐秘,比较少人知道的一个嗜好,我很喜欢《沙滩上的爱因斯坦》,我看过很多版本,很多次。我也推荐各位多看看《沙滩上的爱因斯坦》,很容易找到。看完之后你马上就会知道昨天那个戏,不光是审美风格是程序的,它的主题也是程序的。所以我不知道那是在讲霍金,但是我知道是在讲宇宙,是很宏大的、抽象的一些东西。
通常来讲,一般的艺术家,电影领域的,戏剧领域的,大部分人会选择用叙事的手法,这是比较常规的做法。但是我们昨天看到,威尔逊导演直接用语言,用动作,特别是当头一棒,让你眼前一亮的视觉呈现。而这个视觉呈现是威尔逊先生自己做的,不是请的一个舞美师来做的,这个就非常直接地体现了他想要的效果,他这个舞美跟沙滩上的爱因斯坦》其实也是一脉相承的。我不敢说我看懂了所有,但是我能隐隐地感觉到他想表达的东西,他把文字的、语言的形式的美,色彩、音乐。在这个戏里面,是不如《沙滩上的爱因斯坦》,那是一个歌剧,所以在那部戏里面,音乐是更重要的。把他们三者融为一体,就是三驾马车真的很厉害,40年没有合作了。所以你们如果去看《沙滩上的爱因斯坦》,这三者是全部融合到一起,它能够让你去想一些东西,它不是把答案给你,所以人物关系介绍我也是第一次才知道。但是我能感觉到他想表达的东西其实非常抽象,很难表达,那么你看到的时候肯定是让你去思考。然后我知道在座的很多朋友也是喜欢戏剧的,您如果平时碰到一些很抽象的主题的时候,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去呈现?那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很多很多的方式,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喜欢习惯的方式。但是我觉得威尔逊先生给我们指了一种可能性,就是说传统这么做,大家都已经习惯了,但是他告诉你,还有一种可能性,大家觉得不可能的方式也可以呈现,这种呈现的方式可能非常直截了当。因为他告诉了你叙事中间的结果,这个对我来讲是挺震撼的。所以我虽然没有完全看明白,但是借用现在的网语,就是不明觉厉。
赖:谢谢周黎明老师,我来说一下我的感受。
昨晚我跟周老师一样没有去故意地了解这个背景是什么,所以我今天才知道是跟霍金有关的。我觉得非常合理,但是我觉得不重要,真的不重要。我想我们昨天一起看戏的人一样,我们都不知道这个背景,但是这些意象之强烈、之精致、之细腻,然后整体看下来我觉得其实你不需要知道那个人是谁,这是一堂哲学课。没错,这是一堂哲学诗,然后是在剧场里面发生的哲学诗,所以这也符合沈林教授讲的多元素,诗歌、剧场、思想元素。那么我自己非常佩服威尔逊先生,他是我多年来仰慕的一位导演,有机会认识他。
虽然我们的路很不同,我们选择的戏剧路线是完全不一样的,但是我从他身上得到了很多的灵感。我昨天的最深刻的灵感就是,因为威尔逊导演是一个要求非常非常强烈的导演,任何一点点灯光错误都不行。我昨天看到了两个灯光错误,我想他会很生气,但是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看到了。这个演员的手在这里,不行,高一点。不行,高一点。不行,低一点。然后你们看他演员的手会定在那里,不能动的。这种要求,我佩服,但是我做不到。为什么我做不到?因为我们的环境不允许。没有一个剧场会给我这么多时间去微调灯光,演员也不这样,把灯光调到手指以上,这是我们环境的问题。
我知道在台北,威尔逊先生曾经导过一个作品,然后他的要求是时间是一个月,表示那一个月剧场不能有任何的演出。谁愿意?世界上哪个剧场愿意?就是有,就是爱艺术,爱人才的剧场会这样。我是没碰到的,所以我是没有机会做这样的事情。但是昨天给我一个强烈的提醒就是,我要要求更多。我要在我们有限的时间里还是要要求更多,不能说因为没有时间,所以马马虎虎过去了。我觉得昨天那关就是个甩手啊,你看到那些细节的时候,就是能够欣赏他的美学。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呢?这是给我最大的体会。我想我们还是有一些时间开放给观众提问的。希望是昨天看过戏的观众啊。
观众:我有感受到这个作品可能还是非常的,通过感知来感受舞台上的一些细枝末节,很情绪化的一些东西、很现场的一些东西,它可能没有一个具体的叙事结构。我想问的问题是,我们传统的一些表达,它们通常非常非常的写意。我做很多诗词当中感受到很多意象表达,包括图画也是。但是我发现,近两年我看到很多国外的方面,他们很多的作品反而非常的写意,非常让我们去感受他们那些情绪,或感受他们一些表达,并且他们将各种各的舞美也好、音乐也好在结合,就非常的意象化。所以想请问老师在通过我们意象表达戏剧这件事情上面,有从看法性上是带给我这感受的话,是否会有一些不一样的一些理解,现在我看到了很多的国内一些东西可能或许更偏向于叙事性。
赖:我觉得你这个问题,你今晚看完戏没什么问题了。因为你不要去给太多电影不要给太多帽子。戏就是戏,每一个都不一样。你不要是归类这个是这个,那个是那个。威尔逊也有他特殊的做法,看完这场戏,因为他是他。就这样。
观众:各位老师好,我想请教一下合作导演的问题,我当然知道威尔逊是20世纪最伟大的导演之一,但是呢,德国的那个雷曼他也很喜欢威尔逊,他也在他的书中写道,威尔逊在他的晚期作品中,那些开辟了经济源的剧场手段已经大多失去了魅力,因为它们已经变成了一个司空见惯的东西,只是时不时以惯用的,甚至有一点做作的方式在被使用的,所以我想请一下合作导演,就是当时这三位合作者,就是之前合作了《沙滩上的爱因斯坦》,现在跨越了这么多年,请问一下你们在具体的技术手段上,有和之前的《爱因斯坦》相比,有什么一些突破性的、一些新的元素,或者是新的技术,或者是新的手段吗?这是我的第一个问题。然后第二个问题是想请教一下沈林老师。就是你刚刚说现在这个作品相比《爱因斯坦》,它更多的是加入一些诗意的、或者是情感的这些元素。
但是因为这个诗意确实是还是一个比较宽泛的概念,所以想请教一下这个诗意,具体的可以具体化一下吗?它从《爱因斯坦》到现在的《100秒》这个转化它的转化的原因可能是什么?谢谢各位老师。
尼:这是一个比较难回答的问题。我们刚才说威尔逊先生,他在剧场上是抽象表达,但他是古典的抽象,他非常注重结构。那么对他来讲呢,可能有什么东西是不是新的,并没有那么重要。对他来讲,是如何能够把这个意象存在给观众呈现出来,观众提供一种体验。所以他会用各种手段,像我们刚说的,灯光,就昨天晚上看到的各种现代的手段、技术的手段,还有视频等等的方式,但是这些都是手段,他更希望的能够是,给观众带来这种体验,视觉的震撼,因为他是个视觉大师嘛,这种呈现,所以呢,其他的这些手段呢,可能他并没有像你说的有什么进展或有新的,但是他每次这种结合呈现出来的表达都是不同的,所以在这种程度上来说呢,他的创作走总是新的。我不知道我说清楚了没有,赖老师可以补充一下。
赖:那我补充一下。我非常非常同意,刚刚讲的,他不在乎叫新。我觉得这是一个可能年轻艺术家常常会被套牢的概念,说你一直要创新。能做出美的东西多难呢,多困难。你管它是新的旧的。你用最纯粹的方式,你能创造美,我觉得这就厉害,你不管你用什么方式。然后我回想的昨天晚上看戏的时候,突然检查自己。我在微笑,我一直笑着看这个戏。虽然他内容有一点好笑,我在笑什么,后来发现,就是我有点像在听音乐一样,“好好好”。其实我在看舞台表现,就是这就是一直在不断的“漂亮”。一直在不断地赞叹“漂亮”。画面,让我微笑,然后我就说,这里就是我们导演们都有的工具箱,那你现在要求威尔逊先生的工具箱加工具,可以啊,他说的加的投影啊,有什么差别、有什么用?他就是他,他会用这些工具,我也是一样。我们都有相同的工具箱,那我我我选择要用的招,跟他选择不一样,就是这样,最后重点不是在是不是有创新,而是估计真正做这个。
沈:这个问题,我接着刚刚赖老师的说。也许罗伯特威尔逊他的艺术,他的追求不是时尚。时尚这东西是新。我觉得罗伯特威尔逊更重要的还是他的力量,唯一性、不可替代。接着你的问题说。我明白你说的意思。就是说,我不看话剧,一个艺术家有他自己一套的绘画方式,他有自己的灵魂。那么这个时候,如果忽然发现它的表现力不一样,但是我们确实就是忽然会发现不一样的东西,有特别大的启发。我们在讲这个的时候,我们说多少话剧,包括什么,还有很多画家来我们的戏剧剧场,比比皆是。我们觉得他好像少了一点人间烟火气。因为确实在我们的表达里面,人间烟火,但是包括我在前面。后来我发觉,昨天看的这部戏剧确实有点意思,目前这个题材,洪荒,这个题材是个大计划,有人表现过吗?没人表现过。但我讲是一个非常好的。你想想看,当年苏俄那个,想把《资本论》搬上舞台的那个,成功了吗?没有成功。但这难道不是一种创新吗?有谁做过吗?比如说灯光、舞美,中央戏剧学院的学生人手一本画册,但是那又怎么了呢?现在还有没有新的表达?最难的就是哲学,让哲学变成可触、可看的东西。这个是非常了不起的。
观众:刚才沈林教授说威尔逊先生不一样,我也觉得看他的作品是比较高冷的感觉。而且昨天我也坐在罗伯特威尔逊先生的身边,他在看自己的作品的时候也经常会笑,然后有的时候也很严肃,看的是剧的问题。这个戏里面有一个特别经典的台词,就是“生命若不有趣,”(4.55),然后看他在处理这个人物时,就是流着血的北极熊,他也是处理的非常欢快的音乐,确实很有趣。但是他这个戏,我觉得在他文本方面也有很多关于终极问题方面的讨论,就是让我也觉得很有共鸣。所以就觉得,这样一个,他本人也很有趣,就是觉得这样一个开幕式上,他的一个心得,他说“学狗叫”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开心。然后就是想问台上几位和他合作这么多年的……
赖声川:我打断一下,我要声明一下,他没有叫我学狗叫。
观众:所以我特别想从这个想让几位介绍一下,通过跟他的这么多年的合作。在工作和生活当中,他这个作品的风格的变化,和他这几年自己个人的这个生活或者生活的态度的一些关系。
尼:我们的罗伯特威尔逊先生是一位有趣的人、幽默的人,他喜欢大笑,但是也像老师分享的,他是一个非常严格的人,特别是对他的艺术追求来讲,他可以说是吹毛求疵。要求绝对的严格,对他的想法,对所有事情的精确性,这里呢刚才女士也说到,比如说像现在绘画之中,除了这些本来的颜色,可能在笔触上面会有一点阴影,甚至于这种过渡都会对意象的出现、意境的理解出现偏差。所以威尔逊先生在这些事情上面要求绝对的严格。而当这些事情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发生的时候,出现一些小的偏差的时候,那他自己的感受实际上是非常痛苦的。对他来讲是一种折磨,是一种非常难描述的受难的体会,所以大到这种程度。所以这也就是说,为什么剧院的人会愿意花大大时间去配合他完成、达到这些东西,因为对他来讲,真的是一种肉体上和精神上的折磨。那么就是这也就是说,为什么他会对这些东西的要求如此的严格。工作精神上来讲,他也是活在当下的,所有的问题都要要当下处理。比如说对于很多别的艺术创作者,他可能觉得说,可以下次排练的时候、明天再去搞定。对他不行。就必须在当下那一刻就要把这个事情处理好。但是她刚刚也分享了一个有趣的,就是说,如果这个事情出了一点点纰漏、麻烦,他难过。但如果这个事情,就是整个以一种灾难性的形式发生了,就,全都毁了。他反而就大笑出来了。
赖:我补充一点,刚刚讲到他平常花在灯光上是七到八十小时在剧场,所以算一算时间是差不多,然后需要演员配合、需要工作人员配合,需要代替不同的人来配合。这些人他不习惯,也不舒服,就是每个人动作、每个人位置都不一样。
尼:这个是难以回答的问题。我们很难真正做到他的思想世界去沟通他是怎么想事情的,尽管我们在一起工作的时间很长。但是呢,我们可以想象的就是说,随着人生的经历增多,随着这些历史的体验,随着政治事件的发生,那么这些都会对他这些诠释的方法产生一些影响。刚才也说到了这个哲学的这个概念,或说哲学的这个议题,一直是在工作中长期存在的,也是等待他一直关注的。他不觉得说发生变化,可能只是说在于这种表现的手段和方法上面有一些不同。
观众:因为我也是坐在威尔逊导演的后面,其实也是在剧场的一个非常靠后的位置,所以我非常的好奇,这个也是导演的习惯吗?就是他必须拥有一个足够宏大的上帝视角来反复审视这个风景,还是说他只是想看一下我们中国观众的一个反应?
尼:他肯定是关心中国观众的中国环境的,但是他的工作习惯是是希望能够能够坐在足够这个后面的位置,能够对全局有个把控,能够知道整个舞台发生了什么。因为这整体来讲是他所要传递的信息、表达的内容。并且刚刚也分了,他在排练的过程中总是选择从同一台的同样那个位置,所以他才能够对这个整体的这个意象把握是一致的。所以这是他的一个选择,也确实是,就是院长选择的。
周:我插一个问题。就它里面反复出现的一句台词,就是不是用德文而是用英文的,就是,我没有上帝。“Is there a god”。就是他念的时候很特殊,一般来讲,“d”是不强调,甚至听不到,但是他就是强调了,“God”。然后那个声音我很想知道是不是他的声音。是他的声音对吧?
尼:这里面还有女士的声音围绕在后面,那位就是露辛达·蔡尔兹,我们这位舞蹈家的声音。
赖:所以昨天我坐太近了。
观众:谢谢老师。我是一个很普通的一个戏剧观众,最近几年才开始看戏。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我看的都是国内的一些戏剧。看剧一个月左右也就看了十八部吧,也不是很多。然后昨天看完这个剧之后就很兴奋。就是,“我靠原来国外的剧是这样子的”。然后其实我们其实有一个群,我们在里面讨论问题,就是说这种剧在国外它是怎么样的一个受众?然后有没有可能我们之后,国内看到一种类似于这种,没有真正的剧情,一些哲理的相关的一些剧。或者说老师什么想法,我特别喜欢您的剧。
尼:那我简单回答你的问题。我不是很清楚观众的组成,但剧场总是满的。有很多观众,这里当然有很多是威尔逊的追求者,追求他戏剧的一些剧迷们。但是,同时呢,我们也有其他的观众,因为在德国的这个传统剧场,剧场是有季票的,一个季度的票。所以来的观众可能买的季票,他可能对这个剧院的别的戏感兴趣,对这个戏一无所知,他也有可能是出现在剧场里面。但是观众的年龄段也是比较丰富的,有老年人、年轻人。
赖:然后我补充一下。其实国内还是有很多,不能说模仿,但是纯粹意象、舞蹈剧场,也有这样。然后其实我回想到80年代,其实《爱因斯坦》出来以后, 对整个世界的影响还是很大的。然后我在台湾、在香港的今年20年是,然后一作品,我也受了影响。我也做了一个变奏吧,在1985年的时候,也是类似于,后来重新和别的导演做了一次,很有趣的一个作品。所以你要说国内没有,那绝对是有。然后你要去找观众,观众的培养。这几年可能太重视商业剧场。剧场本身应该是艺术本身,先把艺术做好。我们时间的关系,最后一个问题。
观众:我的问题很小。就是昨天的剧,霍金他和他母亲聊天的时候,他的背景是一张阶梯。他们聊天的时候,那个阶梯上的那个灯会亮起来。其他的背景我其实都能大概get到他的意思,但就是这张阶梯,其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什么要用这样的处理。
尼:那这里肯定是对于作品没有具体的解读。但是这里我可以说一下,受到的启发是从哪里来的。这个是因为在文本里,我们看到一部分是霍金先生对他的母亲在讨论,说他的身体状况的时候。因为他的这个逐渐是失去行动力呢,是从一点点开始不能走。所以他原来是可以行走的,只是比较缓慢,他是可以靠支撑上台阶。但是到了那么一天,他坐的时候,所以就是有这个台阶的意念在这里。这里也是一种象征,就是说虽然他的身体有一个点是达不到的,但是呢他的思想,他的想法是可以无限通往宇宙的。
周:我就包括我自己一个人的理解,就完全跟标准答案是隔着很远很远的。其实我看到台阶的时候,我觉得这是一个阶段,人生长大了。所以我刚才说了不知道这是霍金的故事,但当我看到那个的时候,我觉得这是人类的老年。他后面出现的三个小孩,童年、成年、老年。然后这个人的一生,在整个宇宙当中就相当于大海里面的一粒沙。然后它里面是整个人生的一个完整的过程,然后它里面讲到整个宇宙,从大道上、到将来,不管是宗教意义上、科学意义上的,几亿年以后消失了,非常戏剧性的变化,消失了。
但我就觉得这两者,我的个人理解,这两者一种映衬。好像是一粒沙在象征整个大海。一个人的生命,就任何人,你是一家人也好,是一个人也好,然后台阶往上走,走到什么时候?走到看不见了。这是我自己觉得看的这种戏的时候就带着开放的心态,不要有任何的既定的想法,就,这个戏应该是怎么样。
然后第二个是,这是你自己的无任何约束的因素形成的你的,背景啊、教育啊等等等等,但是你要清楚你带走什么东西?其实这就是实验戏剧的魅力。而就是100个人,可能得到200个结论,那多少?差不多,偏差没有那么大。所以我能get我自己的,我看到的非常非常宏大的东西,很有趣,非常有趣,谢谢。
赖:所以我非常同意的是,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诠释,它可以提供一些关于灵感方面的咨询。今天我们非常的高兴,应该说非常地荣幸来到这里,度过了一下午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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